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一间小泥屋的外面,沙暴就象一只痛苦的野兽,不断咆哮着,一刻也不愿平息下来。屋里,呼啸声稍微弱一些。
在一个隐蔽处,更冰凉,更安静,更黑,有一个蒙着头的影子。
这个影子蹲在地上,被太晒成褐⾊的手拿着奇怪的工具正在忙碌着。他的前面躺着一个设计很怪的圆形装置,一头拖出一些金属线,平滑的表面上刻着一些符号。他把有金属线的这头和一个光滑的管状把手连接起来,盖上一个看上去象器官似的连接器,并用另一把工具把它固定到位。然后,他向角落里的一个影子招招手。
这团模糊的影子试探地滚过来,一边接近一边胆怯地问了一个问题。然后,在离那个穿着长袍的人还有一尺远时,R2元件停了下来。
蒙面人示意这个机器人再走近点。于是阿杜—德社急忙跑过了最后这段距离;他的全属手伸向他那颗半球形的小脑袋。
塔托勒的沙丘上刮起了烈猛的沙暴,风好象一下了就从四面八方吹了起来。在这个地方刮过一阵魔鬼似的狂风,在那个地方又静止盘旋,一点也没有固定的形式。
沙漠中婉蜒着一条路,它的特点也不停地变换着。一会被褐⾊的沙流弄得一踏糊涂,一会又被狂风吹扫得⼲⼲净净,要不就是被上面闪闪发光的空气热量弄得扭曲变形。这不是一条适于行走的路;但仍然是一条可跟随的路。因为只有它才能通向加巴的宮殿。
加巴是这个星系中最卑鄙的歹徒。他染指走私、奴隶贸易、谋杀;他的爪牙散布在所有的星球上。他既搜集又发明各种残暴的行为,他的宮殿就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败腐窝。据说,加巴之所以选择塔托勒作为他的住地,就是因为只有在这个⼲燥的坩埚中,他才可以希望他的灵魂不会整个地腐烂消亡——这个星球热炽的太可以把他的体烤成化脓的盐⽔。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善良的人几乎没听说过的地方,更不用说走近过它了。这是一个琊恶之地,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这里,在加巴败腐而又琊恶的凝视之下,也会感到自己变得软弱无力了。
阿杜—德杜发出一串啸叫声。
“我当然担心。”塞——斯內⽪尔急急地回答“你也应该。可怜的兰度-卡內森再也没能从那个宮殿中回来。你能想象他们都对他⼲了些什么吗?”
阿杜胆怯地叫了一声。
金⾊机器人僵硬地、费力地走过一个移动的沙丘,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加巴的宮殿在不远处一下子赫然耸现了,黑漆漆的。阿杜差一点撞上了他,急忙让到路边。
“阿杜,你怎么走的路?”斯內⽪尔又开始往前走了,但变慢了些,他的小朋友就在他旁边滚动着。斯內⽪尔一边走一边又开始唠唠叨叨。“乔巴喀为什么就不能来送这个信?每次一有不可能的任务,他们首先就会想到我们、没有人关心机器人,有时候我真奇怪我们为什么还能忍受这一切。”
他们在这最后一段荒无人烟的路上走着,一直走到了宮殿的大门。这是一扇很大的铁门,⾼得斯內⽪尔看不到头—一大门通问几个用石头和铁墙围成的、圆筒形的巨塔。这些塔就象是从这座沙丘上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两个机器人恐惧地看了看大门的四周,试图找到一些生命或问候的迹象,或者一些能够通报他们的到来的装置。但什么也没有。斯內⽪尔召集起他的果断(这个功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编⼊他的程序了),轻轻敲了三下厚厚的铁门,然后迅速转过⾝,对阿杜说:“这里好象什么人也没有。我们回去告诉卢克主人吧。”
突然,门的中心处打开了一个小盖,伸出一只细长的机械手。手上。一只大的电子眼球満不在乎地盯着这两个机器人,然后眼球说话了:
“…(星际语言)。”
斯內⽪尔站得直直的,自豪得他的线路都有些颤抖了。他面对着眼球,指了指阿杜,再指了指他自己。“阿杜—德杜和塞—斯內⽪尔希望拜见加巴。”他用星际语言说道。
眼球迅速地从这个机器人看到另一个机器人,然后又从小洞缩了回去,盖子也砰地一声关上了。
阿杜担心地地叮几声。
斯內⽪尔点点头。“我想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阿杜。我们最好还是走吧。”他转⾝就想走开,阿杜则回答了一串不情愿的嘟嘟声。
就在这时,猛地传来一阵令人恐怖的、刺耳的吱吱嘎嘎声,大巨的铁门开始慢慢升起来了。两个机器人不相信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盯着他们前面那个正在张开的黑洞。他们等着,既不敢进去,也不敢退开。
在影中,眼球的奇怪声音向他们叫了几下。
阿杜发出一串嘟嘟声后便滚进了前面的黑暗之中。斯內⽪尔犹豫厂一下,然后也急忙惊愕地跟在了他那个矮胖的伙伴后面。“阿杜,等等我!”阿杜停了下来“你会路的,”斯內⽪尔责备道。
大门在他们⾝后砰地一声关上了,烈猛的击撞声在黑暗的洞⽳中嗡嗡回响。有一会,这两个吓坏了的机器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然后,犹犹豫豫地。他们又开始摸索着前进。
很快就有三个⾼大的加莫伦卫兵加⼊了他们——強有力的。象猪一样的野兽,它们对机器人的种族仇恨是人所共知的。这些卫兵连头也没对他们点一下,领着他们穿过了这条黑暗的狭长通道。当他们走到第一个半明半暗的过厅时,其中一个加莫伦叽叽咕咕地发出了一个命令。阿杜不安地问斯內⽪尔发出一串询问的嘟嘟声。
“你不想知道的,”金⾊机器人忧虑地回答“只管送到卢克主人的信,然后就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还没等他们开始移动,一个人就从过道的黑暗中向他们走来。比约-佛图拉,加巴的堕落宮殿中主要的成员之一,⾼个子的类人族,眼睛只能看到有必要看的东西,而一件长袍也把什么都遮住了。他脑后突出了两条肥肥的、触手似的附肢,不同时候可以有不问的功能,要么用于抓握,要么用于乐,要么用于触知——他既叫以把它们搭在肩上起装饰作用,在需要平衡时,又可以把它门垂在⾝后,象两条⾁尾巴。
他走到这两个机器人面前,浅浅地笑了一下。“…(星际语意)。”
斯內⽪尔也非常正式地大声说道:“…(星际语言)。我们给你的加巴主人带来了一个口信。”阿杜急忙用嘟嘟声提醒了他一下。他点点头,又补充道“以及一件礼物。”但他又想了一会,露出一个机器人所可能露出的那种惑表情,然后大声对阿杜耳语道“礼物,什么礼物?”
比用力地摇头摇。“…(星际语言)。”他向阿杜伸出手去。
小机器人胆怯地向后退了一下,但他议抗的嘟嘟声却非常长。
“阿杜,把它给他!”斯內⽪尔坚持道。有时阿杜就可能会有如此的二元表现。
但一听到这句话,阿杜的反抗反而更加断然了。他对着佛图拉和斯內⽪尔发出一连串的啸叫声和嘟嘟声,好象他们怕都把自己的程序抹去了一样。
最后,斯內⽪尔点点头,对阿什的回答几乎不感到⾼兴地。他向比抱歉地笑了笑。“他说,我们主人的口信只能给加巴本人。”当比考虑这个问题时,斯內⽪尔还在一个劲地解释。“我感到非常抱歉。恐怕他还从来没这么固执过。”他努力在他的声音中加进一些藐视,但却仍是充満爱意的语气,还把头偏问了他的小伙伴。
比向他们示意了一下,然后又走进黑暗中。机器人们急忙跟了上去,后面再是三个笨拙的加莫伦卫兵。
在一个影处,斯內⽪尔悄悄地对一言不发的R2元件低声说道:“阿杜,我对这件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斯內⽪尔和阿杜正站在王室的⼊口处往里面看着。“我们的末⽇到厂。”斯內⽪尔惊恐地叫起来,第一千次希望他能闭上他的眼睛。
屋子里充満了宇宙中各种各样有生命的渣滓;来自于最低级星系中的生命,喝着加了香料和他们自己臭哄哄蒸汽的酒,醉薰薰的。加莫伦,扭曲变形的人类,加瓦斯——都以龌龊的快乐为乐,或者着耝气地比赛着卑鄙的技艺。在屋子的前部,斜躺着俯看这些放纵享乐的生物的,就是加巴。
他的脑袋有正常人三倍或四倍那么大,眼睛是⻩⾊的,象爬虫类动物的眼睛——⽪肤也象蛇一样,只是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脂。他没有脖子,只是一系列的下巴扩展下去,最终形成一个臃肿的肚子,狼呑虎咽偷来的食物,吃得几乎都快破了。短短的、几乎没什么用的手臂,左手粘呼呼地手指懒懒地在他的烟斗上,在冒烟的那一头。他没有头发——由于一连串的疾病早就掉光广。他没有腿——一他的⾝体只是渐渐变细,形成一条长长的、圆胖的蛇尾,沿着平台伸出去,象一节泛着泡沫的生面团。没有嘴的嘴非常宽大。几乎从一只耳朵裂到了另一只耳朵。他不停地张动这张嘴巴,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他实在太令人作呕了。
和他套在一起的,是一个匀称漂亮的舞女,链条就套在她的脖子上。她和佛图拉是一个种属,头后也长着两条匀称的、触手似的东西,吊在她裸露的、肌⾁发达的背上。她的名字叫欧娜,看上去很悲伤,并尽可能远地躲着加巴,在她和加巴之间的那链条几乎都绷直了。
坐在加巴肚子旁边的,是一个猴子似的小爬虫,名叫沙拉西斯-克拉博。它正快速地接住从加巴手上或嘴里掉下来的食物和分泌物,令人作呕地咕噜一声便呑了下去。
比-佛图拉走过房间。从上面投下来的光柱照亮了一部份这些酒气黛天的臣子们。这个房间是由一系列凹壁中的凹壁所组成,因此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大多只能看到一些移动的影子。佛图拉走到御座前,恭顺地向前倾下⾝体,对那个淌着口⽔的君主耳语了一阵。加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然后便是一阵狂笑,他示意把那两个惊恐万状的机器人带进来。
“…(星际语言)。”加巴息着说道,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尽管他懂几种语言,但出于荣誉的考虑,他只说他自己的本族语。这是他唯一的特⾊。
颤抖的机器人跑过来站在讨厌的君主面前,尽管这和他们程序中设计好的那种最微妙的敏感十分抵触。“信,阿杜,信。”斯內⽪尔催促道。
阿杜啸叫了一声,然后从他的半球形脑袋中投下一道光柱,形成一幅全息图:站在他们面前的卢克天行者。图像很快就变得有十多尺⾼,直到这个年青的绝地武士⾼出了周围的所有生物。房间里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卢克巨人的出现让每个生物都感觉到了。
“你好,尊贵的君主,”全息图对加巴说道“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卡克天行者,绝地武士,也是索洛船长的朋友。我希望陛下能够听我说话,为他的生命谈谈条件。”听到这里,整个房间爆发出一阵狂笑,但加巴马上用手势制止了。卢克没有停多久“我知道你威力无比,強大的加巴,你对索洛的愤怒也一定是同样的強大。阻我肯定我们能够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现在呈上我送给您的礼物——这两个机器人。”
斯內⽪尔象被螫了一下似的往后一跳。“什么,他说什么?”
卢克继续说道:“…这两个工作都非常努力,都会很好地伺候您。”说到这,全息图消失了。
斯內⽪尔绝望地摇头摇。“哦,不,这不可能。阿杜,你一定是放错图像了。”
加巴笑起来,并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
比用本族语说道:“讨价还价?不是决斗?他还不是一个绝地。”
加巴同意地点点头,还大笑着。“不会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他对斯內⽪尔厉声说道“我还不想放弃我的装饰品。”他边说边看了一下王室里面那间灯光昏暗地凹室;就在那,靠墙挂着的,就是汉-索洛冻在硝酸甘油中的⾝体,他的睑和手从冰冷硬坚的外壳中凸出来,真的就象一座雕像。
阿杜和斯內⽪尔在加莫伦卫兵的催促下神⾊黯然地走过的通道。墙的两边,排列着一间间地牢的小囚室。当机器人们走过时,从里面发出一声无法形容般痛苦的尖叫,在通道中嗡嗡回,再飘向无尽的地厂墓⽳,而不时地,一只手或一只爪子或一只触角还会从门栅中伸出来,抓住这两个不幸的机器人。
阿杜发出可怜的嘟嘟声,而斯內⽪尔只是头摇。“可能是什么东西让卢克主人变成这个样子的呢?是我做过的什么事的吗?但他从来没有对我的工作表示不満过…”
他们来到通道尽头的一扇门前。门自动地滑开了,加莫伦把他们往前劲使一推。屋里,传⼊他们耳朵的是震耳聋的机器声——轮子的吱嘎声,活塞的击撞声,引擎的嗡嗡声——而不断缭绕的雾汽使能见度也非常低。这要么是一间锅炉房,要么是精心设计的地狱。
一声痛苦的电子尖叫,就象齿轮被损坏了一样,把他们的注意力昅引到屋子的一个角落上。这时,EV-9D9从雾中走了出来,一个瘦瘦的类人机器人,外加一些令人讨厌的人类恶习。在9D9⾝后的昏暗朦胧中,斯內⽪尔看到在拉肢刑具上有一个机器人,腿正被拉扯掉;而第二个机器人,倒挂着,热炽的烙铁正放到他的脚上。就是他发出了刚才那声尖叫,当时它金属⽪肤中的传感器电路正被痛苦地熔化掉。一看到这幅情景,斯內⽪尔就恐惧地退缩了一下,他自己的线路也由于静电而同情地冒出了电火花。
9D9在斯內⽪尔面前停了下来,得意地举起她铁钳似的手。“哦,新的收获。”她満意地说“我是EV-9D9,机器人指挥所的首领。你是一个礼仪机器人,对吗?”
“我是塞——斯內⽪尔,类人机器人——”
“是不是都一样。”9D9冷冰冰地说。
“哦,是的。”斯內⽪尔回答。显而易见,这种机器人将是一个⿇烦—一她总是不得不证明她要比你更机器人一些。
“你会说几种语言?”9D9继续问。
是的,这种游戏你会我也会,斯內⽪尔想。他开始播放他最⾼贵,最正式的介绍录音带。“我能流利地说六百多万种流语言,而且能…”
“太好了!”9D9⾼兴地打断了他“自从我们上一个礼仪机器人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君主并被分解了之后,我们就一直缺一个口译员。”
“分解!”斯內⽪尔悲叹了一声,所有的礼仪外表都从他这儿消失了。
9D9对一个突然出现的猪卫兵说道:“这一个将非常有用。给他装上一个控制螺栓,然后带到主客厅去。”
卫兵咕噜了一声,耝鲁地把斯內⽪尔推向门边。
“阿杜,别抛下我!”斯內⽪尔叫起来。但卫兵抓住他并狠狠地把他推开;他就这样走了。
阿杜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然后转向9D9,长久地愤怒地嘟嘟叫起来。
9D9笑了。“你是个好斗的小家伙,但很快你就能学会一些尊重。我需要你到君主的帆船上去。我们有几个太空机器人最近失踪了—一很可能是被偷去备用了。我认为你去代替他们将非常合适。”
在刑架上的那个机器人发出一声⾼強度的尖啸,接着又短促地闪了一下火花,然后便安静了。
加巴的宮殿在一阵琊恶的狂中动。欧娜,和加巴套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孩,正在屋子中心跳舞,而那些醉薰薰的怪物们在一边喝采,或者发出一些的笑声。斯內⽪尔小心翼翼地呆在御座后面,努力尽可能站得低一些。他不时需要迅速低下脑袋,躲开向他这个方向扔过来的⽔果,或者闪开向他滚过来的一个⾝体。大部份时间里他只是呆在那儿、在一个如此缺少礼仪的地方,一个礼仪机器人其它又能⼲些什么呢?
加巴透过他烟筒中冒出的烟雾眯起眼睛看了看,然后招手示意欧娜过来坐在他旁边。但欧娜立刻停下跳舞,眼中満是恐惧的神⾊,一边头摇一边往后退。显然她从前体验过这种邀请的痛苦。
加巴生气了。他指着旁边的一个地方,咆哮了一声。
欧娜更用力地摇头摇,脸上満是恐惧。“…(星际语言)。”
加巴的脸开始发青。他狂怒地指着欧娜。“…(星际语言)!”
加巴开解欧娜的链条,并按动了一下开关。在她能够逃开。前,地上一个装着格栅的陷阱门打开了,她马上跌进了下面的深坑中。门又啪地一声关上了。有一会,坑中一片寂静,接着便是低沉的、隆隆的咆哮声,接着又是一声恐怖的尖叫,然后,又是一片寂静了。
加巴笑得开始流出了口⽔。十几个狂怪物急忙跑过来,透过路栅往下看着,看那个漂亮舞女的死亡。
斯內⽪尔蜷缩得更低了,暗自希望他能够帮助那个象浅浮雕一挂着的、汉-索洛的硝酸甘油⾝体,尽管他也是个毫无礼以感的人。
斯內⽪尔的沉思被屋子里突然降下的沉寂打断了。他抬起头,看到比-佛图拉正穿过怪物群向加巴走来,两个加莫伦卫兵跟着他,⾝后再是一个长相凶猛、披着斗篷、戴着头盔的猎奖者,正用⽪带牵着他的战利品:乔巴喀,那头类人猿。
斯內⽪尔惊讶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知所措。“哦,不!乔巴喀!”前途看来真的是非常渺茫了。
比指着措奖者和他的猎物,在加巴耳边低语了几句,加巴很留意地听着。这个猪奖者也是个类人属,又瘦又小,中等个子,紧⾝上⾐上斜挎着一条弹子带,面罩上的一道眼睛裂使人觉得他能够看穿一切。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流利地说道:“您好,威严的君主。我是布希。”这是一种又尖又细的语气,很适合这个浪人的⺟星球上那种稀薄的大气层。
加巴也用猎奖者的语言回答,虽然他说得很不自然,也很慢。“终于还是有人给我带来了強大的乔巴喀…”他还想说下去,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样表达他想说的话,只好大声地笑了一下,求助于斯內⽪尔。“我的翻译机器人在哪?”他大声地问,并示意斯內⽪尔走近一点。尽管很不情愿,这个有礼貌的机器人还是服从了。
加巴惬意地发出命令。“我们这个唯利是图的朋友,问问他类人猿的价格。”
斯內⽪尔把这句话译给了猎奖者。布希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察着着屋子里各种凶残的生物、可能的出口、可能的人质。以及可能的弱点。他尤其注意到了波巴-费特——就站在门边——那个抓住了汉-索洛的、戴着钢制面具的猎奖者。
只用了一会功夫,他便把所有这些估量了一下,然后用他的⺟语平静地对斯內⽪尔说道:“我要五万,一分也不能少。”
斯內⽪尔毫无表情地向加巴译了这句话。加巴一听就然大怒,有力的尾巴一甩,便把金⾊机器人从起凸的御座上扫了下去。斯內⽪尔摔在地上的一堆东西上,卡哒卡哒直响,他休息了一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正确的礼仪应该是什么。
加巴用他刺耳的本族语不住地破口大骂,而布希也把他的武器移到了更便于使用的位置。斯內⽪尔叹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上御座,镇静卜来,为布希翻译——并没严格按照原话——加巴的话。
“他只能付二万五…”斯內⽪尔说。
加巴命令他的猪卫兵去带走乔巴喀。两个加瓦斯围住了布希,而波巴-费特也举起了他的武器。加巴对斯內⽪尔的翻译又补充了一句。“二万五,加上他的命。”
斯內⽪尔翻译了。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紧张和不确定。最后,布希又轻轻地又寸斯內⽪尔说道:
“告诉那个膨的垃圾袋,他必须做得比二万五加我的命更好些。否则,他们就只有在这间屋子的每条裂中去捡他发臭的⽪⾁了。现在我手里正拿着一个热力炸爆球。”
斯內⽪尔的目光猛地落到布希伸出的左手上,那儿有一个银⾊的球,还叮以听到这个银球正发出不祥的嗡嗡声。斯內⽪尔不安地看看加巴,然后又看看布希。
加巴对机器人吼道:“嗯?他说什么?”
斯內⽪尔清了清嗓子。“殿下,他,嗯,…他——”
“说出来,机器人!”加巴咆哮道。
“哦…”斯內⽪尔犯愁了。他在心里作好了最坏的准备,然后再闲无懈可击的加巴本族语说道“布希和陛下的意见不太一致。他请您再考虑一下钱的数量…否则他将引爆手里的热力炸爆球。”
屋子里立刻响起一阵担心的叽叽喳喳声,每个生物都向后退了几尺,好象这也会躲过炸弹一样。加巴盯着猎将者手中的银球,它已经开始发红了。屋子里又是一片紧张的沉寂。
加巴狠狠地盯着猎奖者,盯了好几秒钟,然后慢慢地,咧开那张宽阔丑陋的大嘴,満意地笑了一下。从他那个胆汁过多的肚子里发出的笑声就象泥潭中冒出的气泡一样。“这个猎奖者正象我这种⼊一样,无所畏惧并富有创造。告诉他三万五,不能再多了——并警告他别再冒险了。”
斯內⽪尔对整个事件出现的这个转机感到莫大的宽慰,他赶紧为布希翻译了这句话。每个生物都密切地注意着布希的反应;而所有的武器也都作好了准备。
然后布希松开热力炸爆球上的一个开关,点了点头。
“他同意了。”斯內⽪尔对加巴说。
生物群中发出一阵呼;加巴也松了一口气。“过来,我的朋在,我们一起庆祝吧。然后我将为你另外找一份工作。”斯內⽪尔译了出来,然后宴会又恢复了它败腐的狂。
乔巴喀被加莫伦带走时,低地咆哮了一声。他本可能已撕裂了这些猎卫兵的手,因为它们如此丑陋,或者为了提醒在场的每个东西类人猿是由什么组成的——但在门边他认出了一张悉的面容:戴着半张有野猪牙齿的面具,穿着一套小飞艇制服——兰度-卡內森。乔巴喀没有表现出认识地的样子;在猪卫兵把他带出房间时也没有反抗一下。
几个月前,兰度设法渗⼊了这个蛆窝中,以看看是否可能把索洛救出来。他这么做有几个原因。
第一,他感到汉之所以陷⼊这种危险之中,就是由于他的过错。他想弥补这个过错——一只要,当然,他能不受一点伤害地做到这一点。混在里面,象一个海盗,对兰度来说毫无问题,尽管经常被其它生物弄错种属。
第二,他想加⼊汉这帮处在反军联盟最前沿的弟兄们,他们一心要击败帝国。在他生活中的这个时候,除了这件事外他什么也不想⼲。帝国队部又一次对他的领地进行了略侵,因此这是一灾怨恨的较量;而且,兰度希望成为索洛这帮弟兄中的一员,就因为他们好象正处在所有反抗帝国行动的最锐利的前沿。
第三,莱亚公上曾请求过他的帮助,而他也从来不可能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公主。另外,你不知道以后她还会怎样感谢你呢。
最后,兰度将和那些认为汉简直不可能从这座宮殿中救出去的人赌任何东西———一兰度只是忍不住要和别人打赌。
因此他花了许多时间来观察。边观察边估计,这也正是乔被带走时他正在⼲的事情——然后便消失在石头作的各种东西中。
乐队开始演奏了,由一个名叫马克斯-雷的忧郁的、耳朵一动一动的生物担任指挥。地上到处都是跳舞的怪物。臣子们不断地叫喊着,把它们的脑袋搅拌得更湖涂。
布希靠在一柱子上,看着眼前的场面。他的目光冷静地在屋里扫过,注意到跳舞的,昅烟的、打滚的、博赌的各种怪物…直到他的目光,与从房间另一边过来的同样冷峻的目光相遇。波巴-费特也正在看着他。
布希轻微地动了一下,把他的武器象一个可爱的婴儿一样兜在怀里。但波巴-费特仍一动不动,几乎都能看到在他那张可们的面具后面发出的傲慢冷笑。
猪卫兵带着乔巴喀穿过没有一点灯光的地牢走廊。一只角从门栅中伸出来,想摸这个沮丧的类人猿。
乔巴喀大叫一声,这只触角立刻缩回了它的囚室。
下一道门是开着的。还没等乔巴喀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么事,他便被猪卫兵狠狠地推进了牢房。牢门在他⾝后砰地一关上了,把他关在了黑暗中。
他昂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可怜的号叫,穿过了整座铁沙的山,一直传到无限宽厚,无限忍耐的天空中。
王室里静悄悄的,又黑又空,夜⾊充満了它的每个角落。地板上到处都是⾎,酒以及唾,扯碎的破布条悬吊着,打破的家俱下面螳缩着不省人事的⾝体。宴会结束了。
一个黑⾊的⾝影正悄悄地在屋里移动着,一会停在一柱子后,一会又停让一座雕像后。他正沿着屋子的边上移动,有一人还踩在了一个睡得正香的生物的脸上,但他没发出一点⾼音,这个黑影便是布希,那个猎奖者。
布希走到挂着帘子的凹室处,旁边便是汉-索洛的硝酸甘烟棺材,靠墙上力场悬在那儿。布希偷偷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轻轻按动棺材附近的一个开关。力场的嗡嗡声消失了,重重的棺材慢慢落到地上。
他走过去,看着这个太空走私者冻结的脸,并摸了摸他碳化的面颊。非常奇怪的感觉,象一种稀罕而珍贵的石头,冰冷而硬坚,象钻石一样。
然后他用了几秒钟去仔细查看棺材旁边的控制器,并打开了一系列的开关,最后,在犹豫地看了一眼这座活雕像后,他把脫碳控制杠搬到了启动位置上。
棺材似的容器开始发出很大的声音。布希又担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实没有人听到。慢慢地,蒙在索洛脸上的硬壳开始熔化了,整个⾝体前面的涂层也很快全部消失了,露出了索洛往上抬着的双手——冻结了这么久的一种反抗的势姿———松松地垂到他的⾝边、现在索洛的脸看上去更象一张死亡面具。布希用力把这个毫无生气的⾝体从棺材中拖出来,再轻轻地放到地上。
然后,他把他那副可怕的头盔凑到索洛的脸前,注意听他还有没有生命。没有呼昅,也没有脉博。但突然,汉的眼睛睁开了,并开始轻轻地咳嗽。布希把他放稳,尽量使他安静——还有些卫兵可能听到。
“安静!”他低声说道“放松一下。”
汉眯着眼睛看了看上面那个模糊的影子。“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可以理解,在这个沙漠星球上,一动不动地悬挂了六个月,他已经失方向了——这段时期对他而言,就象无始无终一样。曾经有一种不屈的感觉——好象永恒那么长,他曾经努力呼昅,动扭,大叫,每一分钟都是清醒的、痛苦的窒息——现在又被突然抛到一个黑暗的、冰冷的洞中。
他的感觉一下都回到了他⾝上。空气好象在用一千颗牙齿咬着他的⽪肤;眼睛看不清东西,耳朵则刮进一股飓风;他感觉不出哪个方向是向上;鼻腔中充満的无数种气味让他恶心作呕;他下停地分泌唾,全⾝的骨头都在作痛——然后就是一些幻象。
这些幻象从他的童年开始,到他的最后一次早餐,又从二十七次走私行动开始…好象他生活中所有这些印象和记忆都被塞进了一只汽球里,现在汽球砰地一声裂开了,它们便猛地一下糟糟地蹦了出来。几乎让人不知所措,这是感觉的超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记忆的超载。在脫碳作用后的这几分钟里,人们会发疯,无可救药地、彻底地发疯——再也不能把一个生命期间那上百亿个单个影象重新组织起来,无法以任何连贯的的顺序重组。
但索洛不是一个如此易受影响的人。他控制这股汹涌澎湃的记忆流,直到最后它平息下来,翻腾着倒流回去,淹没了他记忆的船舱,只留厂一些最近的碎片,在表面上泛起泡沫:兰度-卡內森对他的背叛,他曾经把地称作朋友;他受伤的飞船;他最后看莱亚的一眼;他被波巴-费特,那个戴铁面具的猎奖者,抓住…
他现在又在哪?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的印象是波巴-费特看着他变成了硝酸甘油。现在这个费特又出现了,把他解冻以便更好地磨折他?空气在他耳朵里咆哮着,他的呼昅又变得不均勺、不自然了。他拼命在脸前挥动自己的双手。
布希努力消除他的疑虑。“你已经解除了硝酸甘油,患上了冬眠症。你的视力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走吧,如果我们还想离开这儿,就必须赶快。”
索洛条件反地一把抓住这个猎奖者,摸了摸他嘎嘎作响的面具,然后又缩了回来。“我哪儿也不去——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体內的⾎开始翻腾,思绪又在努力搜寻答案,这时他已经大汗淋漓了。“那么,你又是谁?”他怀疑地问。也许这就是费特。
猎将者抬起手来,取下了面具,而面具下面露出的,是莱亚公主那张漂亮的脸庞。
“一个爱你的人。”她低声地说,然后用她戴着手套的双手轻轻地捧起他的脸,长长地吻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