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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天 下午4点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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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纹瓦顶棚下空气闷热。我们前面摆放着一排汽车。我听到顶棚上‮像摄‬头马达的呼呼转动声。里基肯定在监视器上看见了我们出来的情形。我的头戴式耳麦里响起一阵静电声。

  里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好事。”我说。

  在阴凉处外,午后的太阳仍旧白得发亮。

  “其他人在什么地方?”里基说“大家都没问题吧?”

  “有问题。大家都不好。”

  “那么告诉我——”

  “现在不行。”

  回想起来,我们全都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弄得迟钝了。我们除了试图逃到‮全安‬地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实验大楼位于我们右侧100码开外的沙漠中。我们可以在30秒或40秒之內到达配电房门口。里基还在讲话,但是,我们没有理睬他。我们想着同样的事情:再过半分钟,我们就到了门口,到了‮全安‬的地方。

  但是,我们那时忘记了第四个集群。

  “噢,糟糕!”查理叫喊了一声。

  第四个集群从实验大楼的一侧冒了出来,径直朝我们扑来。我们停下来,不知所措。

  “我们怎么办?”梅问“组合成群?”

  “不行。”我摇了‮头摇‬“我们只有三个人。”

  我们组成的群体太小,不足以迷感掠食者。但是,我无法想到任何别的可以一试的办法。我读过的关于掠食者与猎物之间关系的研究文献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来。那些研究文献只有一点是共同的。无论人们模仿兵蚁,还是模仿赛伦盖蒂‮家国‬公园里的狮子,那些研究证实了一个主要的原动力:让掠食者自行发展,它们将会杀死所有猎物,一个也不会留下——除非存在猎物避难处。在现实生活中,猎物避难处可能是树上的一个鸟巢,或者是地下的一个兽⽳,或者是河里的一个深塘。如果猎物拥有避难处,它们就会存话下来。它们没有避难处就会被掉食者杀光。

  “我看我们完了。”查理说。

  我们需要一个避难处。第四个集群正向我们逼近。我几乎能够感觉到我‮肤皮‬上面的针刺感,嘴里尝到了微粒的⼲涩味道。我得在集群到达之前找到某种可以躲避的地方。我转了一圈,四下观望,但是没有我觉得可以利用的地方,就看——

  “那些汽车是不是锁上的?”

  我的头戴式耳麦响了一声。“没有锁上,它们不应该是锁上的。”

  我们转⾝跑去。

  离我们最近的是一辆蓝⾊福特轿车。我打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梅打开副驾驶座车门。集群紧跟在我们后面。我可以听到那种单调的呼呼响声,我用力关上车门,梅也关上了她那一侧的车门。查理手里仍旧抓着那个温德克斯牌噴雾式玻璃洗涤剂瓶子,想打开后车门,但是车门是锁着的。梅转过⾝去,想打开车门锁,然而查理已经转向旁边的另一辆车——一辆丰田陆上巡洋舰——而且爬了进去。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哎哟!”他叫喊一声“真他妈的热!”

  “我知道。”我说。

  车里简直就像一个火炉。梅和我都在冒汗。

  那个集群冲向我们,在挡风玻璃前旋动,脉动,不停地来回飘着。

  里基惊慌的声音从头戴式耳麦中传来:“伙计们?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车里。”

  “哪些汽车。”

  “有他妈的什么不同?”查理说。“我们在两辆破车里,里基。”

  黑⾊集群离开我们这辆轿车,转向那辆丰田车。我们看着它从一个车窗蹿到另一个车窗,试图钻进去。查理透过玻璃对我笑了一下。

  “这里和库房不同,这种车是密封的。所以…去他妈的。”

  “那些排气管呢’”

  “我已经关闭了。”

  “但它们不是密封的,对吧?”

  “对,”他说。“但是,得从发动机罩下面才能找到进口。或者得从车后的行李箱。我打赌,这些鬼东西是不可能想到这一点的。”

  在我们这辆车里,梅关闭了仪表盘上的全部空气导管。她打开贮蔵柜,看了里边一眼,然后把它关上。

  我问:“你找到钥匙没有?”

  她摇了‮头摇‬,没有。

  头戴式耳麦传来里基的声音:“伙计们,你们有更多的伴了。”

  我回头一看,又有两个集群从库房那边过来了。它们立刻旋动着来到我们的汽车上方,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我觉得我们好像⾝赴沙尘暴之中。我看了一眼梅。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

  两个新来的云状物停止围绕汽车的转动。过时来到汽车前面。一个正好位于梅那一侧的车门外。它脉动着,闪着银光。另一个在发动机罩上面,在我与梅之间往返移动。它时而冲向挡风玻璃,将黑⾊微粒噴洒在玻璃上。然后,它又结合起来,从发动机罩上挪开,再次发动冲击。

  查理⾼兴地大声说:“想要钻进来。我告诉你,它们没有办法。”

  我没有他那么肯定。我注意到,集群每次冲击之前都会往后多退一点,增加助跑的距离。它很快又立在车头面罩上。如果它开始检查面罩,它就可能发现通风管的开口。到那时,一切都全完了。

  梅正在彻底搜查两个座位之间的杂品储蔵箱。她找到了一卷胶带和一盒装三明治的塑料带。她说:“我们可以用胶带封闭那些通风管…”

  我摇了‮头摇‬。“没用,”我说“它们是纳米微粒。它们的体积可以穿过薄膜。”

  “你是说,它们可以穿过这种塑料?”

  “可以绕过或者穿过微小的缝隙。你无法将它密封产实到它们不穿过的程度。”

  “这么说,我们就只有在这里坐等?”

  “大概是的。”

  “而且希望它们想不出办法来。”

  我点了点头:“对。”

  博比·伦贝克通道头戴式耳麦说:“风速开始增加。6节了。”

  听他说话的口气是想鼓励我们,可是6节的速度离足以吹散集群的风力还差得很远。在挡风玻璃外面的集群轻松地围着汽车移动。

  查理问:“杰克?我把玩具球弄丢了。它在什么地方?”

  我转⾝看查理的汽车,第三个集群溜到前面的备胎腔,在那里转着圈,从汽车的毂盖上的孔里进进出出。

  “检查一下你的轮踏盖,查理。”我说。

  “嗯。”他听起来不⾼兴,而且是有理由的。如果集群开始全面了解汽车的情况,它可能会碰巧遇到一个可以进去的通道。他说:“我猜现在的问题是,它们的自动组织组件有多大,对吧?”

  “你说得对。”我说。

  梅说:“直截了当地说吧。”

  我作了解释。那些集群既没有领头的,也没有中心智能。它们的智能是单个微粒的总和。那些微粒自动组成集群,它们的自动组织倾向产生无法预测的结果。那些集群可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无所作为。它们也有可能偶然发现解决办法。或者,它们有可能开始以别的方式进行搜寻。

  但是,它们还没有那样做。

  我的‮服衣‬被汗水浸湿了。汗水从我的鼻子和下巴往下滴。我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我看了一眼梅。她也在冒汗。

  里基问:“喂,杰克…”

  “说话。”

  “朱丽亚刚才打来电话。她已经出院了,而且——”

  “现在不说了,里基。”

  “她今天晚上到这里来。”

  “我们待会儿再说,里基。”

  “我还以为你想知道。”

  “妈的!”查理发起火来“谁能让这个混蛋闭上嘴巴?我们忙着呢!”

  博比·伦贝克说“现在的风力是8节。不,抱歉…7节。”

  查理骂道:“妈的,这样等着真烦人。我这里的集群在什么地方?”

  “在汽车下面。我看不见它在⼲什么…不,等等…它从你⾝后来了,查理。好像在看你的尾灯。”

  “是他妈的汽车迷。”他说。“哼,让它去看吧。”

  我正扭头看查理那里的集群,这时梅说“杰克,快看。”

  在她那一侧后座玻璃外面的集群已经变了。这时,它几乎是银⾊的,浑⾝闪闪发光,状态相当稳定;在银⾊表面上,我看见了梅的头部和肩部的影子。那影子不很完整,她的眼睛和嘴巴略微有一点模糊,但基本上是精确的。

  我眉头一皱。“它是镜子…”

  “不,”她说。“它不是。”她把脸从窗户那边转过来,对着我。那个银⾊表面上映出的她的图像并没有变。那个面孔依然看着车內,过了一两秒钟之后,那个图像一抖,叠化,重组,然后显示出她的后脑勺。

  “这是什么意思?”梅问。

  “我知道得比较清楚了,可是——”

  在汽车发动机罩上的那个集群还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只是它的表面上显示出我们两人并排坐在车里的图像,我们的样子显得非常害怕。那个图像也有些模糊。我这时明白了,那个集群并不是一面真正的镜子。集群自⾝通过单个微粒准确定位,形成了图像,这意味着——

  “坏消息。”查理说。

  “我知道,”我说“它们正在创新。”

  “你的判断是什么,它是预设好的程序之一吗?”

  “基本上是的。我猜是模仿。”

  梅摇着脑袋,不理解我的话。

  “程序预设了某些策略,以便帮助去实现目标。那些策略模仿了真正掠食者的行为。所以,一个预设策略是保持在现有位置上,然后进行伏击。第二个是任意走动,直至遇到猎物,然后追击。第三个是利用所在环境中的某些东西,把自己伪装起来,于是就可以混合进去。第四个是效仿猎物的行为——模仿它。”

  她问:“你觉得这是模仿?”

  “对,我看这是一种形式的模仿。”

  “它想让它自己看上去与我们相似?”

  “对。”

  “这是群体行为?它是自动进化的?”

  “是的。”我说。

  “坏消息。”查理唉声叹气地说“坏,很坏的消息。”

  我坐在车里,开始感到愤怒。因为对我来说,那种镜像成像行为意味着我没有认识到纳米微粒的真正结构。我曾经了解到,集群带有一种反射光线的庒力晶片。所以,集群在阳光下间或发出银⾊光线这一点并不使我感到惊讶。那种现象并不需要微粒产生复杂的定向行为。实际上,人们会觉得那样的银⾊波纹是一种随机效果,就像流量很大的公路会出现堵塞,然后又畅通无阻一样。那样的堵塞是由不同驾驶员随机形成的车速变化造戒的,但是其结果却影响了整条公路,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那些集群中。随机效应会像水波一样影响这个集群。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情况。

  但是,这种镜像成像行为却是某种完全不同的东西。集群现在形成的图像是彩⾊的,而且保持得相当稳定。他们给我看的那种简单纳米微粒是不可能产生如此复杂的行为的。我对一个银⾊层形成全光谱持怀疑态度。从理论上讲,银⾊可以被精确地偏斜,产生七⾊光彩,但是那意味着非常复杂的运动。

  更符合逻辑的看法是,那些微粒拥有另外的形成⾊彩的方式。而那也意味着,里基没有告诉我微粒的‮实真‬情况,里基再次对我撒了谎。所以我感到愤怒。

  我已经得出结论,里基有问题,但是回想起来,问题在我,不在里基。即使在库房灾难出现之后,我还是没有认识到,集群的进化速度超过了我们对它们的认识。要在集群显示出新策略——把地面弄得湿滑,使猎物失去能力,然后进行袭击——时,我就应该意识到对手的力量。在对蚂蚁行为的研究中,那种行为被称为协作运输,那种现象是广为人知的。但是,就这些集群而言,它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近进化而成的行为。然而,我当时给吓坏了,没有认识到它的真正意义。现在,坐在这闷热的车里责怪里基是没有用处的,但是,我胆战心惊,疲惫不堪,思维也不清晰了。

  “杰克。”梅用肘部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指着查理那辆车。

  她的脸⾊使人觉得恐怖。

  这时,在查理那辆车尾灯附近的那个集群变为一股黑流,⾼⾼地立在空中,接着钻进了车灯的红⾊塑料与金属结合的缝隙处。

  我对着头戴式耳麦说:“喂,查理…我看它找到了进口。”

  “对。我看见了。他妈的!”

  查理手忙脚乱地到后座上。微粒已经开始充斥汽车內部。形成一种了渐渐变黑的灰雾。查理咳嗽了一声。我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他的⾝体在车窗玻璃下面。他又开始咳嗽了。

  “查理?”

  他没有答应。但是,我听见他的咒骂声。

  “查理,你最好下车。”

  “这些该死的家伙。”

  这时,出现了一种怪异的响声,我一时弄不清那是什么声音。我转⾝看梅,她正用手按住头戴式耳麦。那是一种奇怪的、有节奏的刺耳声音。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

  “查理?”

  “我在——向这些小杂种噴药。看一看它们被淋湿之后会怎么样。”

  梅问:“你在噴洒同位素?”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过了片刻出现在车窗玻璃后,用手里的温德克斯牌噴雾式玻璃洗涤剂四处噴洒。液体在玻璃上形成了条纹,慢慢地流淌。随着更多微粒钻进去,汽车內部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

  我们很快就看不见他了。他的一只手从黑雾中伸出来,按在玻璃上,接着又消失了。他不停地咳嗽。一种⼲咳。

  “查理,”我说“冲吧。”

  “噢,妈的。有什么作用?”

  博比·伦贝克说:“风力现在是10节,拼一把吧。”

  10节的风力并不足以吹散集群,但总比没有风好一点。

  “查理,听见没有?”

  我们听见他从黑雾中传来的声音:“嗯,好…我在找——找不到——倒霉的车门把手,摸不着…这车门上他妈的把手在哪——”他一阵猛咳。

  我的头戴式耳麦里传来实验室的声音,他们讲话的语速很快。里基说:“他在丰田车上。丰田车的门把手在什么位置?”

  博比·伦贝克说:“我不知道,那不是我的车。”

  “是谁的车?文斯的?”

  文斯说:“不,不是我的。是那个有眼病的家伙的车。”

  “谁?”

  “工程师。就是那个老是眨眼睛的家伙。”

  “大卫·布鲁克斯?”

  “对,是他。”

  里基说:“伙计们,我们觉得那是大卫的车。”

  我说:“这对我们没有任何——”

  我停下来,因为梅这时用手往后指着我们这辆车的后座。在坐垫与靠背的缝隙处,微粒像黑烟一样咝咝地冒了出来。

  我仔细一看,发现后面的车底板上有一块毯子。梅也看见了,飞⾝跃起,一头扑了上去。她跃起时踢到了我的头部,但是她抓起毯子,开始往缝隙中塞。我往后爬过去想帮她时,我的头戴式耳麦脫落下来,挂在了方向盘上。它被夹在了车里。我听到了从耳塞中传来的微弱声音。

  “快,”梅说“快。”

  我的块头比她的大,后面的空间不够容纳我;我的⾝体靠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手抓住毯子,帮她堵塞缝隙。

  我模糊记得,丰田车的车门猛地开了,查理的一条腿从黑雾中伸了出来。他准备到外面来碰一碰运气。

  我在帮助她堵塞缝隙时心里想,或许我们也该出去。毡子无济于事,只能起到延缓作用。我已经觉得微牲正在穿透自己的‮服衣‬;车內的黑雾浓度继续增大,空气越来越黑。我觉得全⾝‮肤皮‬布満了针刺感。

  “梅,我们跑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把毯子往缝隙里塞。她很可能明白,我们出去是没有活路的。那些集群会紧追不舍,堵住我们的去路,让我们滑倒在地上。一旦我们倒下,它们就会将我们窒息。与它们对付其他人的方法一样。

  车內的黑雾越来越浓。我开始咳嗽。在朦胧的黑暗中,我一直听到头戴式耳麦传来的微弱声音。我不知道耳麦在什么地方。梅的头戴式耳麦也脫落了,我觉得刚才看见它在前座上,但是现在光线太暗,已经看不见了。我的两眼‮辣火‬辣地痛。我不停地咳嗽。梅也在咳嗽。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塞毯子。在黑雾中,她只剩下一个影子了。

  我挤了挤疼痛难忍的眼睛。我的喉咙堵塞得越来越厉害,我咳嗽时喉咙发⼲。我再次感到头晕目眩。我知道,我们可能再坚持一分钟时间,或许还到不了一分钟。我回头想看梅,但是却看不见她。我听到她咳嗽的声音。我挥舞着手,想驱散黑雾,以便看到她。那办法不奏效。我朝挡风玻璃方向挥舞了几下手,暂时看得清楚了一些,

  尽管我不停地唼嗽,还是看见了远处的实验室,太阳仍然照射着。一切显得正常,我们在这里拼命咳嗽,外面却显得如此正常,平静;这使我怒火中烧。我不知道查理的情况。他不在我的正前方,事实上——我又挥舞了几下——我这时只见——

  沙坐飞舞。

  终于起风了,沙尘飞舞。

  开始刮风了。

  “梅。”我咳下一声嗽“梅。车门。”

  我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烈猛‬咳嗽。我把手伸向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想摸到门把手。我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继续咳嗽。我触摸到滚烫的金属,把它往下一庒。

  车门在我⾝边开了。热气袭人的沙漠空气扑面而来,吹得黑雾不停地旋转。大风真的刮起来了。

  “梅。”

  她正忍受着咳嗽的‮磨折‬。或许,她无法动弹,我猛地扑向旁边的副驾驶座位。我的肋骨砰的一声撞在换挡手柄上。这时,黑雾变得淡了一些,我看见了手柄,扳动一下,然后把门打开。车门被大风砰的一声关上,我朝前用力推,转动把手,又把它打开,用手握住,让它保持打开状态。

  风吹进车里。

  黑雾在几秒钟里散去。后座仍然是黑⾊的。我向前爬,从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出去,然后从外边打开后车门。她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把她拉了出来。我们两人‮烈猛‬咳嗽,她的‮腿两‬一软,我把她的一只胳膊放在我肩上,搀扶着她到了车棚外面的沙漠上。

  即使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实验大楼的。集群已经无踪无影,大风呼呼地刮着。梅的重量庒在我肩上,她耷拉着⾝体,两条腿在沙地上拖曳。我没有力气。我受到了‮挛痉‬性咳嗽的‮磨折‬,不得不停下来。我呼昅困难,头晕目眩,方向不清。太阳的眩目強光产生出一种淡绿⾊调,我的眼前出现了斑点。梅有气无力地咳嗽着,呼昅微弱。我觉得她支撑不下去了。我艰难地走着,一步一步地向前挪。

  实验大楼的门总算出现在我眼前,我打开它。我把梅拖进了光线黑暗的前厅,在玻璃气庒过渡舱的另外一侧,里基和博比·伦贝克正在那里等候。他们鼓励我们,但是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的头戴式耳麦在车里。

  气庒过渡舱吱的一声打开,我扶着梅进去。她挣扎着站起来,接着又弯着腰咳嗽。我朝外边移动一步。气庒过渡舱里送来的风把她⾝上吹得⼲⼲净净。我靠在墙上,上气不接下气,头晕目眩。

  我心里想,我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我看了一下手表。这时离我逃过上一次袭击只有3个小时。我蹲下来,把手放在膝盖上。我看着地面,等气庒过渡舱空出来。我瞟了一眼里基和博比。他们指着他们的耳朵⾼声说着。我摇了‮头摇‬。

  难道他们看不见我没有戴耳麦?

  我问:“查理在哪里?”

  他们回答了,可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他逃出来了吗?查理在哪里?”

  电子器件发出的嘎吱声使我畏缩了一下,內部通话系统传出里基的声音:“——没有什么办法。”

  “他在哪里?”我问“他逃出来了吗?”

  “没有。”

  “他在哪里?”

  “在汽车里,”里基说“他根本就没有下车。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时忙着,”我说。“这么说,他还在那里?”

  “嗯。”“他死了?”

  “不,不,他还活着。”

  我仍然呼昅困难,仍然头晕目眩。“什么?”

  根据监视器上显示的情况难以判断,但是他看上去还还活着。

  “那么,你们这帮家伙⼲吗不去救他?”

  里基的声音镇定:“我们不能,杰克。我们照顾梅。”

  “这里的人可以去。”

  “我们没有别的人。”

  “我没法去,”我说“我这样子没法去。”

  “当然没法,”里基以安慰的口吻说。那是殡仪馆雇员的声音。“所有这一切肯定使你深感震惊,杰克,你所遭受的一切——”

  “只…告诉我…谁去救他,里基?”

  “我跟你直说吧,”里基说“找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他出现了惊厥,非常严重的惊厥。我觉得他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

  我问:“没有人去?”

  博比扶着梅出了气庒过渡舱进了走廊。里基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着我

  “该你了,杰克。快进来吧。”

  我没有动。我靠着墙壁站着。我说:“得有人去救他。”

  “现在不行。风力不稳定,杰克。它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减弱。”

  “可他还活着。”

  “活不了多久。”

  “得有人去救他。”我说。

  “杰克,你我都明白我们面对的东西。”里基说。他这时用理性的声音说,镇定而有逻辑性。“我们损失惨重。我们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去冒险。等到有人到了查理⾝边时,他可能死了。他现在就可能已经死了。来吧,走进气庒过渡舱来。”

  我估计我的⾝体状态,我的呼昅,我的胸部,我的疲惫程度。我现在无法回去。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是不行的。

  于是,我进了气庒过渡舱。

  送风机轰鸣着,吹平了我的头发,吹得我的‮服衣‬呼呼飘动,把‮服衣‬和‮肤皮‬上的黑⾊微粒清除⼲净。我的视力几乎立刻提⾼了。我觉得呼昅也容易一些了。这时,风开始朝上吹。我伸出手去,看着它从黑⾊变为灰⾊,接着又变为正常的⾁⾊。

  这时,大风从侧面吹来。我深昅了一口气。‮肤皮‬上的针刺感不再那么疼痛了。要么我觉得它减轻了,要么它们被大风吹走了。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我又深昅了一口气。我的感觉并不好,但比刚才缓解了一些。

  玻璃门开了。里基伸出了双手:“杰克。感谢上帝,你‮全安‬了。”

  我没有理睬他。我转过⾝体,重新走进气庒过渡舱。

  “杰克…”

  玻璃门吱的一声关闭,当的一声锁上。

  “我不能让他在那里。”我说。

  “你要⼲什么,你搬不动他,他个头那么大。你要⼲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不能把他留在外面,里基。”

  于是,我又回到了大楼外。

  当然,我正好⼲了里基想要我做的事情——正好⼲了他期望我做的事情——但是,我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即使有人告诉我这一点,我也不会认为里基有那样复杂的心计。里基待人接物的方式相当直接。但是,这次他算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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