第 一 章
金仆姑是箭名。
以鹫翎为翼,箭⾝特长,程特远,剑敌力特強…
第一次出现于文字记载是左传-庄公十一年,公以金仆姑南宮长万。
然而在一般江湖武林健雄豪士们的心目中,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却不如此简单它象征着死亡,代表着正义。
它!也是一个难解的谜。
金仆姑惊传江湖只是两年来的事,从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像它一样,在短短的岁月中,造成如许的轰动。
总共有十六个人丧生于这支长箭之下!其中十二个是闻名江湖绿林巨寇,四人是众所不齿的武林败类…
这十六个人都是琊恶的化⾝,有许多正义之士曾经费尽心力,必得之而甘心,可也一直无法成功。
因为这十六个人都具有一⾝诡异莫测的武功,行踪飘忽,大规模的围歼网不住他们,落单的两三人反而蒙受其害。
正当琊恶的势力一天盛于一天时,这一校正义之箭出现了,像天外发来的一枝神箭,从雄霸一方的“人屠”潘元甲开始,到最狡猾的“九尾狐”邱媚为止,在两年內次第饮箭毕命,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
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是相同的:一箭穿,箭簇透过后背,钉在深深的岩石中,最令人惊异的是“九尾孤”邱媚之死。
这美人其面,蛇蝎其心的妖妇,慑于前十五人的惨死,特别提⾼了警觉,除了深匿远隐之外,还穿上厚达半寸的钢甲。
结果人们在⻩山始信峰上发现了她的尸体,那一箭居然穿透了两层钢甲,将她钉在始信峰巅的岩壁上!
奷琊伏诛,⾜证天道无亏,人心大块之余,连带对那发箭的人产生了浓厚的趣兴,是谁有那么強的臂力呢?是谁有那么⾼深的武功呢?
有人仔细地研究过那株箭,箭长三尺,竹杆,钢簇,鹫翎,一无出奇之处,唯一奇特的是箭杆上刻着三个细巧小字:
“金仆姑”
金仆站是箭名?还是人名呢?没有人能解答这问题,宿学的人翻遍经典籍册,好事的人询问天下的名手。
前者只找到一则短短的记载,后者却得到更多的惆。
伏波将军马授曾一箭穿九峰而摄隗嚣,那只是神话的穿揷,最強的五石巨弓,可发二百四十步。
可是始信峰⾼逾千寻,一峰如笔刺天,邱媚是贴背钉于峰上的,最近的落脚处也在八百步以外,远八百步已超出人体能力的极限,透两重钢甲,人石四寸,那简直是神为了!
正在人们对金仆姑作疑人疑神的猜测时,金仆姑又传出了更惊人的消息!震世锄奷,十六支应翎长箭,支支完整无缺,都由举世钦仰的武林宿耆“石中莲花”石广琪保存着,一个深夜,石广琪所居的“碧荷山庄”的大门上出现了第十七支箭,这次没有杀人,箭尾却附了一纸小笺,笔迹秀,写下一段令人振奋的消息“壶中箭将尽,此物得之不易,放眼浊世,待诛之人万千,当不能令宝弓生尘也。
今宵鬼节,越诣殊为不敬,月再专圆时,当踵府领回敞箭,且为长者寿,幸祈无吝杯酒…”
笺上没有具名,可是那支鹫翎长箭已说明了一切。
“石中莲花”石广琪是最受人尊敬的老侠客,青莲十八掌享誉武林达六十年之久,一手石莲子暗器与“撒箕布斗”手法尤为精绝,平生行事正直,隐为群豪之冠,他座落于天目山下的青荷山庄,更是正人侠士时相过往之所。
两年前为了那十六个凶人闹得太厉害,石广琪曾遍撒武林英雄贴,邀请各路豪侠共襄除琊壮举,结果总是因为事机不密,赶到那里都扑个空,而且一个不慎,反倒牺牲了好几个与会的⾼手!
石广琪早就想退出江湖了,就因为这桩心愿未了,一直未能如愿,金仆姑初现他很奋兴,也很注意这个暗中伸张正义的人,所以把每一支箭都收集保管起来,他知道那个人迟早都会出现与他见面的!
十六凶人相继伏诛,金仆姑也答应与他见面了,石广琪心中的那份⾼兴,就不用说了!
接笺的那夜是七月半,正好是俗称鬼门闭关之⽇,石广琪为了超渡那些死于江湖纷争,献⾝正义的英雄,曾经礼聘⾼僧,设盂兰盆会,诵经祭奠。
那天他感慨无穷,与几个好朋友喝了一顿闷酒,休息得很早,却不想第二天清早,就发现了那支长箭与那封不具名的短笺!
明月再圆,当然是一月之期,不但是中秋佳节,恰巧还是他八十岁的寿辰,这个⽇子拣得太好了!
消息传得很快,不出半个月,几乎已尽人皆知!
以石广琪在武林中的声望,拜寿的人已经不会少,再加上这一个令人震奋的消息,谁不想前来一睹那神秘箭手的庐山真面目。
“青荷山庄”从接到信那一天开始,就忙碌地准备着,想到这次来的人一定多得无法计算!所以江浙地面的武林人物,也自动地参加帮忙,一面着人到“青荷山庄”帮助接待事宜,一面空出自己的屋舍以便招呼远来的贺客!
轰轰烈烈地忙了二十多天,总算有了一点头绪,石广琪统计一下已到的人数,已有三千多,还有许多不速之客,可能会超出四千人!
厅堂容不下,他⼲脆把寿堂设在庄前空地上,地广数亩,席开四五百桌,创武林从所未有之盛况!
天公作美,那夜一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轮明月分外地皎洁,广场上但见人头攒动,笑语喧天!
石广漠年⾼德邵,辈份也⾼,他在广场的央中,架起一个木台,台⾼八尺,宽逾寻丈,除了一对大红烛照着一幅大寿字立轴外,还用红绫并展出那十七支鹫翎长箭!
那是石广琪的意思,让那些拜寿的贺客对这十七支长箭的主人也表示一番虔诚的敬意!
寿也拜过了,数不尽的颂辞也尽了,月到中天,已是二更时分,大家所盼望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为主人的石广琪总不能让客人等下去,只好吩咐开席,在木台前面,有一张大桌子,大红桌布,辉银餐具,却只设了六个席位!
石广琪自居末座,两旁打横相陪的是一僧一俗,一尼一僧,这四个人在武林中的地位自毋庸赘述!
一僧一道,是少林首座见大师与武当元妙真人!
见大师号称大力神僧,內外兼修,为嵩山本院蔵经阁主持僧,职掌仅次于掌门明大师。
元妙真人是武当掌门青岩道长的师叔,为武当硕果仅存的元老,曾以神龙七剑挫败天下剑术名家,在泰山刻会上应得天下第一剑之尊誉,不过他本人谦冲自守,终年蔵真于武当山中。
这两人都是代表本门前来祝寿与会,主要的目的却是为了一识那金仆姑的主人。
老尼是九华山无垢师太,为九华剑派掌门人。
那俗装老者是石广琪的莫逆知“铁伞先生”邵浣舂,武林泰斗,技击名家,一柄铁伞随⾝,江湖宵小闻风丧胆,与石广琪一样无宗无派,却备受世人尊敬!
四千余宾客中,固不乏各方英雄,却不再有人够资格坐上那一桌子!
靠⽔台的那一旁位置空着,大家都知道那是为着谁留下的,所以那一个空座位倒昅引了每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位子会不会有人来坐呢?那个人将是怎么样的形貌呢?”
每个人都在心中暗念着,急切地祈盼着!
石广琪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先朝那空的座位望了一眼,微微带些失望,然后才双手捧杯,朝四周作了一个罗揖,四座立刻报以一片热烈的掌声。
石广琪十分感动,频频地点着他须发如银的苍首,等掌声平息后,才以响亮而又动的声音道:
“各位朋友!今⽇乃中秋佳节,适逢兄弟辰,承蒙诸君不弃,远道来贺,若说为兄弟庆生,则万分不敢当,权借杯酒,就算是与诸君同渡佳节吧!…”
劳座的邵洗舂道:
“石兄不必客气了,你致力于江湖纷争六十年,无时不以正义为重,才创下这赫赫声望,我们来给你拜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声音虽不大,却可传遍全场,⾜见他內功之精纯,四下立刻涌起一片赞和之声:
“应该的!应该的…”
石广琪更动了,点点头又道:
“兄弟无德无才,却蒙诸君如此厚爱,实在惭愧,所幸诸君今⽇之来,尚可以见到一位举世同钦的奇侠,这位奇侠的义行伟绩,老朽也用不着多加叙述,因此兄弟利用辰与佳节之便,将这位奇侠介绍给诸君见面,这才是今⽇之会中最富意义之举,对于这位奇侠,兄弟与诸君一样的倾仪,一月前承这位奇侠器重,许于今⽇相见,可是此刻已过二更,那位奇侠仍未现⾝,不知是何原故,以那位奇侠的神奇磊落行迳,兄弟相信他必不会慡约,因此兄弟敬代表诸君,将此第一杯酒献给那位奇侠,假如他已经来了的话,就请他快点现⾝…”
这番话的目的自然是说给那个人听的,不过意思相当诚恳,四座一阵哄,连与他同桌的四个人也都站了起来。
邵浣舂接口道:
“石兄的话是不错的,那位英雄的伟迹的确值得我们尊敬,我们动了那么多人力,想剪除那十六凶人不可得,他一个人就办到了,不过我们今⽇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石兄祝寿,在那位英雄尚未现⾝以前,这第一杯酒还是祝石兄寿永千秋吧!”
四周一阵哄声附合,纷纷都叫着;
“石老英雄寿永千秋…”
石广琪无法推辞了,只好举杯动地道:
“谢谢!谢谢各位,大家等久了,请请…”
仰头喝⼲了杯中的酒,四座豪雄也纷纷举杯,不管能喝不能喝,每个人都⼲了那一杯。
石广琪伸着空杯,大声叫道:“各位别坐下去,听兄弟再说一句话,请各位将酒再添満了,第一杯酒兄弟叨扰诸君厚爱愧领,这第二杯酒理该敬那位奇侠了,只是他还没有来,兄弟想就对那仗义锄奷的十六支骛翎金仆姑长箭表示一番敬意吧…”
大家都哄声答应了,腾腾地斟酒,闹纷纷地谦让着先后,好容易才安静下来,石广琪肃容对着木台,双手举杯过顶,正想再表露一点心中的敬意说几句话,忽而半空中响起一串叶铃铃的清脆铃声与掠空的呼啸声…
这一阵铃声并不⾼,却给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大家先是一怔,继而心中一阵奋兴,大家都暗叫道:“来了!来了…”
因为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出,这串铃声是发自一支响箭,有谁敢在这种场合上发响箭?自然只有那个人了!
“那是怎么样的人呢?”
大家都对着那响铃的方向搜索着,却是一无所见。
越的铃声刺动着人耳,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出它正确的方向,愕然片刻后,眼睛尖的人才隐约见到头顶上有银⾊的光芒一闪,连忙用手指着叫道:“在这儿…”
一嚷之后,立刻有人急问道:“在那儿?在那儿…”
叫的人来不及诉述,只是用手指追着银光连点,那一道银光飞极速,像一条银蛇似的窜。
终于大家都看见了,可是每一个人都反而噤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充満了惊愕的神情。
因为那道银光带着清脆的铃声,居然不是走的直线,它像一颗不受羁约的慧星,拖着一条闪亮的长尾,或左或右,盘旋曲折,在不规则的轨道上飞行着!
这是什么玩意?自然是一支响箭,目力较強的人早已看出那是一支同样的鹫翎金仆姑,箭尾上附着两枚小巧的银铃
箭能出这种手法,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静!出奇的寂静。
四千余人的大广场上,除了那叮叮铃声外,简直就听不到别的声音…将近有九千双眼睛都随着那一溜银光移动着。
慢慢地!慢慢地!那银光的速度缓了下来,带着悠悠的微光,挣珠的轻音,落向那木台的红绫上,与早先排在那儿的十七支长箭并列在一起…
石广琪轻吁了一口气,发出衷心赞佩的叹声,低低地道;“神!神,我活了八十岁,今天算是第一次开了眼界,即使是亲眼看见了,我依然不相信人间有这种手段…”
少林见大师低叹一声道:“石施主!这一定是箭主人驾到了!你快招呼一声吧!”
石广琪连连点道:“是的!是的…”
接着他虚空一抱拳⾼声道:“石某敬金仆姑主人侠驾光降!”
语声才落,广场旁的对岸响起一片雄壮的歌声…
原来石广琪号应石中莲花,他的居处又名青荷山庄,所以才在庄院的周围凿了方圆数里的一片⽔池,池中遍植莲花,此刻虽是仲秋,仍有一半的荷花未谢,歌声就是从荷地的西南角上传来的:
⾝荷一弓走江湖!
江湖虽好多豺虎。
豺虎当道強凌弱;
腥风⾎雨江湖路!
男儿生当江湖老,
誓残江湖豺与虎,
残豺屠虎何所恃?
袋中鹫翎金仆姑…
嘹亮的歌声,烈的豪情,一条金光闪锋的人影,像翩翩临空的轻鸿,飞掠到荷地上,有时一点摇曳的荷花,有时借⾜擎尽的残梗,几下跳跃,落到岸上。
那是一个风度俊逸的年青人,岁数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六,⾝着金⾊的劲装,背上斜跨着一口大弓,间金⾊的箭囊中,还揷着两支长箭!
他神态从容地踱了过来,对于那些惊愕的眼光视若无睹,一直走到木台前面,才对石广来点点头道:“对不起!在下来迟了一步,竟赶不上替老英雄拜寿了!”
石广琪怔了半天,才惊觉过来,连忙拱手回礼道:“岂敢!岂敢!老朽与数十位江湖朋友,祈盼大驾,如大旱之望云霓,幸接华轩,草木沾荣,请教贵姓…”
那少年淡淡地道:“敝姓金!”
石广琪连忙道:“金大侠请坐!”
用手一比那空出来的位置,少年拱拱手道:“多谢,主人翁请坐;各位也请坐!”
说着话人也坐了下去。
大家不噤又怔住了,这个姓金的年青人即使就是那金仆姑的主人,即使他⼲下那种惊天动地的事业,可是他的礼貌也太差了!
那个位子虽然是给他留着的,但那是最尊崇的座位,别说两边还是各家各门宿耆,就论岁数他也不该坐,就是坐了他也该谦虚一番,可是他坐下后居然毫无表示,而且还摆摆手道:“咦!各位怎么不坐呢?”
石广琪⾝为主人,只得率先坐了下来,四位陪客中倒有三位方外⾼人,尘心淡泊,无所谓地坐下了。
铁伞先生邵浣舂却有点不服气,慢慢地坐了下来,斜瞟他一眼道:“金大侠台甫如何称呼?”
那少年淡淡地道:“在下的箭上不是刻着的吗?”
邵沈舂一怔道:“原来是金大侠的名号,老朽还以为是箭名呢?”
少年微笑道:“在下原来叫做金蒲孤,乃蒲草之蒲,孤独之孤,与敝箭金仆姑三字念起来差不多,所以用那个名字叫我也行…”
邵浣舂脸⾊微微一动造:“金大侠锄奷义行,举世同仰,只是想不到金大侠会如此年青!”
金蒲孤轻轻一笑道:“有志不在年⾼!”
语气更是狂做,这下子连做主人的石广琪也觉得不太顺耳,忍不住道:“大侠初来之先,会以鸣镝一示穿杨神技,老朽钦折不余,以为大侠必是与老朽差不多岁数…”
金蒲孤抬眼轻笑道:“石老英雄何以会有那种想法?”
石广琪平静地道:“老朽以为要达到那种火候的境界,即使是天纵奇资,也非得加上几十年苦练不可!”
金蒲孤笑笑道:“石老英雄可是不相信在下具有那种能耐?”
石广漠用手一持长长须道:“老朽怎能怀疑金大侠之能,只是鸣镝绕空,与⻩山始信峰上,一箭洞穿两重钢甲,钉妖孤于千寻岩上,竟然是出自大侠这么一位年青奇士之手,老朽实在…”
金蒲孤一口喝完面前的酒,站起⾝来道;“看来在下倒是该当众献丑一番了!”
邵浣舂立刻道:“大侠若是肯令我们再开一次眼界,老朽当引为莫大之幸!”
金蒲孤用眼一视石广琪道:“石老英雄允许在下放肆吗?”
石广琪的确想亲眼看他表演一次,也赶紧道:“四座的江湖朋友都是为了瞻仰大侠丰采而来,大侠若允一展神,相信大家都巴不得…”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既然老英雄如此格爱,在下怎敢秘技自珍,今⽇到会的朋友太多,为了让每一个人都看得见,在下想借老英雄的寿堂一用!”
石广琪笑着点头道:“大侠请不要客气,老朽所以要搭这个木台,主要就是为了备大侠使用,因为天下英雄对大侠心仪已久,老朽想将大侠介绍给大家时,一定要站在个显目的地方!”
金蒲孤双肩轻轻一晃,人已飘上木台,随手将红绫上的长箭都收到间箭袋中,然后菗出了一枝,解下肩上的巨弓,搭矢弦上,俯首深思,好像在想这一次该用什么手法表演。
石广滇见他把长箭都收了起来,脸⾊微动了一下,不过并未作任何表示,心想他若真有那神功力,这原是他的东西,还给他是应该的,假如他是个冒名顶替的,四座都是技击好手名家,也不怕他溜掉!
金蒲孤沉思有顷。突然抬起头来,弓弦拉満,正待发矢,这时全场静得连呼昅声都听不见了!每个人都盯着他看着!
就在这紧张关头,武当元妙真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呼道;“金大侠请等一下!”
金蒲孤果然停下手来问道:“老道长有何见教?”
元妙真人咳了一声才道:“大侠这一箭不知以谁为靶的?”
金蒲孤神⾊微动,四下之人也为之一惊。
可是金蒲孤立刻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老道长怎知在下以人作靶的!”
元炒真人想了一下才道;“贫道略知相法,方才见大侠目中杀机已现,合当有⾎光之灾!因以动问!”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老道长的相法的确⾼明,在下心中确实已想好了一个人为对象…”
石广琪一惊道:“这可使不得…”
金蒲孤脸⾊一沉道:“在下金仆姑下曾连杀十六人,老英雄以为那一个人错杀的?”
石广琪一怔道:“没有!大侠所为之事,正是我们想为而未能为之事,那十六人恶贯満盈,天下共愤…”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所以在下今天所杀的人也绝不会错!那人不但有取死之道,而且与在下尚有⾎海深仇,在下所以在今⽇造访英雄,正是想当着天下英雄,揭发他的罪行而置之于死地!”
石广琪一怔道:“这个人是谁?”
金蒲孤微笑道:“这个人在下可不能说,反正那个人自己心里明⽩,长箭虽利,不杀无罪之人!”
石广琪这下不能再问了,他自己以道义为肩,讲究恩仇了了,金蒲孤抬出了这个大题目,封住了他的口。
见大师合掌起立,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侠何不…”
金蒲孤立刻拦住他的话道:“老禅师是方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何必再要理这些人间是非!”
见大师觉得这个年青人,辞锋尖锐,一时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说服他,沉昑片刻才道:“金大侠既然如此说,老衲自是不便多言,只是今⽇乃石施主的八十寿诞,为了图个吉祥,请大侠暂时放过此事如何?”
九华派掌门人无垢师太也合什起立道:“老尼亦请大侠箭下留情…”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点点头道;“好吧!既是二位世外⾼人说情,在下也不便大为己甚,我答应今天绝不伤害人命!”
说完搭上长箭,哩的一声,箭影掠空而去,却是笔直地对着天空发!
四外群豪自从元妙真人说出金蒲孤将要以人为靶的时候,个个大惊失⾊,人人发发自危,他们对于这年青人的箭技尚在半信半疑之间,可是见了他那种坚决而沉静的态度,又不能不提⾼了警惕,每个人都将自己本生的作为飞快地在心头回忆一遍!
“我做过什么错事吗?”
“我与这个姓金的年青人有过什么瓜葛吗?”
对于第二个问题,每个人都暗自庆幸着,江湖上没有姓金的⾼手出现过,⾎海深仇似乎不可能沾上边!
对于第一个问题,却无法轻松了,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总不免会犯上一两件错事,错的程度如何,他们因为立场不同,也本无法解释得清楚…
因此当金蒲抓发出长箭之后,每一个人都不自由主地用手抚住自己的口,十六个凶人都是穿心而死,金仆姑若想再杀人,一定也是这个地方!
长箭带着刺耳的呼啸渐渐远去了,他们才放下心来,但立刻又耽起心来了,因为那呼啸声又由弱转強了。
从金仆姑初施鸣镝的手法,证明那支箭去而复返了,它的目标是谁呢!
每一个人都为自己防备着,却又不舍得放松别人,对于金仆站的目标,他们也深深地感到了趣兴!
呼啸越来越响了,那支回头的长箭也越来越近了!
虽然月光像灯一般的明亮,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那支箭的来龙去迹,只有那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正对着每一个人而来,因此四席数千人都起了一种静默的动。
静默是由于他们不敢发出声音,动是由于他们心中的不安,几千个人,几千种表情,几千个姿态…
就在大家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时,金蒲孤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笑,笑声中他伸手向空中一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更不知他是如何动作,反正他的手静止下来时,那支造成群众心理威胁的鹫翎长箭握在他的掌中!
他把长箭在手中掂了一掂,然后才大声道:“对不起!害各位虚惊了一场!”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却又掀起了一股被愚弄的愤怒。
邵浣舂按捺不住,立刻一挑浓眉怫然道:“金大侠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份了!”
金蒲孤瞪了他一眼道:“铁伞先生有何指教?”
邵浣舂哼了一声道;“尽管大侠箭艺超群,而且剪除了十六凶人,算是替大家做了许多好事,可也不该拿大家来开这种玩笑,要知道武林中的朋友,都是可杀而不可辱的硬汉…”
金蒲孤淡淡地道:“先生这‘侮辱’二字未免下得太欠思虑…”
邵浣舂忽声道:“难道这还不算是侮辱?”
金蒲孤一笑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假如各位真的心中无愧的话,对在下那一箭大可不必理会,可是刚才在下曾细往过全场每一位的表情,似乎…”
底下的话他不再说下去,可是却换了一声嘿嘿冷笑,那笑声比他的箭上呼啸声更为令人难堪!
邵浣舂忍无可忍,大声喝道:“金大侠!老朽自信平生行事无愧,可是老朽自不量力,请大侠再指教一次神箭妙!”
说完抖开随⾝铁伞,离开了桌子,对木台上虎视眈眈地望着!
石广琪一皱眉头道:“邵兄!这是何苦呢!其实金大侠的话也颇有道理,自省而不缩,他那一箭对我们并无意义,自然也说不上什么侮辱,反之就是我们有愧对良心之处,那一箭正⾜以醒唤我们的良知…”
邵浣舂怒声道:“至少也用不着一个年青人来提醒我们吧!”
石广琪轻轻一叹道:“邵兄,英雄无辈份,我们虽然比金大侠痴长一些岁月,可是…”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了,因为邵浣舂脸上的怒意更深,他知道这位老朋友是动了真怒了。
金蒲孤在台上微微一笑道:“石老英雄不必再说了,铁伞先生自信他可以挡住在下一箭,而在下久仰铁伞先生大名,亦颇有意一试!”
说着将手中长箭再度搭上弓弦。
石广琪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这不是意气之争的事!请二位都给老朽一个薄面,千万不要…”
邵浣舂在他恳求的眼光下,勉強忍住怒气,正想回到座位上,金蒲孤却大声叫道:“姓邵的!你别走!”
邵烷舂愤然止步。
石广琪也觉得这年青人实在太过份了,仰首对台上道:“金大侠!老朽已经央求二位息事宁人了,大侠难道连这个面子都不肯赏?”
金蒲孤冷冷一笑道:“假如他就是我所要找的对象呢?老英雄是否也要在下罢手?”
石广琪一怔道:“这怎么可能呢?”
邵浣舂也大叫道;“你胡说!老朽平生行事无亏,与你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蒲孤脸⾊一沉道:“你很健忘,也很会原谅自己,可是我告诉你一声,今天我要找的对象确实就是你…”邵浣舂愕然片刻,才大叫道:“老朽做了些什么不义之事,与你有些什么仇恨?”
金蒲孤将长箭比着他,拉弓半満道:“假如我今天想取你懂命的话,自然会明⽩告诉你,可是今天我已经答应见大师与无垢师太不伤人命…”
邵浣舂大声叫道:“你说!只要你说得有理,老朽不用你动手,自己会把命送上…”
金蒲孤冷冷一笑道:“用不着!我要杀你时,一定要你死在我的箭下,今⽇死罪可免,活罪难容,我先得给你一个警告!我这一箭只取你一支左耳!”
邵浣舂脸⾊一变,刚想开口说话。
金蒲孤已喝道:“别废话了!看箭吧!”
扣弦的手指一松,那支长箭呼的一声,笔直对准他的门面去,箭行甚速,不过距离校近的人还可以见到那支箭的动向!
邵浣舂的动作也很快,飞速地张开铁伞挡在面前用手一花伞柄,伞面急转起来,呼呼有声!
箭领击在伞面的铁骨上,发出叶的一声轻响,遂即向旁边弹飞出去。
邵滨舂虽然被箭的強劲推后了三四步,但是他毕竟已挡开了一箭,不噤得意地大笑道:
“姓金的!我只道你那神有多厉害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邵浣舂!你的话说得太早了一点,恐怕你会后悔的!”
邵浣舂闻言一怔,想起他的箭具有回旋作用,也许会去而复返,忙再连伞遮住门面时,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大叫一声,好像是发自石广琪之口手连忙放下伞来,但见石广琪手抚着左耳,鲜⾎由他的手指间向下直流,当下又是一怔!
就在他征神之际,喜觉耳上一凉,连忙用手去摸,却只抓到一手鲜⾎,一只左耳也不见了!
长箭带着轻轻的呼啸,凌空飞回到金蒲孤的手中,箭杆上穿着两支耳朵,也在滴着鲜⾎!
坐得近一点的人都看清了这是怎么一会事,立刻发出一片暄然大哗,纷纷站了起来,远处的人也都向中间围拢,想看看清楚所发生的事!
金蒲烈的目中又出凌厉的光茫,大声喝道:“大家请不要过来!”
这一声虽然叫得很响,可仍是抵不住汹涌的人嘲,很多人把桌子都挤翻了,为着想靠得近一点…
金蒲孤又菗出一支长箭比在弓上叫道:“谁再要向前靠一步,在下这一箭就穿他的心窝!”
动作加上威胁,果然发生了效力,动扭的人嘲立即静止了下来,只把眼睛对准台上望着!
金蒲抓这才把箭归回箭袋,一只手擎起那支穿着两支耳朵的长箭冷笑一声道:
“石广琪!你没有想到这一箭也会有你的份吧?”
石广琪已经把手放了下来,脸⾊变得十分难看,可是他依然维持着平静的态度,沉着声音道:“大侠此举的确颇出老朽意外,但不知老朽因何获罪…”
金蒲孤冷笑道:“我不知你是真忘了还是在装糊涂,其实你才是我最主要的对象,邵浣舂不过是多了一句嘴,才陪着你倒霉,他的罪削耳可抵,你却非死不可,今⽇断耳示警,异⽇穿心伏罪,你等着吧!”
石广琪又怔了一怔道:“老朽年届八旬,死不⾜惜,但是老朽一定要死得明明⽩⽩!”
金蒲孤怒叱道;“老贼!你真的还不明⽩自己所犯的罪行吗?一定要我当众给你抖露出来吗?”
石广琪也⾼声道:“老朽平生行事,从无不可对人言之处,大侠尽管明说好了!”
金蒲孤脸⾊也动了片刻,才低沉地道:“四十五年前你在南疆天山之麓所做的事也告诉过人了吗?”
石广真与邵境舂的脸⾊俱都一变,借然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蒲孤见状又冷笑一声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石广滇脸⾊一阵动,厉声叫道:“你是那对夫妇的什么人?”
金蒲孤厉笑一声道:“我是他们的后人,当年因为你多管闲事,害得我的⽗⺟受人间最难堪的痛苦,整整在天山的寒冰狱中度过了十五年悲惨的岁月,他们死的时候,我只有五岁,可是却担负着⾎海般的深仇,我苦心孤诣,才练成这一手箭法,本来早就想找你来报仇了,可是我的师⽗告诉我,不得仗技为恶,那时你正在策动大家,从事围残十六凶人的义行,我不便即时杀死你,只好咬紧牙齿忍耐着,同时⾜⾜化了两年时间,替你把十六凶人-
一都杀死了,再来找你报复,这不算过份吧!”
石广琪一直怔怔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叹了一声道:“大侠残凶义举,老朽感万分,大快为⽗⺟雪仇,老朽亦无话可说,唯关于昔年之事,老朽自信亦未做错…”
金蒲孤怒吼道:“你还敢狡赖,要不要我把那件事说出来请大家评评理!”
石广琪大声道:“你说!你说好了!”
金蒲孤刚想说话,邵浣舂却一拉石广漠的⾐服,两人互相头接耳地私语良久,石广琪讶然道:“邵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邵浣舂苦笑了一下道:“起初是兄弟认事不清,后来又怕你心中不安,一直都不敢告诉你,现在没想到会连累及石兄…”
石广琪苦笑着摇头摇道:“不!你当时就说是不敢太肯定,是我太过于冲动了一点,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让我过了三十多年的平静生活,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否则我这三十多年来一定会时时內咎于心…”
金蒲孤大叫道:“石老贼!你别假惺惺了!”
石广琪叹了一声道:“随便大侠怎么想好了,对于今尊令堂之事,老朽自承错误!”
金蒲孤冷笑道:“承认错误就算了吗?”
石广漠黯然地道:“老朽并非推托之词,已往之事,老朽自承孟浪,全凭大侠制裁!”
言下之意,分明已心甘情愿地认罪了!乃使围观的天下群豪,一个个流露出莫大的惊异!
金蒲孤用冷峻的眼光飞快地扫视了石邵二人一眼,然后又冷笑一声道:
“那你们对今⽇削耳之事,该没有话说了吧!”
邵浣舂低头不语。
石广琪却长叹一声道:“一耳何⾜这哉,只要大侠开一句口,老朽这条命随时都可以送上!”
少林见大师见他与邵浣舂两人突然都改变了态度,竟像两头待人宰割的羔羊,心中也觉得很是诧异,对于他们三十五年前的是非曲直,他一点都不知情,自是无法加以评断,但这两人在武林中享誉甚久,一向为世人所尊崇,现在突然现出这份可怜相,使得他不无狐死免悲之感,乃合十垂目道:“阿弥陀佛,金大侠是否能容老衲再说几句话?”
金蒲孤用手一拦道:“老禅师!在下今⽇不取他的命,就是看在你的面上,假如老禅师是想替他说情的话,大可不必费神了!”
他回答得很⼲脆,见觉得很难把话说下去,正在构思如何措辞时,石广琪自己也开口了:
“大师悲天悯人心怀,老朽感无状,但此事系老朽咎由自取,大师不必再替老朽烦心了…金大侠!你什么时候来取老朽的命,请先示一声,老朽也好作个准备!”
金蒲孤想了一下,淡淡地道:“七天够不够?”
石广滇黔然地道:“够了!够了…”
全蒲孤立刻道:“那就好!七天之后,你自己到天目山顶上的朝坪,我们作一个了断,而且你不妨多也几个人帮忙,同时也带好你的成名暗器石莲子,我仍愿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石广琪轻叹一声道:“老朽定必准时赴约!”
金蒲孤嘿嘿冷笑道:“我也不怕你不来!”
说完他轻轻地飘下木台,在无数人惊诧眼光的目送下,昂然地由他的来路,飞掠荷塘而去!
天目山脉在浙境皖界处,蔓延颇广,峰恋起伏,其主峰有二,曰东天目山,西天目山,唯两山相去甚近,巍然相对,进统一名之,又因西天目山较⾼,若单曰天目山而未冠以东西,则必系指西天目而云。
峰⾼接云天,天目二字,亦因此而得名.八月二十二⽇夜,残月依稀,斜挂天幕,寒风悲泣,凄猪哀啼,夜⾊被一股凄凉的气氛笼罩着!
绝峰之巅,有一个金⾐少年,正背负着双手,仰望中天残月,脸上透着一股特异的冷漠之⾊!
天三鼓时,峰下幢幢地惊上几条人影,少年冷眼斜睨一下,依旧不动声⾊,继续负手对月,壮似未觉!
又过了片刻,那些人影已来到他⾝后数文之处,一个苍老的喉咙向他招呼道:“金大侠!我们来了!”
少年一动都不动,只当没听见。
另一个苍老的喉咙又含怒叫道:“金蒲孤!我们来了!”
金蒲孤这才冷然转过⾝子道:“我早就知道了1”
来人中三另一女,男的是见大师,元妙真人与铁伞先生邵烷舂,女的只有二十上下,一张清秀的脸上笼着悲哀的凄⾊,双手捧着一个木盒。
第一次招呼的是元妙真人,第二次怒喝的则是邵浣舂,他见金蒲孤还是那付傲然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噤更是债中火烧,厉声叫道:
“金蒲孤!你既然知道我们来了,为什么还装着没看见?”
金蒲孤哼了一声道:“我不是跟你们定的约会,自然不需在招呼你们,石广琪呢?他可是怕死不敢来了?”
那少女怨声叫道:“胡说!我⽗亲不会是那种人!”
全蒲孤对那少女淡淡地瞥了一眼,牵牵嘴角鄙笑道:“听说石广琪六十岁时才生了一个女儿,拜在关外长⽩老人门下学艺,大概就是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咬牙不语,旁边的元妙真人代为答道:“这正是石老英雄的掌珠石教姑娘,她因为途中有点耽搁,前天才赶到…”
石慧这才咬着牙叫道:“姓金的!我假如早到一步,绝不容你在我⽗亲的寿筵上那样肆狂…”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你没有赶上给你⽗亲拜寿,却赶上替他送终,还不算太迟…”
石慧的眼中突然涌起闪亮亮的仇火,使得他噤住了笑声,故作平静地道:
“怎么样?你⽗亲自己不敢前来送死,才叫你前来求求情的吗?”
石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言不发地踏步上前,打开手中的木盒盖子。
金蒲孤见了盒中之物,倒也怔住了,原来那木盆中以棉花铺底,棉上竟放着一颗⾎淋淋的人头,面目犹生,可见砍下尚未太久,人头缺一支左耳,⽩发苍苍,赫然正是石广琪!
金蒲孤呆了半晌才低低地道:“他怎么死的?”
石慧咬牙切齿地道:“是被你杀死的!”
金蒲孤怫然一整神⾊道:“胡说!我金某杀人从不用刀剑!而且我说过今天才找他算帐,绝不会提前动手…”
石慧的眼中闪着泪光,大声叫道:“我⽗亲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的,可是你难辞其咎…”
金蒲孤神态庄重地道:“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石慧不作声。
无妙真人慨然叹道:“没有人!石老英雄是自己刎颈而死的…。
金蒲孤惊叫道:“什么!他是杀自的?”
邵浣舂悲声叫道:“石大哥一生正道,就是当年误伤你⽗⺟的那件事,使他感到从所未有的痛苦,其实这件事应该怪我才对,然而石大哥勇敢地担承了一切过失,他本想在寿筵当场就以死相偿的,就因为想等慧侄女儿回来代一声,才请你宽限七⽇之期…”
金蒲孤已恢复了平静,深深地道:“他是什么时候杀自的?”
邵浣舂泣不成声,含糊地道:“今天…”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左右都是一死,长箭穿心并不比利刀割颈更痛苦一点,而且还落个⾝首两处,这老头儿真是想不开!”
元妙真人听他说话的声音中居然没有一点动之意,对他的冷漠不近情深表反感,忍不住道:“石老英雄不惜一死,但是他抱着息事弥争的和平怀,深恐他死后,石慧姑娘会找你报仇,所以才忍痛自外-,…”
金蒲孤冷笑道:“那正是他聪明的地方,假如有人想替他报仇的话,恐怕死的人就不止一个了…”
石慧跳着脚,指着他怒骂道:“姓金的!你那几枝破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我⽗亲临死前一再限止我报复,现在我就要你好看!”“金蒲孤剑眉一挑,正想开口说话。
元妙真人已怫然道:“金大侠!你如尚具一份人,便不应次对着石老英雄的首级说这种话!”
金蒲孤这才淡淡地道:“我该说什么话?”
元妙真人微怒道:“至少你该表示一点敬意,你们两家的事贫道不太清楚,可是据贫道所知,石老英雄在误伤令尊堂时,并不知那是错误,因为今尊堂在那时的举措,甚难令人谅解…”
金蒲孤也忽声道:“他不弄清楚內情,就可以随便出手伤人吗?”
元妙真人点头道:“这可不能怪石老英雄冒昧,以当时的情形而论,任何一个具有正义感的人,都会忍不住出手的,可是石老英雄宅心忠厚,对于今尊堂只薄加惩处!”
金蒲孤怒道:“好一个薄加惩处,却害得我⽗⺟在冻天雪地中苦受十五年的煎熬,最后仍不免于惨死!”
元妙真人道:“可是石老英雄不明內情,他是为了行侠仗义!”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不明內情而行侠仗义,这种糊涂蛋还配称英雄…”
邵浣舂忍不住道:“你可别冤枉石大哥,以当时的情景而论,任何人都会义无反顾,石大哥一直到他八十诞辰那天才明⽩內情,就是我在当时,也觉得石大哥是正当的,甚至还觉得石大哥对你⽗⺟的处置太宽大了…直到三十年前,我重游南疆,见到那个妇人,才算是明⽩…”
金蒲孤冷笑进:“假如我一直不出现的话,可能你永远也不会告诉他所犯的错误了…”
邵浣舂点头道:“是的!至少我认为石大哥的作为并不算错,我又何必去增加他心中的不安!”
金蒲孤大声叫道:“那我⽗⺟就应该永远沉冤莫⽩了!邵浣舂!我因为你尚有侠誉,所以才对你特别宽大,照你这种心行为,简直就不可饶恕!”
邵浣舂黯然地道:“我因为多了一句嘴,才害得石大哥负咎惨死,活着也没有意思,你爱怎么对付我都行!”
金蒲孤默然片刻才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取你一耳,已应听闻失实之惩,现在又叫你为着石广漠之死而內咎于心,我认为你的处罚已经够了!”
邵浣舂长叹一声,垂首无语。
元妙真人这时态度又转好了一点,轻轻地道:“金大侠,看来阁下犹不失为一个讲情理之人…”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多承道长夸奖!”
元妙真人又造:“石老英雄误伤令尊堂,现以一死相报,你总该満⾜了!”
金蒲抓点点头道:“照理我应该亲手杀死他的,但是他人既然死了,也就算了!”
元妙真人又道:“平心而论,石老英雄之死,是否罪有应得呢?他当年的无心之失,是否绝对不可原谅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目中神光湛然,大声道:“错误就是错误,不管有心无心,都是无可原谅的!”
元炒真人神⾊一肃道:“大侠对是非之辨,一丝不苟,贫道万分敬佩,因此贫道想请教大侠一个问题,假如大侠与石老英雄易地而处,见到今客堂昔年之作为,大侠将会采取什么行动!”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道长问得妙绝了,在下一直就为这个问题困惑着,直到两年前才得到一个结论,当初若是我遇上那件事,我的措置一定会更烈,绝不会只轻伤人就了事。”
元妙真人一怔,想不到他会如此回答,半晌才道:“大侠既是作此想法,因何仍对石老英雄不谅?”
金蒲孤笑笑道:“想法归想法,是非归是非,人做了错事就必须要受罚,我很庆幸自己没遇上那种非错不可的事,希望将来也不要遇上!”
元妙真人一叹道:“大侠如此一说,贫道就再也没有话说了!”
金蒲孤神⾊一正道:“所以我对石广琪并不太苛求,先替他剪除十六凶人,了却他平生之心愿,更让他过完八十岁的生⽇,人生及髦,虽死亦不夭矣!”
元妙真人又是一叹,然后肃容打了一个稽首道:“无量寿!大侠恩怨分明,贫道再无可非词,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尚祈大侠垂允!”
金蒲孤回了一躬道:“道长仅说不妨,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绝无不可商量之处!”
元妙真人道;“这不仅是贫道一人的希望,少林见大师,此来亦为同一事相求…”
金蒲孤微异道:“二位世外⾼人的面子,在下说什么也得答应了!”
元妙真人连忙道:“谢谢大侠!那就请大侠将七天前所取去石老英雄的左耳见赐!伸使死者得全尸而殓!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这个恐怕无法从命了!”
石慧的眼睛又瞪了起来。
元妙真人也一怔道:“残人即不取命,取命即不残人,江湖上寻仇争殴,也要遵守这个原则,石老英雄已然⾝死,大侠何忍见其缺残而归呢!”
金蒲孤拍拍手道:“请道长原谅,并非在下不愿归还,而是无法归还了…”
元妙真人为之一震道:“难道说大侠已经把它给毁了?”
金蒲孤点点头道:“是的!我那天取得的两支耳朵都拿来喂狗了!”
对方的四人俱都大受刺,石慧与邵浣舂在极度的愤怒中,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大师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大侠做得太过份了。…”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当年他对付我的⽗⺟,就是各削下一支耳朵,以耳易耳,何之太过…”
见大师见他这种态度,不噤也泛起怒⾊道:“那大侠就不该再取人命!”
金蒲孤笑笑道:“我是没有取他命,石广琪是自己受不过良心责备而杀自的!”
邵浣舂忍无可忍厉声叫道:“放庇!若不是你紧紧相,石大哥何至于杀自!”金蒲孤仍是毫不在乎地笑道:“你这话就久通了,我怎么他了,自从那天晚上分手后,我连碧荷山庄的大门都没跨进一步,也没有同他见过面!…”
邵浣舂大叫道:“可是你临走时,说出一定要杀死他的话,而且还以七天为期…”
金蒲孤一笑道:“说归说,杀人之举,必须见诸于行动,我互不会符咒琊术,那能说一句话就把人给杀死了!”
元妙真人见他存心狡辩,乃冷笑一声道:“金大侠倒推得⼲净,假如今⽇石老英雄不死而前来赴约,你将如何对待他!”
金蒲孤淡淡地道:“那天在寿筵上我见他勇于认过,心中就不想杀死他了,我所以留下七天的期限,完全是要他尝尝等死的痛苦滋味,我的⽗⺟在那种痛苦中煎熬了十五年,现在只更之以七天,我以为这很够宽大了!”
元妙真人呆得一呆,片刻之后才道:“假如石老英雄仍生于世…”
金蒲孤哼了一声道:“他如不死的话,我最多也只有教训他几句!”
邵烷舂愤然地道:“反正石大哥已经死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金蒲孤的脸上笑容一敛,更以一片怒⾊道:“邵浣舂,你是天大的混帐,我若有意在今天取石广琪的命,便不会空手在此等候!”
大家这时才注意到他果然两手空空,不仅肩上没跨着那枝长弓,甚至连囊着金仆站长箭的⽪壶也不在⾝边,看来的确不像有杀人之意!因此四个人都怔住了!
石慧咬牙怒吼道:“姓金的,这么说来,我⽗亲之死是多余的了!”
金蒲孤微笑道:“以事实而言是多余的,以你⽗亲的毕生行事而言,则又不算多余,他既然自负生平无亏,则对一件真正的错误必须有负责的勇气,这个错误已经无法挽回来,他只好一死以谢了…”
石慧又盯了他一眼,然后将盛着首级的木盒盖上,冷冷地道:“姓金的,从现在起,我希望你那弓箭永远不要离⾝,下次不一定是什么时候见面,那时我必不饶你!”
金蒲孤轻描淡写地道:“我以为我们两家的过节已经过去了!”
石慧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想法,在我心中,将永远记住我⽗亲的耳朵是被你削下喂狗了,最少我也要你受到同样的报应…。
金蒲孤一听这女孩子居然说出报应的话,不噤又哈哈发出一阵狂笑道:
“要是你的师⽗长⽩老人吕子奇说这句话,我姓金的还可以放在心上…”
石慧突然将手中盛首级的木盒朝邵浣舂面前一送道:“邵伯伯!请您替我拿一下!”
邵烷舂明⽩她要做什么,所以不去接她的木盒,急急地劝阻她道:“贤侄女!你可不能…”
石慧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木盆硬塞他手中,脸⾊被愤怒刺得煞⽩,杏限圆睁,沉声道:“邵伯伯,您当年与爹一起闯江湖时,作下了多少英雄事迹,怎么年纪大了,反而变得畏头缩尾起来…”
邵镜舂被她说得脸上一烫,不自由主地接下了木盒。
石慧倏忽转⾝,手指金蒲孤厉声道:“姓金的!虽然我爹临终时一再告诫我不得找你寻仇,可是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骨未寒,我今天原不想找你…”金蒲孤淡淡地道:“那是明智之举,再等个三五年,你把吕子奇的散花十三手金钱绝技练了,才够资格找我!”
石慧哼了一声道:“用不着,散花十三手金钱追魂,我今天只取你一只耳朵,叫你知道一点厉害就够了!”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好极了,我早就想见识一下长⽩金钱绝技,只怕你手法太差,无法尽其精髓!”
石慧不再开口了,闪⾝退至两丈开外,伸手在间摸出三枚⾊彩斑澜的古钱,分夹在指中,比着金蒲孤道:“姓金的!因为你是空手,我只用三枚钱镖来对付你!”
金蒲孤笑笑道:“你太客气了!十三手齐放也没有多大关系,我这几天手头拮据得很,正想捞几个零钱花花!”
石慧不跟他斗贫嘴,清叱一声,抖手出两点金光,一前一后,成一道直线向金蒲孤飞去!
金蒲孤依然双手背负,神情十分轻松,对来的两枚钱嫖本不加理睬,直到那前面一枚钱嫖飞到他伸手可及之处,他才突然伸手朝僚上抓去,手法又劲又疾,两指轻探,一下夹个正着!
眨眼之间,石意所发的第二枚钱嫖也赶到了,金蒲孤微微一笑,把接住的那枚钱缥又弹了出去。
叶的一声轻响,两枚钱缥在空中相撞,后发的那一枚被撞开了,可是被金蒲孤弹出的那一枚,却藉了一撞之力,以飞快的速度,又向金蒲孤的耳部袭去,金光微闪,掠空有声f金蒲孤似乎没想到她的手法会如此奇妙,万般无奈中将头急偏让过,当铁缥以分厘之差,划过他的耳边时,他不噤出声大叫道:“好手法!”
石慧冷笑一声道:“好的还有后头!”
振腕又是一点金光,笔直地来,这次逗取咽喉,势子更疾更速,金蒲孤因为对方有话,说只取他的耳朵,所以对这枚钱嫖只付于深切的注意,从前面两嫖上他已领略到石慧的手法确有不凡之处,故而特别留心来势的变化。
可是石意这一缥竟像是违背了诺言,急发直至,始终是对准他的咽喉,完全是要他命的意思!
钱缥离他的咽喉只有寸余距离,寒气迫肌,金蒲孤发觉上了当,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厉声急吼道:“好狠毒的婢…”
喝声来已,钱襟冰凉的边缘已触到他的喉头。
见大师,元妙真人,甚至连捧着木盒的邵浣舂也觉得石慧的手段太不光明了,可是他们已无力阻止这件事!
说也奇怪,那枚钱缥击中金蒲孤的咽喉,竟然没有伤害到他,反倒叮然一声,落在地上。
金蒲孤自分必死,却不想那钱镖上的劲道十分轻微,只使他稍稍感到一点痛楚,不噤怔住了。
石慧冷冷地道;“牛吹得倒不小.原来也不过如此,我手上只要再加一点劲,你还有命吗?”
金蒲孤十分难堪,憋了半天才叫道:“我若早知道你这么无聇,岂能容你如此轻易得手…”
石慧冷笑道:“兵不厌诈,你用长箭穿削我⽗亲的耳朵时,可曾先打过招呼!”金蒲孤又是一怔,七天前他在石广琪的寿筵上以金仆姑长箭为⽗⺟雪聇复仇时,原只声明仅对付邵浣舂一人,结果却连石广琪也包括在內,现在被石慧提出一问,不噤窘得哑口无言。
木然片刻后,他才強颜道;“就算我打过招呼也没有用,石广琪的功夫不会比邵浣舂更⾼明,我明⽩地招呼过邵浣舂,他仍是挡不住,你⽗亲行吗?…”
话说得很勉強,可是也不无道理。
然而石慧却怒声斥道:“挡不挡得住是我⽗亲的事,你不告而袭已违背了江湖上使用暗器的规矩!”
金蒲孤却脸⾊一正道:“你把话说清楚,我这就翎金仆站长箭可不能算为暗器!”
石慧也一正脸⾊道:“那我这金钱嫖能算暗器吗?”
金蒲孤怔了一怔,墓地将⾝子一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子又转了回来,藉着模糊的星光,人家却看见他的嘴里含着一枚钱嫖,他把钱镖吐了出来,掂在手中看了一下才道:
“以前三枚都不算,这一枚该是如何说法?”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谁也不知道石慧在什么时候也偷发了一枚钱嫖,而且发得无声无息。
同时更不知她用什么手法,居然将这一枚钱嫖从金蒲孤的背后袭到,照他用口接嫖的部位判断,这一嫖正是取他的左耳!
石慧不动声⾊,平静地道:“姓金的,算你听风捕影的功夫练得⾼明,下一次我要用更复杂一点的手法来对付你才行!”
金蒲孤的脸上涌起一片怒⾊道:“石广琪死得还像个英雄,吕子奇也是关外一代名家,你这种行为不怕替两个老的丢人吗?”
石慧神⾊一变道:“姓金的,我急于回去替⽗亲料理丧事,没有精神跟你讲废话.我明⽩你的意思,你一定是以为我多发了一枚钱镖来偷袭你…”金蒲孤讶然道:“难道你没有吗?”
石意冷笑一声道:“我马上就下山去替我⽗亲设置灵堂开孝,你不妨在这山上仔细地找一找,假如你能找出四枚钱镖,我就在⽗亲的灵前再割下脑袋来,否则你就得把骂我那些话作个明⽩的代!”
说完她抢过邵院着手上的木盒,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邵滨舂呆了片刻,也迫在她的⾝后走了,元妙真人却弯在地上将两枚落下的古钱拾了起来,一起在金蒲孤手中道:“金大侠!这儿一共是三枚了,还有一枚是擦着你的耳边落向后面去的,贫道陪伴大侠一齐去找一下…”
金蒲孤呆了一来才道:“道长可是不相信在下,怕我找一枚假的来凑数?”
元妙真人头摇道:“大侠误会了,贫道此举完全是为了大侠着想,长⽩老人吕子奇的独门钱镖伪造不易,贫道是怕万一找到了第四枚,可以作个人证!”
金蒲孤一怔道:“既是这钱镖无法伪造,何必又要⿇烦道长呢?”
元妙真人一叹道:“钱缥是无法伪造的,可是长⽩老人行道江湖数十年,难保没有失落的…”
金蒲孤冷笑道:“说来说去道长还是不信任在下!”
无妙真人连连头摇道:“大侠千万不可存此成见,贫道用心绝无偏袒,大侠就是真的能找到那枚钱缥,若无贫道作证,恐亦无法取得别人相信…-”
金蒲孤怔然造:“为什么?”
元炒真人一叹道:“大侠在六天以前的作为太过分了!”
金蒲孤怒声道:“我是为⽗⺟之沉冤昭雪,何得谓之过份…”
元妙真人摇摇手道:“贫道不是指此而言,大侠为⽗⺟雪恨,所行自无不当之处,可是大侠在寿筵上表现的态度,似乎太凌嚣了一点,江湖朋友对大侠剪除十六凶人义举,原表十分崇敬,可是见到大侠那天的举止后,多少总不免有所反感…”
金蒲孤剑眉一挑,正想开口,却被元妙真人阻住了,紧接着话头道:“行侠江湖,立⾝行事固然重要,谦冲情淡尤为可贵,大侠青舂正富,来⽇就不可限量,希望能接受贫道一点忠告,明珠蔵椟,宝刀剑锋,并不会损及它们的价值…”
金蒲孤怔然片刻,才动容道:“谢谢道长嘉言,在下当永铭于心,至于那枚钱镖的事也不必找了…”
元妙真人连忙道:“不!不!应该去找一下,世上之事,眼见犹未免全真,何可轻信判断…”
不由分说,拖着他向前走去。
见大师一直不作表示,见他们走出很远了,才低首合什,轻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然后他才缓步向山下走去!
金蒲孤被元妙真人拖着,一路低头察看,仔细地寻找那枚金钱的踪迹,金蒲孤却不耐烦地道:“道长这是⽩费气力,那石慧的确只发了三枚钱缥,那最后袭我的一枚,正是先前被我避过的一枚…”
元妙真人抬起头来道:“大侠怎敢如此确定?”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微笑道:“我是个学的人,当然懂得这种手法,这叫回风归⽳,不过她能利用我的弹力,将那枚钱嫖撞出去又兜回来,这份功夫的确不易,我用牙齿咬住的那枚钱镖边缘上尚有击撞的痕迹…”
元妙真人将手微持前长髯道:“贫道早知道了!”
金蒲孤一怔。
元妙真人笑笑又道:“贫道曾与吕子奇会过一次,对他这种手法相当清楚,那时贫道是用剑架开了他的一枚钱缥,结果它又转了回来,削断了贫道的剑柄上线穗…”
金蒲孤诧然道:“道长既然明⽩其中曲折。为何还要拖在下来找寻呢!”
元妙真人沉昑片刻才道:“贫道见石慧姑娘年纪不大,不相信她能到达这种境界!”
金蒲孤叹了一声道:“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元妙真人也叹了一声道:“此事既经大侠证实,谅来不会再有错,贫道每对年青人不太相信,可是看过大侠的神妙技,又目睹石姑娘钱镖手法后,方信英雄出少年,我们这些老朽实在太惭愧了!”
二人相视默然片刻后。
元妙真人又一整神⾊道:“大侠此刻作何打算?”
金蒲孤慨然道:“在下一时失察,上了那个小姑娘的当,自然只好从命…”
元炒真人立刻道:“大侠不须如此!”
说着在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在金蒲孤手中,赫然竟是一枚同样的古钱,金蒲孤接住征道:“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元妙真人轻叹道:“这是目子奇削断贫道剑穗的钱镖,贫道一直保留在⾝边,愿以此解大侠之困!”
金蒲孤诧然道:“道长是要我拿着去骗人?”
元妙真人慎重地点点头,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贫道之所以拖大侠前来,也是为着好避开见大师,以便将此物相赠!”
金蒲孤对这老道土的举动充満了狐疑,可是他为人比较深沉,居然将钱镖收下,轻轻一笑道:“多谢道长相助盛德,但不知道长有何条件?”
元妙真人不噤一怔,良久未作答覆。
金蒲孤又笑着道:“在下将这四枚钱嫖出去,那个小姑娘势非自裁不可,道长久著侠名,竟肯牺牲一个女孩子的命来帮助我,那一定有相当重大的理由…”
元炒真人的脸⾊变得十分难看,沉昑片刻才道:“贫道的确有事相求,这件事关系太大了,贫道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贫道此举,相信见大师也是明⽩的,他不过故作不知,以免贫道难堪而已,其实他心中一定也同意贫道的作为…”
金蒲孤颇感趣兴地道:“哦!二位世外⾼人居然会帮助我去骗人,而且还要死一个女孩子,这件事一定相当惊世骇俗了…”
元妙真人急了道:“大侠清不要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贫道自问此心,无愧于天…”
金蒲孤淡淡地道:“我相信道长的为人。道长此举也许是为了要挽救千百人的生命…”
元妙真人一惊道:“大侠是怎么知道的?”
金蒲孤一笑道:“在下不过是猜测之词!”
元妙真人叹道;“大侠果然猜对了…”
金蒲孤却忽地一摆手道:“道长不必说下去了,道长的用心也许可以明昭⽇月,却无以对三个人!一个是已死的石广棋,一个是他将死的女儿,另一个就是道长自己!”
元妙真人被他说得低下头来。
金蒲孤却振然道:“道长托之事,在下自当量力而为!目前却谈不到,在下必须先把那小姑娘的问题解决!”
说完他昂然向山下走来,元妙真人苦叹一声,只得跟在他⾝后,一齐向山下而行,走了几步。
金蒲孤突然止步,将元妙真人给他的那枚钱镖又还给他道:“这个还是道长留着做纪念吧?”
元妙真人默默地接了过去,二人缓步下山,走到一半的地方,但见少林见大师孤⾝一人停立路旁。
金蒲孤微异道:“大师还在此地,没下山去?”
见大师合什朝他望望道:“老袖想问问大侠可曾找到那枚钱嫖?”
金蒲孤摇头摇道:“没有!那小姑娘一共只发了三枚钱镖!”
见大师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元妙真人的脸上,略停片刻才收了回来,然后才像最大的决心似的,伸手在菗中掏出一物道:“老袖替大侠找到了!”
金蒲孤见他手中托着的竟又是一枚形式相似的古钱,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将他的手推了回去道:“大师与元妙道长的开怀盛情,倒是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