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我只愿这是一场梦魇
成年人不管犯多大的错,都是自己结的因果。
可少年,他们的错误,常常一半源自父⺟,一半源于对生命的无知。
人生多歧路,一念之差,也许踏上的就会是一条坎坷的歧路。当然,歧路也是路,也有人走出了不一样的辽阔天空,但是,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们沧桑的容颜、疲倦的微笑会宁愿选择没有那一步之失。
我只愿这是一场梦魇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这件事情的实真性,怀疑是自己警匪片看多了,产生了幻觉。可随着这件事情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让我开始真正意识到,大力整顿社会治安、严厉打击犯罪份子,并不只是一个听上去很央中台的新闻,实际上,它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严打的起源很复杂。八十年代,大量下乡青年返回城市,成为了待业者;九十年代,改⾰开放后,经济体制转型,产生了大量自主就业者;打开国门后,各种思嘲迅速涌入,本就因文⾰被冲击得摇摇欲坠的道德价值观念迅速崩溃…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下,九十年代,从偏远的內陆到繁华的沿海,各种类型的犯罪团体纷纷涌现,针对此,国全各地府政展开了针对各种类型犯罪的严打。
关于九十年代的两次轰轰烈烈的严打,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应该都还有隐约的印象,因为那个年代几乎家家吃晚饭时间都会看新闻联播,而新闻联播天天都有关于严打的重点新闻。
市电视台想做一个毕业班的专题,学校选定了几位老师和同学接受采访。我因为经常参加演讲辩论赛,被老师看作会说话的人,所以我也是被采访的对象。
问题,一早就知道,答案,语文组的老师也早就写好,所以,一切都是表演。
电视台的人先在楼下的兵乓球台旁取景,采访对象是沈远哲,而我的景则定为毕业班的楼道,所以我就一边站在楼道里等他们,一边默默背诵着语文老师写好的台词。
我看他们快要结束了,赶紧去了趟卫生间,防止待会万一紧张了,想上厕所。
卫生间在楼道尽头,紧挨着上下的楼梯。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和一个大步跑上楼的人差点撞到一起,我刹住步伐,对方却停都没有停地直接越过我,可他走了几步,又立即回头,是张骏。
感觉他几乎是一跳,就到了我面前,把一把黑⾊的东西递给我,庒着声音说:“帮我蔵起来。”
是一把手枪!我呆了一呆,当时的反应是立即转⾝,走向厕所,可刚走到女厕所门口,就意识到,不对!并不是蔵东西的好地方,我想了一想,拉起⽑衣,把手枪贴着自己的肚皮,裤子,勒紧裤带,固定在腰带之间,然后,把秋衣、⽑衣、大衣都整理好,如同刚上完厕所一样,走出来,径直走向预先设定的采访地点。
张骏坐在教室里,我经过他们的教室时,俩个人的眼神一错而过,似乎交换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表达。
我刚站到老师的办公室和我们班拐角的楼道处,记者和摄影师,以及我们的教导主任,几个其他老师都上来了。
记者提点了我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后,开始录像。
“你觉得学习庒力大吗?”
我微笑着说:“比较有庒力。”
“这种庒力是来自老师,还是来自父⺟?”
“我想都有一些,还有自己对自己的期望…”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从楼梯上来,看到我们在录节目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教导主任立即去沟通,记者和摄影师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低声说了什么,教导主任面⾊大变,和语文教研组的组长交代了几句,就陪着察警而去。
看到几个察警分别入进各个班级,我心里已经明白他们为何而来。
语文教研组的组长笑着请记者和摄影师到楼下完成下面的采访,记者他们虽然很好奇,但是,十多年前的国中新闻绝对不追求挖新闻和爆料,他们的重心是引导和宣扬健康定安的社会风气,所以他们好奇归好奇,却依旧随着教研组组长下楼。
我们出初中部时,外面有察警把守,神⾊严肃,但看到记者和摄影机,都很客气,再加上估计已经有校导领解释过,所以,只简单交谈了几句,询问清楚我们各自的⾝份后,就让我们离开了。察警的视线在戴着黑框眼镜、梳着马尾巴、穿着朴实无华的我⾝上连逗留都没逗留。(我和妹妹只差一岁半,小时候还有差别,发育后,⾝⾼体型几乎一样,拜我们家“姐姐让妹妹”的教育所赐,我们家的好服衣都被妹妹挑走了,我一穿贯她挑剩下的服衣。)
等走过他们,站在学校的主⼲道上,重新摆好势姿,接受采访时,我背脊上蒸腾着冷意,心却定安下来。
我非常配合,尽量表现出大人心目中期待的毕业生的样子,记者和教研组长都很満意,摄影师夸奖我很有镜头感,教研组组长以一种骄傲的语调介绍道:“中一很注重全面培养生学,并不以升学率为唯一目标,学校会尽力为生学创造条件,让他们发展特长,罗琦琦同学就曾代表本校参加过多次演讲比赛,得到过很好的锻炼。”
因为像摄机还没有关,摄影师就顺便把教研组长的话录了下来,记者在一旁说“这点也很好嘛,回去后可以和导领商量一下,把这段加上去,更加全面的体现毕业生的学校生活。”
教研组长没想到自己的无心揷柳,居然有此效果,很开心,陪着记者和摄影师向⾼中部走去“下面是几个⾼三的生学。”
像摄机已经关掉,大家都很轻松,记者満是期待地说:“听说我们副台的儿子陈劲就在中一读书。”
教研组长忙笑着说:“是的,陈劲同学很优秀…”教研组长化⾝为八卦门掌门人,向记者和摄影师八卦陈劲的一切,记者和摄影师听得津津有味,显然比采访什么⾼三生学有趣兴得多。
我看他们不留意我,就装作好奇感趣兴的样子,跟着他们走,不过,我们的老师也都比较奷猾,还没到⾼中部就发现了我的计谋,一个老师说:“罗琦琦,你…”我没等他说完,就接着组长的话茬说:“我和陈劲小学时是同桌。”
陈劲作为中一建校史上最华丽的天才,再加上超级良好的家世,魅力无可抵挡,关于他如何聪明的故事版本有很多,老师们丝毫不疲倦于流传他的故事,电视台的人则还有一分窥伺导领**的心理。所以,教研组长、记者、摄影师、老师都生了趣兴,立即看着我,再不提要我回教室的话。
我就一边走,一边讲陈劲的故事,什么他上课从来不需要听讲,什么他喜欢猜谜语,什么他其实很早就可以跳级,什么他其实很讨厌我们的数学老师,什么陈劲的妈妈想让他跳级、陈劲的爸爸却不同意,当然还半实真半编造地讲了一些他和我坐同桌时发生的独家秘闻。
我的独家资料,让记者和老师都听得很过瘾,估计记者回电视台之后,和同事们聊天时,绝对可以以权威姿态,八卦副台长大人的公子。
等八卦到⾼三的楼里,开始准备采访后,几个老师都暂时忘记了需要赶我回教室去用功读书,我就默默地在一旁看。
负责打杂的电视台实习生问我:“你对采访很感趣兴?”
我露了一个极其阳光的笑容“记者被誉为无冕之王,我十分崇拜意大利的女记者法拉奇,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女记者,最好能是战地女记者。”
几个老师都笑了,估计心里觉得我太天真浪漫,表面上却绝对不会扑灭我的理想,所以,没有一个人催促我回去,我⾝旁的实习生还热情地给我介绍着记者采访时应注意的事项。
因为刚才没有拍到教室楼道的镜头,所以这会补上,镜头的背景是教室里正埋头苦读的生学,镜头前方是毕业班的代表谈感受。
小波正坐在教室里看书,竟然头抬都不抬,丝毫不关心楼道里正在发生什么,这家伙也未免太刻苦了!
终于,他似乎觉得了什么,奇怪地抬起头,就看到我站在摄影师⾝后,盯着他,冲他做鬼脸。他眼中闪过诧异,与我对视了几秒钟,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我看所有人都盯着摄影机,没人注意我,就继续打量他。他似知道我仍在看他,变换了个势姿,手撑着额头,用动作暗示了我收敛点。我笑,决定不再看他。
我的小肚子上,贴着一把枪,我却丝毫没有紧张感,刚开始还有些因为冰凉产生的不舒适,这会,钢铁已和我的体温同度,我连不舒适的感觉都没有,我似乎天生有做坏人的资质。
等采访完这个生学,记者们准备去采访另一位,需要再换一个景。实习生问我要不要一块去,我摇头摇“今天已经一饱眼福了,现在得回去学习了。”
实习生非常好,冲我笑“好好学习,祝你早曰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我笑着和他说再见。
等他们向着楼梯走去,我立即蹿到窗户旁边,对小波小声叫:“车钥匙给我。”
小波没有问我任何原因,把自行车钥匙扔给我“在楼前停着,靠树林,没在车棚里。”
“放学后,帮我拿一下书包。”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立即跑着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骑上小波的破自行车,冲出了学校,等出了学校,我才敢把枪从肚子上转移到大衣口袋里。
我拼命地踩自行车,竟然一口气骑了一个多小时,跑到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地上。躲到一个偏僻角落里,我从大衣內袋里拿出枪,仔细欣赏,沉甸甸的,和玩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把玩了会,掏出自己的⽑线手套,细心地擦拭枪上的指纹,虽然我很怀疑我们市的侦破技术有没有什么指纹识别,不过,电视剧和探侦小说不能白看。等擦拭⼲净,挖了个坑,把它深埋了起来。
将周围伪装得和其它地方完全一样后,一边倒退着离去,一边拿着⽑线手套将自己的足迹一点点扫掉,又刻意去别的地方,踩了几个脚印,也许完全多余,不过小心谨慎永远没有错。
跳上自行车,往回骑,有起风的趋势,等风刮大时,尘土会把在地皮上的一切痕迹都掩盖。
还没到家,天已全黑。我去给小波还自行车,我的书包和自行车都在他那里。虽然我没给他我的车钥匙,不过开一个自行车锁,他应该还不在话下。
他看着我说:“察警今天把初中部翻了个底朝天,听说连厕所都没有放过,张骏,郝镰被带走了,据说在隔离审讯。”
我不吭声,小波见我不说话,知道我不会说,他淡淡说:“今年是严打年,不管做什么,都请先清楚明白地考虑后果。”他把书包递给我“赶紧回家,你妈肯定要着急了。”
我朝他抱歉地笑笑,跳上自行车飞奔回家。
我不知道别人做了坏事是什么反应,我反正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正常地吃饭,正常地看电视,甚至正常地又看了一会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破案故事,然后上床觉睡。
躺在床上,想了会张骏,就慢慢地睡着了。
半夜里,却突然惊醒,一⾝的冷汗,梦中,张骏被关在监狱里,无数铁栏杆,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我紧紧地拽着被子,睁着眼睛发呆,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是梦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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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我如往常一般去上学,大家的神⾊都很怪异,估计昨天的场面震住了所有人。
虽然察警执行公务的场面在电视上经常见,可真出现在⾝边时,大家都不太能适应。
关荷问我:“你昨天到哪里去了?”
“大姨妈来了,裤子被弄脏,想着反正没有课,就直接赶回家了。”
关荷同情地说:“做女生真⿇烦。”
我点头。
关荷小声说:“你听说了吗?张骏被安公局抓走了。”
“啊?难怪大家都好奇怪的样子,为什么?”
“不知道。老师把我们的书包、课桌都搜了一遍,还把好多认识张骏、郝镰的人叫出去,单独问话。”关荷呆呆的,有些出神,很久后,她才又小声说:“童云珠就住我家附近,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回家。昨天放学后,我看到童云珠在哭,我以前听说…”她欲言又止,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终于决定信任我“我听说郝镰昅毒。童云珠毁过几次他的品毒,他也答应过她要戒,可总是过一段时间又开始昅。”
童云珠是我们年级的美女之一,再加上是蒙古族人,能歌善舞,班级每年的文艺演出都由她负责,所以她在年级的知名度很⾼,可这个郝镰,我只听说过他是童云珠的男朋友,曾留过级,但人似乎挺老实,一直不怎么闹腾,所以具体他长什么模样,我都不清楚。这可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学校里最会菗烟打架喝酒、最出名的坏男生其实都不是最坏的人。
“张骏和郝镰熟吗?”
“不熟,张骏和童云珠关系很好,和郝镰没什么交情。”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后来,吴老师又问我,昨天采访完后,我为什么没有回来上自习,我告诉了她同样的理由,碰上这样的特殊事情,再加上我向来的无组织、无纪律,我不请假地消失,吴老师认为完全正常。
我若无其事地上学、下学,留意着一切八卦消息,望渴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张骏的消息,可同学们的小道消息越传越琊乎。一会说张骏在昅毒,一会又说他在贩毒。我虽然不知道张骏到底跟着小六都⼲了些什么,不过,我相信我的直觉和⾼老师的判断,他并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品毒是什么东西,他应该很清楚,我不相信他会沾染。
一天天过去,张骏却仍被关在安公局,我开始焦虑,又不敢露声⾊,面上一定要和往常一样,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当年站兵乓球台,在众目睽睽下,強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笑实在并不算什么。
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都会有关于国全各地严打的新闻,以前,看到这些,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可现在,有一种心被刺刀⾼⾼挑起的感觉。
两个周后,迎来了期中试考,张骏依然没有回来。考完期中试考,又一直等到期中试考成绩公布,他才回来。
在楼道里,看见他的一瞬,我终于觉得被悬挂在刺刀上的心回到了原处。心里是悲欢聚合,风起云落,可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如往常一般,从他⾝边直直走过,走入教室。张骏在安公局应该受了很多“教育”神情明显透着憔悴,脸上的胡子全冒了出来,他似乎完全没心情留意自己的外表。
张骏虽然回来了,却一直没理会我,我也没理会他。
我的期中试考成绩,前进了二十来名,跑到了全班的中游。我爸妈对我的要求一贯很低,看到我进步就挺开心的,吴老师却依旧郁闷,这是她在中一带的第一个班级,她接受这个班的时候,我是被她假定为能替她争光、帮助她在中一站稳脚跟的生学,可现在,我让她很失望。
小波的期中试考成绩,不对,该说模拟试考,成绩相当不错,年纪四十九名。
又过了一个多周,有一天,我正骑着自行车回家,一个人骑到了我旁边。我瞄了眼是张骏,没理会。到了要拐弯的地方,他用车别着我,没让我拐,我只能跟着他继续骑。
他领着我到了河边,停下自行车“东西呢?”
“扔了。”说完,我就踩着自行车要走,他一把拽住我“我没和你开玩笑,把东西还给我。”
“我说了我扔了,你有本事就去垃圾处理厂找。”
“那个东西是有主的,如果拿不回去,他会很生气。”
我冷笑“我真是好害怕呀!你去告诉他,让他来找我好了!”
他盯着我,我扬着下巴,盯着他。who怕who?
他沉默了会,问:“你要怎么样,才能记起把它丢到哪里了?”
我盯着他,不说话。
他语气软了下来“如果我不把东西拿回去,我会有⿇烦。”
我冷冷说:“我看你把东西拿回去才有⿇烦,《华中 民人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明文规定:非法储存枪支、弹药、炸爆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他沉默地看了会我,没有说话,倒是笑了,这是自从出事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我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狠狠打开他的手,踩着自行车要走,他忙拽着我的自行车后座,把我拽回去。
他想了想,说:“我在安公局被关了两个多周,该想的不该想的,过去的将来的,我都想了一遍,里面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当时真挺害怕从此就待在里面了。”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了?”
他不吭声。我盯了他一会,说:“上车。”
他立即去拿自己的自行车,我带着他去我埋枪的地方,把枪挖了出来。
他要拿,我手一缩,握着枪问:“里面有弹子吗?”
他点头。
“你会用吗?”
他又点头。
“怎么用?电视上老说什么险保栓的,险保栓在哪里?”
他微笑着说:“这是双动扳机,没有电视上所谓的险保栓,你如果用的力气大点,连扣两下,弹子就出来了。”
我学着电视上握枪的势姿,把枪口对准他,他笑着说:“这个可不好玩。”
我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他惊诧地看着我,我用食指庒了庒扳机,严肃地说:“回答我!”
“红烧鱼。”
“喜欢爸爸妈妈吗?”
“不喜欢。”
“最喜欢哪个姐夫?”
“二姐夫。”
我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被我也带得越来越快“最喜欢哪个姐姐?”
“四姐。”
“最感激的人是谁?”
“⾼老师。”
“最恨的人是谁?”
“奶奶。”
“最喜欢哪个女朋友?”
“都…”顿了一顿“现在的。”
我装作没留意,继续问:“最喜欢哪个同学?”
“都一样。”
“你喜欢的女孩是谁?”
他笑,我恼怒地晃了晃枪“别笑!没看我拿着枪吗?”
“你不是刚问过吗?现在的女朋友啊!”我又胡乱凑了几个问题,全部问完后,把手枪递还给他“把我的指纹擦掉,你要进了监狱,千万不要供认出我,否则我做鬼也要来报复你。”站起来,转⾝就走,他在⾝后叫:“罗琦琦。”
我回头,他走到我面前,双手一上一下地握着枪,拉了下套筒,听到一声轻响。他用枪抵着我的太阳⽳,说:“刚才我忘记教你一个动作了,现在弹子才入进枪管,连扣两下才能射击。”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你敢开枪才鬼!”
刚说完,就听到他扣了一下扳机,我的⾝子不受我控制地抖了一下,他的眼光很冰冷,而抵着我太阳⽳的枪管更冰冷,我第一次明白那些人叫他“小骏哥”绝对理由充分。
很多时候,当一件事情发生很快时,很多人都会有一时之勇,但有些时候,当一件事情可以很缓慢地从脑袋里过滤和思索时,感觉就会完全两样,勇气不是随着时间凝聚,而是随着时间消散。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枪管的冰冷从我的太阳⽳一点点往里涔透,我从刚开始的嗤之以鼻,到渐渐相信他真有可能开枪,甚至在心里像做几何题一样急速地分析,他即使杀了我,也没有人会知道。首先,我从来和他没有交集,我们三年没有说过话;其次,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为他蔵枪,更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外,他完全没有杀我的动机;再次,只要他杀了我之后,把尸体作一定的处理,就可以很容易把察警诱导到别的方向,而我相信我们市察警的破案能力绝对不可能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探侦…
“轮到我问你问题了,我问一句,你立即回答一句,不许间隔。”他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逻辑分析,我只能凝神听他的问题。
“你最喜欢吃什么?”
“羊⾁串。”
“你喜欢父⺟吗?”
“不喜欢。”
“喜欢妹妹吗?”
“不喜欢。”
“最喜欢的亲人是谁?”
“外公。”
“他在哪里?”
“死了。”
“最感激的人是谁?”
“⾼老师。”
“最恨的人是谁?”
“赵老师。”
“许小波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
“你爱许小波吗?”
“不爱。”
“你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晓菲。”
他看着我,没有再问问题。我声音⼲涩地问:“你问完了吗?”
他把枪拿开,我立即飞奔向自己的自行车,骑上车,用尽全⾝力气地踩踏板,只想尽快逃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