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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向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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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臣。

  这是一栋外表看起来像普通大楼的建筑,但步⼊其中就会发现,整栋大楼空无一人,楼內的居民似乎都被请了出去,莫非已经被废弃了?可若这么解释,楼內设施齐全,每个转角都装有摄影头,灯光炫亮,又显得不合理。

  电梯停在地底十八层,一位⾝⾼约在一米八左右的蒙面男子,和另一位⾝材较矮的蒙面男子一起走出,刚一出门,就有两名蒙面者手持电子仪器,对他们全⾝进行了一次扫描,以确保没有武器或是金属物品,两只受过特训的德国牧羊⽝虎视眈眈地坐在一旁,只要从来人⾝上嗅出一丁点儿易燃易爆危险化学品的气息,就会毫不客气地发起攻击。

  检查完两位从电梯里出来的蒙面者之后,两名检查者自己也用仪器扫描了一遍,表示他们⾝上同样没有任何武器。

  ⾝材稍矮的蒙面男子用英语对⾝边的男子道:“已经查了三次,库诺夫先生还真是小心啊!”稍⾼一点的男人点头道:“这次来的都是像先生你这样的大人物,头领不得不加倍小心,任何一人出了问题,都不是我们能负责的。”

  他对这位来自美洲的巴迪拉先生可以说有几分佩服,或者是敬畏,姑且不说他是毒皇方面的代表,光他单⾝前来赴会的勇气,别的与会者就没有一个能做到。

  这次召开的碰头会,由于各地的黑道头目彼此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嫌隙,库诺夫先生为了协调,可谓煞费苦心。不仅让与会者蒙着脸面,不带任何武器,就连会议守护员也没有佩带任何武器。每名与会者所能带保镖的上限为二十人,除了这位巴迪拉先生,其余与会者都是恰巧带够二十人,他们被安排在大楼的周围,所在位置与大楼都是等距的,并且都能通过‮控监‬录影看见会议厅中自己主子坐的地方,只要稍有异动,一分钟內就可以赶到。

  较矮的巴迪拉道:“举办这样的碰头会,要经受很大风险吧!”

  稍⾼的男子笑道:“是啊!瓦列里,带这位巴迪拉先生下去。”

  换了一位肌⾁发达得快从背心里出来的⾼大蒙面汉,带着这位稍矮的巴迪拉走楼梯继续向下。

  稍⾼的男子抹了抹额上的汗,和这位巴迪拉先生待在一起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透过头套出来的眼神,总让人感到心中紧张。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狐疑?不!险?不,更不对!悲伤?差不多,那眼神中确实带着某种悲伤,好似刚死了亲人似的,但还不够,当中还有别的东西让自己紧张,或者是——惧怕!

  会议厅里摆着圆形会议桌,十七八张椅子,每张椅子前都放了一个公文夹、一支签字笔,若有人贸然闯⼊,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会议,只是与会人员比较特别。目前一共坐着十个人,全部都蒙着面,并且相互间刻意保持着距离,中间还有七八张空座椅。

  主持者库诺夫正对着会议室大门坐着,⾝后的墙上挂着投影机荧幕。和其余人一样,他戴着蒙面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湛蓝、狠。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之所以还在等待,是因为这次会议的三巨头,除了他自⾝,另两位都还没有来。

  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联合发出声明,今⽇也不会召集到这么多黑道头目‮出派‬代表参与会议。原本商议得好好的,事到临头,那两只老狐狸竟然不露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库诺夫嗅到一丝谋的味道,他知道,那两只老狐狸不是胆小的人,他们不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是,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信。大楼本⾝就是为防原‮弹子‬
‮炸爆‬设计的,导弹一类的定点清除本就不可能,凡在大楼內的人都没有武器,就算有口角之争,最多也就是动动拳头,生点小‮擦摩‬。这些与会者,哪个不是久经杀场的悍将?真要动起手来,自⾝都会先掂量掂量后果。如果是别的武装分子想冲进来,且不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就是大楼周边那一圈各地黑道带来的保镖,⾜有两百多人,也能抵挡一阵子。他不明⽩,如此‮全安‬的策略,那两只老狐狸还担心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库诺夫终于开口道:“好了,我们不等了,那些没有来的,看来是不会来了。今天,有幸邀请到诸位,主要是就帕巴拉神庙的资料问题,与大家进行一些沟通和流。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帕巴拉神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并对它或多或少做了辛苦的研究,有的时间短一些,仅研究了几年,有的时间较长,已经研究了十几年。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是在一九四六年得知帕巴拉神庙的存在的。”

  与会者发出了“哦”的声音,他们仅知道这个组织对帕巴拉神庙接触得较早,但没想到竟然早了那么多年。当然,其中也有不屑一顾者,心想你们研究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庇也没有研究出一个!

  库诺夫好似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一般,又接着道:“虽然我们研究的时间长一点,搜集的资料或许较多,但是实质的进展,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和诸位还处于同一起跑线上。而且,据我所知,更早接触到帕巴拉神庙的组织,还大有人在,但他们也没能找到。其实,帕巴拉神庙本⾝应该并不危险,难就难在它的⼊口,很多同僚都被那幅地图给误导了。另外,与它相关的大部分资料都在西蔵,而‮国中‬
‮府政‬对西蔵这块地方,一直派有重兵把守,这才是寻访帕巴拉神庙的最大困难所在。”

  顿了顿,库诺夫又道:“好了,言归正传,今天召开这次会议,主要是与数月前出现的帕巴拉硬碟事件有关。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两年前,‮国中‬
‮府政‬突然改变了由‮府政‬组织秘密探察帕巴拉的方案,开始与民间组织寻求合作,而那个民间组织果然不负所托,两年多的时间內,搜集到许多有关帕巴拉神庙的资讯,甚至比我们研究了几十年的资料还具有突破,当然,关键在于‮国中‬
‮府政‬的大力支持。虽然行动最后仍以失败告终,但这些相关资料至关重要。据可靠管道,虽然那批资料大多上了‮国中‬
‮府政‬,但他们自己留有备份,那就是被全世界地下组织称为帕巴拉硬碟的东西了。”

  “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望渴‬能得到那份帕巴拉硬碟,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当中,的确有人动手了。最先得到那份硬碟的,应该是亚洲的一个组织,具体是哪一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帕巴拉硬碟在他们手上保存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库诺夫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从右边的一排扫了过去,其中一个蒙面者状似懊恼地将头低了低。

  他接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相信已是众所周知。短短数月时间,有十三个小的非‮府政‬组织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八个‮际国‬知名的非‮府政‬组织实力大损。从亚洲,到欧洲,到‮洲非‬,到美洲,最后又辗转回到欧洲,好像全世界的非‮府政‬组织和进组织都被卷⼊了帕巴拉硬碟事件,杀得昏天黑地。可结果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连硬碟里究竟有些什么內容都没有看到。我和我的几位老友对这次的事件感到非常震惊,所以才出面⼲涉,力求平息这场不必要的风波。”

  其余的蒙面者心里无不大骂,的!不就是硬碟最后被你们抢去了吗?如果你手头没有那硬碟,鬼大爷才在这里听你大放厥辞!

  库诺夫道:“请大家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和决心,这次邀请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硬碟的內容公开,人人有份,绝不食言。事实上,帕巴拉神庙內的东西,绝不是哪一个组织能呑得下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彼此合作,共同寻找,摒弃以前各自为政、暗中争夺的探寻方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国中‬
‮府政‬的眼⽪底下,比他们先一步找到帕巴拉。”

  与会者立刻三三两两讨论起来,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反正帕巴拉的财富⾜以改变一个‮家国‬,人人都能分到不少;有的则认为资料可以公开,但依然各凭实力行事,谁的本事大,谁先躲过‮国中‬
‮府政‬找到帕巴拉,能拿多少算多少;还有的认为库诺夫所言不实,那硬碟在你手上好几天了,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动手脚,把关键地方隐去了还是怎样的…

  不一会儿,那名叫瓦列里的蒙面壮汉走来,在库诺夫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他似乎很満意,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跟着,又对其他人道:“请安静,首先,给大家看一段我们‮解破‬了帕巴拉硬碟后取得的资料。”

  ⾝后的荧幕立刻打出卓木強他们在玛雅地宮中的‮频视‬资料,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唯恐漏看了什么细节。

  此时,巴迪拉才进⼊会议室。

  他的眼神很古怪,让库诺夫觉得全⾝都不舒服。那究竟算一种什么眼神啊?令人感到庒抑,还有…忧郁,对!忧郁。那是一种冰冷的忧郁,带着淡淡的哀伤,一见就不舒服,却又有些悉。曾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目光呢?

  巴迪拉一走进,会议室的温度就好像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库诺夫冷冷道:“你迟到了,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料,巴迪拉对质问充耳不闻,只环顾会议室道:“怎么才这几个人?”言语中充満挑衅意味。

  库诺夫然大怒,在他的地盘上,还从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但这巴迪拉是毒皇方面的人,在美洲和东南亚一带的贩毒势力,都与毒皇有密切的关系,要进⼊西蔵还得藉助他们的势力,所以他没有怒骂,只是提⾼了声量道:“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巴迪拉眼角,好似库诺夫不存在似的,自顾自道:“不是说你的邀请函共邀请了十七个组织的代表吗?看来还是有些老狐狸提前得到通知,逃走了。”

  这已经是⾚裸裸的宣战了,库诺夫和众多黑道代表岂有不知?库诺夫大声道:“瓦列里!”紧接着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巴迪拉先生!”他叫出对方的名字,表示已经不再顾及对方的⾝份,也不再对此保密。

  “巴迪拉?他是哪里的巴迪拉?”库诺夫⾝边的一名蒙面者询问道。

  库诺夫道:“哥伦比亚毒皇的代表,古勒将军手下的巴迪拉。”

  “不!”那蒙面者尖叫起来道:“他不是巴迪拉,他是冒充的!”

  太晚了,这位冒充的巴迪拉忽然手腕一挥,抄起桌上的档案夹,仿佛握着无比锐利的刀,一转⾝就划破⾝边两位蒙面者的颈动脉大⾎管,接着手背在桌上一敲,签字笔弹跳起来,手腕一翻一抛,笔帽脫落,笔尖像一钢针,揷进了刚刚指认他的那名蒙面者的喉咙。

  那蒙面者倒退两步,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仰面倒下。与此同时,冒名的巴迪拉手里拉过两张凳子,分别抛向两旁的蒙面者,跟着腾地一脚,整张圆形会议桌居然被踢得向前冲,将站在正对面的库诺夫撞得弯下去。

  那一脚力量极大,库诺夫感觉自己就像被坦克撞了一下,腹內传来一阵钻心绞痛,失去反抗的能力,就那么捂着‮腹小‬倒下。

  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依然看到那位巴迪拉一脚踢碎一把在半空中的木凳,抄起一凳腿,像握了一把快刀般捅进另一名蒙面者的肚子。

  2、最大的恐惧

  库诺夫没有想到,这个他自认为‮全安‬的无武器会议室,会成为他们的坟场,这个冒充巴迪拉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他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全世界知名黑道挑战?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心中充満了疑惑,徒然间想起,不!不对!那两只老狐狸没来,莫非他们提前得到了风声?可是,自己邀请的这些人,都是世界上知名的黑道组织代表,能把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组织,可没有几个啊!

  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超级恐怖组织的名字在他脑海里出现,又一个接一个被否定。此时,会议室的所有蒙面代表似乎都被那位巴迪拉解决了,整个空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我就要死了吗?库诺夫躺在地上,这个念头突然出现。踏⼊江湖四十年,每天都在各种争斗、拼杀中度过,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这般害怕死忙。那个巴迪拉…那种速度、那种力量、那种技巧,过往从未见过!一个人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杀人,把任何东西都化为武器,整个过程就像经过了电脑的缜密运算,每个人的反应、躲避的动作,全都在掌握之中,实在太可怕了!这个巴迪拉,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杀手!

  巴迪拉已经来到库诺夫⾝边,居⾼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种忧郁的眼神,那种让人心头冰凉的感觉。库诺夫突然对死亡不再感到害怕,也放弃了反抗,只在心中不断地想,这眼神真的好悉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啊!想起来了,曾在坟地见过,每逢在死者下葬时,他的亲人或朋友,眼中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怜悯、惋惜,并带着悲伤。只不过在巴迪拉的眼中,还多了一丝讥讽和不屑。这个…这个家伙!难道他在看别人的时候,都如同在看死人一般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你是什么人?”库诺夫问道,希望至少能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什么人手中。

  不料,那位冒充的巴迪拉先生好像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只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蠢材,挡着我们了。挡着我们的人,都得死!”一脚踏在了库诺夫的骨上。

  库诺夫清晰地感到,口如被庒上了万斤巨石,心脏拼命挣扎跳动。但反抗是那么的无力,很快,再也听不到⾎夯动的声音。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大脑缺⾎缺氧而死。

  便在此时,一个恐怖的名字从他的意识的深处浮了出来,那是一个让人本不敢去思考的名字,他们潜伏在黑暗的最深处,就连那些‮际国‬知名的秘密组织也闻之⾊变!

  库诺夫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整个⾝体好像漂浮在空中,也再没有了那种庒抑的感觉,只是,从意识深处传来的震惊和恐惧仍在,让他觉得灵魂也在颤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他嘶哑地发出音来:“十…三…圆…桌…骑士…”

  在失去光明之前,库诺夫捕捉到巴迪拉的眼角,忧郁的眼中,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什么?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也在寻找…

  生命的最后一个念头,同样充満了疑惑。紧接着,他便沉⼊了无尽深渊,再也不会醒来。

  “人类的世界,不只是简单的分为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姑且这样分它吧!你应该知道,人们有物质望,也有精神望,因此产生物质追求,也有精神追求。当得不到満⾜时,有三种表达方式,放弃,或者继续,或者在放弃和继续之间,只为了选择而选择。”

  “当受到伤害,最需要的就是医生和牧师,医生治疗⾁体上的创伤,牧师则修补心灵上的裂痕,所以他们都受人尊敬。不过,在物质世界,人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史,已经形成了一套基本完整的物质法则,它对物质追求上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定,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的,非常明确。”

  “那么,在精神世界呢?人类几乎从未制定过一部精神法典,规定哪些是可以思考的,哪些是不可以想象的。你或许要说,物质是以具体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而精神的世界更加复杂,且没有具体的表达方式,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没错,这的确是精神法则不能明确制定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全部。”

  “事实上,宗教一直扮演了精神法则这一重要角⾊,起码它告诉了人们,哪些想法是正确的,哪些想法是琊恶的,并用独有的方式,对那些思想琊恶的人做出了精神制裁。宗教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着和普遍流通的法律同等重要的作用,因此,真正充満智慧的人,从不把那些神迹和今天的科技挂钩,因为在精神的世界里,宗教的法典独一无二,它们的教义,远胜于任何一本现代科技有关的心理精神方面书籍。同理,也没有哪一本科学著作,能代替宗教在精神世界里的地位。”

  “任何一名睿智的‮导领‬者,都不会反对、驳斥或者是否定宗教的存在,而这一点,往往被曲解为方便统治者的奴化统治,其实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宗教的‮实真‬意义,是全人类在精神世界的法律法规。人类要生存,就必须具备求生和繁衍的本能,社会要生存,就必须有法规和执法者。宗教是因为人们有需要而诞生的,所以只要精神需求还在一天,它就不会灭亡。”

  “孩子,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灵魂,没有往生和轮回,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没有外星⾼等智慧和未知文明,那么,人类,将是何其孤独的存在啊…”卓木強猛然醒来,手心里有一层冷汗。

  唐敏依然蜷缩在自己腿上,可以感受到她那如小猫般的柔软和体温。张立、岳他们都抱着船桨蹲坐在船舷旁,头灯随着波浪起伏,可以看见苍⽩的脸和通红的眼睛。

  自己竟然睡着了?又过了多久了?卓木強微微蹭了蹭头,想使意识清醒过来。奇怪,自己是靠在胡杨队长的肩上吗?

  刚一抬起头来,就触碰到另一张微香的面颊,赶紧起⾝扭头坐定不动,吕…吕竞男!什么时候靠在她肩头睡着的?希望刚才那一碰,她没能醒过来。

  卓木強逐渐想起来,为了御寒,大家都围坐在一起休息。电力不够,张立说既然没划船,为了省电,⼲脆关掉探照灯,只用头灯照明。黑暗中寂静无声,头灯的灯光柔和,自己于是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

  此刻腹中饥饿难耐,他小心地保持着⾝体不动的坐姿,伸手从地下取过一个⽔杯,一口饮尽,眼角余光却看到对面的两双红眼。张立和岳都盯着他,都是一副想笑又极力忍着不笑的怪表情。

  卓木強一拧眉头,跟着一瞪眼,意道:“笑什么笑!”

  岳先将眼珠子下转,看了看卓木強怀里的唐敏,跟着眼睛向右一瞟,分明是在看卓木強靠过的吕竞男,跟着伸出⾆头,抛个飞眼,一竖大拇指。几位没‮觉睡‬都对他的哑语微笑莞尔,张立在一旁更是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

  卓木強横眉冷对,杀气腾腾地将警告的信号传了过去,咬着牙齿,嘴一张一合,做出咒骂的表情,意思是:“你们这两个家伙,给我小心点儿!”

  岳毫不畏惧地向卓木強腿上呶呶嘴,卓木強低头一看,唐敏哪里睡了呢?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那丰富的表情,不觉一惊,感到脸上有些发烫。

  岳张大了嘴笑得前仰后合,动作非常夸张,偏偏又不出一丝声音。

  一见唐敏看着自己,卓木強立刻正坐起来。随着小船的一阵颠簸,吕竞男似乎也醒了过来,岳和张立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严肃无比,仿佛他们也是刚刚睡醒。

  吕竞男也像什么都没看到,只平静道:“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岳道:“按照塔西法师的计算,我们在这地下海,已经渡过了三十八个时辰。”

  卓木強心中一颤,三十八个时辰,即是七十六个小时。这是怎样的七十六个小时啊!时间是从第一次遭遇那有如地下海啸般的嘲汐力开始计算的,接下来他们都在拼命和浪头比速度,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地艰难前进。

  至此为止,经历了六次可怕的嘲汐巨浪,严勇、张健先后沉⼊海底,第二十三个时辰,吃光了最后的食物,三十个时辰之后,再也没有力量挥动船桨,饥饿伴随着寒冷袭来,船上所有人只得围坐在一起取暖。如今,手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数支营养维生剂,所有清醒的人都隐忍着腹中的绞痛,靠着地下海的淡⽔坚持,因为船上还有两个躺着的人,他们更需要藉此维持生命。

  在黑暗里飘,虽然地下海的洋流不再将他们向回推,但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漂向哪里,而何处才是尽头。

  小时候,卓木強以为机关、猛兽、炮等给人造成⾝体伤害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长大后他才逐渐了解,人心的恶毒,远胜于有形的猛兽和,心灵受伤害时的痛苦,也远大于⾁体的伤害。而此刻,他正逐渐领悟⽗亲告诉自己的:“人们,并不是害怕洪荒猛兽,或是谋背叛,乃至痛苦死亡。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才是最可怕的。”

  3、地底星光

  卓木強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围坐圈正中的一片空地,原来黑暗是如此的可怕,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有人,只能默默地围坐在小船上,这就是一方不设防的监狱,死神定时前来视察,每次取走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不给活着的人留下悲痛的时间。这是冥河,只能漂浮亡灵,不是真正的勇者,本就没有踏⼊其中的勇气。

  他不噤想,如果没有这些队友,没有大家的相互支撑,自己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待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

  同时,他也清楚,越是在这样的绝境中,人的精神意志越能决定生存的几率。不能让所有人静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亚拉、塔西法师这两位密修者,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样的静默环境中存活得更长。

  静默持续着,在这幽暗、冰冷、孤独的环境中,他们正经历着与世隔绝的长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卓木強开口道:“张立,你还活着吗?”

  “嗯!”张立的头灯晃了晃,光线更亮了一些。

  “你确信?”

  张立迟疑了一下,道:“等等,我确认一下。”

  片刻,岳“嗷”地叫了一声,道:“你⼲什么咬我?”

  只听张立问道:“疼吗?”

  “废话!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张立向卓木強道:“报告強巴少爷,经确认,我还活着。”

  卓木強道:“那好,说个笑话吧!”

  “笑话?”张立愣了。

  一边的岳揷嘴道:“得说到每个人都笑起来为止。”说完,拿起⽔瓶,一仰头咕咕咚灌⽔去。

  “那好。”张立道:“我说个等火车的故事。有一天,一位女士打电话向铁路管理部门抱怨,说她家每当有火车经过的时候,就跟地震一样,本无法居住。铁路管理部门一听,哪有这么严重?就派了个维修工去他们家看看。那维修工是个小伙子,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长得啊,就跟岳那小子差不多,愣头青一个。”

  岳不満地叫开:“你讨打是不是?”

  张立道:“别打岔,听我说。后来,小伙子就到了这家人屋里,刚巧有一列火车开过去,他就在门口,没感觉啊!后来进屋去了,岳…哦,不是,那个小伙子啊就跟那女士说,我刚才就在你家门口,没感觉到地震,那女士就告诉那小伙子,屋子外面是石结构,震感小,家里是木结构,震感就很強烈,特别是那,火车一来,就像要散架一般,本无法⼊睡,不信你试试。小伙子当真就准备躺上去试试。那女士立刻骂道,你外⾐那么脏,想把我的弄脏吗?小伙子也真机灵,就把外⾐脫了躺上去了。那位女士说去泡茶,就进了里屋,小伙子就在上等,等呀等,火车没等到,房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只见一位体型酷似阿诺的大汉扛着把斧头,进门就盯着上的小伙子,问他,你在我们家上做什么?那小伙子怕兮兮地回答道,我说我在等火车,你会相信吧?哈哈…哈…”张立自己⼲笑两声,却发现听故事的人都没笑,不由挠了挠头。岳笑道:“失败了吧!这种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说重说!”

  张立道:“看来大家不喜这种冷笑话,那好,我再说一个,说一个很⻩很暴力的。一个四岁的男孩亲了三岁的女孩一口,女孩对男孩说:你亲了我,可要对我负责啊!男孩成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着说:放心,我们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说完,等着大家的反应,却只有唐敏和岳勉強笑了两下,连強巴少爷都面无表情。胡杨队长不屑道:“这也能算是很⻩很暴力?你哄小孩儿吧?”

  岳看了看正闭眼假寐的吕竞男,赶紧小声替张立解释道:“胡队长,不能再升级啦!你没看见教官坐在那里吗?一旦惊动了她老人家,那说故事可就变成现场版演故事了,是不是很⻩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看张立那张脸也算说得过去吧!可要是被教官海K一顿呢?你应该不希望到了香巴拉,连树木看见张立都逃跑吧!”

  “你说什么?”张立挥着拳头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吕竞男睁开了眼睛,张立和岳两人马上一个去挠后背,一个抖着⾐衫,低声念叨着:“好热,好热。”

  “咳咳…哈…”突然有人咳出声来,又笑了一声,却不是围坐着的人。声音来自船底,是躺在船內充气阀上的孟浩然发出的。

  胡杨队长赶紧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強等人也是一惊,孟浩然被注了冬眠合剂,原本应该处于深睡眠状态,是什么时候醒的?

  唐敏问道:“你醒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一直糊糊的,好像听见你们喊号子,咳咳咳咳…后来又好像跌到过⽔里,这⽔可真冷啊!咳咳吭吭…”

  卓木強忙道:“别急着说话,你肺里有积⽔,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给你治疗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卓木強看了看吕竞男、唐敏、塔西法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弱不噤风的诗人,此刻只能用不到半个肺来呼昅,每一次呼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挣扎,每次开口说话,都需要比常人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脏跳动着,正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搏斗。

  岳则想,这个人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是想不惊动任何人,就此默默地离开吗?那双冰冷的微颤的手,正在为自己描绘怎样的诗篇?

  唐敏拿出听筒,孟浩然的气息很微弱,心跳也杂无章,她终于明⽩,他早就醒了,是实在坚持不住才发出声音的。如今,他的⾝体,可以说只剩一丝气息吊着,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她翻找着医疗包,对他说道:“躺着别动,别说话,我们会有办法的!东茛宕碱,东茛宕碱呢?”

  孟浩然噴出一蓬⾎⾊泡沫,挣扎道:“别浪费了,我明⽩的,这样拖下去有什么用?只是增加我的痛苦。其实,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

  口的憋气,使他每说一句话,腔都要剧烈的起伏十几下。

  船上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即便配备比普通探险队已经好上不知多少倍,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一样束手无策。

  “天空…没有留下飞鸟扇动翅膀的痕迹…但是,我骄傲,因为,我曾飞翔!”

  孟浩然选择用泰戈尔的诗为自己的一生划上句号,他突然感到呼昅通畅了,昅⼊体內的空气竟然是那么的清新,那么令人舒坦。⾝体轻飘飘的,好像羽⽑浮在空中一般,而黑暗中,有星光点点,昅引他伸出手去,并幽幽叹息“星光啊!我们总算到了…”

  船上的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奇迹,就在那一瞬间发生。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顶,忽然出现非常微弱的、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如果不是关上了探照灯,未必能发现。

  “真是星光吗?那是什么光?”岳疑惑着。

  待大家再回头时,孟浩然已经离开了,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柔和,那般自然。

  4

  安静地送走孟浩然后,卓木強拿起望远镜,吩咐张立道:“打开探照灯。”

  在光芒指引下,他看到了,那是一些好像是⽔滴,或是冰晶一样的东西,悬垂在穹顶上,而微弱的光芒,就来自它们的底端。

  一阵风吹起,串珠样的东西随风摇摆起来,熠熠闪光更增妖冶,几乎让他确信,那些就是⽔滴。可是,它们悬垂的尺度⾜有一米多长,就像是某种有黏体,还有,那微弱的荧光,又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解释。

  卓木強看过后,将望远镜拿给岳。岳大声道:“这是什么?好像鼻涕一样,要滴落又不滴,悬着老长一大截。”接着转到胡杨队长手中。

  好几个人都看过,直到传到肖恩手中,他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生物!”

  “生物?”

  肖恩道:“没错,这种在没有光,温度极低或极⾼,本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极限生物。有点像被称为可拉娜的细菌生物,据说那种细菌在极限环境中生长速度惊人,鼻涕一样的悬垂每二十四小时就能长二至三厘米,不知道要‮裂分‬多少次。只是那荧光很奇怪…难道说,细菌也能发出生物光?”

  岳沉思片刻,再从肖恩手中拿过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道:“不是的,不是细菌发出的光芒,是生物,我看到了!是小飞虫!在那些鼻涕外面,攀附着一些小飞虫,里面还裹着一些死掉的小飞虫,只是太小了,极容易被忽略。光芒其实是小飞虫在鼻涕外面和岩隙间发出来的,因为我们一开始看见的就是鼻涕,所以才误以为光芒是鼻涕所发出。你们看,它们在动,就像萤火虫一样,但是小多了!”

  果然,那些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移动,似乎朝探照灯留在岩壁的光圈靠近,只是探照灯光芒太強,点点荧光一靠近就消失。

  岳举着望远镜道:“那些鼻涕一样的东西垂得太多了,风一吹,就像挂帘似的,小飞虫蔵在里面好像很‮全安‬。”

  肖恩马上道:“这是共生关系,就像小丑鱼和珊瑚海蜇一样,利用那些细菌形成鼻涕的黏,来逃避大生物的追捕,那些大的生物则成为细菌分解的对象。”

  胡杨队长问道:“那些小飞虫呢?吃什么?”

  肖恩答道:“⽔里或岩隙里的其他微生物。”

  岳忽然动地站了起来,道:“如果有其他微生物的话——”

  他没有把话说全,但船內的人都明⽩,有⽔,有其他微生物,就能供给稍大的生物,一旦形成群落,食物链就将完善,必然有更大型的生物存在,一直可以大到能够填他们的肚子!

  孟浩然虽然离去,却在临别前为指出了一条希望之路。有生物出现,不仅将解决饥饿问题,更重要的是,跟着生物的脚步走,朝着生物越来越多的地方走,将找到出去的正确路途,不再是漫无目的于在黑暗中漂流!不需要镭仪,不需要罗盘指南针,黑暗中就有一条生物路标!

  岳喃喃道:“这么说来,勇哥下⽔的时候,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真的有生物在这黑暗深处。”

  肖恩喜道:“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张立道:“可是,就算是⽔里有生物,这里这么黑,连探照灯都也照不了多远距离,连看都看不见,怎么去捕捉?”

  肖恩答道:“我想在黑暗中生活的生物,对光一定有特殊的敏感,我们可以用光源作鱼饵。”

  胡杨队长道:“光?刚刚不是尝试过了吗?而且,那些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恐怕都失去了对光的感知能力。”

  肖恩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长期生活在绝对黑暗的地方的生物,经过进化的演变,失去了感光器官,好比盲蝦、盲螈。但是胡先生,你忘记了这里是海,不再是洞⽳,这里的环境,应该更接近绝对黑暗的深海环境,而在深海里,生物并没有完全失去感光能力,相反,很多深海生物都会利用光来捕猎物,因为它们并没有与光完全隔绝,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刚才那些与极限细菌共生的飞虫,不是也因为探照灯而产生聚集效应?所以我认为,用光来钓鱼是行得通的。我们可以用头灯或直接用探照灯当饵,若发现适合捕猎的海洋生物,就用武器猎杀。这是目前唯一的捕食方法了,怎么也要试一试。”

  张立急忙道:“強巴少爷,我们来钓鱼吧!”说着,跃跃试地翻包找起工具来。

  用光做钓具十分简单,将头灯系在‮全安‬绳上,下垂至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光芒的地方,然后让这特殊的钓具随着小船一起漂,一人专门负责看⽔底灯光异变,另一人守着探照灯,其余的人则拿出武器等待。

  捕鱼策略也很简单,一旦发现⽔下的头灯熄灭或是改变方向,探照灯马上照下去,发现有动的东西,就一起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下迟迟没有动静,张立不由急了。

  肖恩道:“不急,现在看到的都只是微生物,还没有适合食用的生物群落出现,可既然洋流将我们推向这微生物群,也就代表了船一直在向目的地靠近。只要继续顺着洋流漂,再过一段时间,必定能等到适宜食用的生物上钩。”

  张立道:“可是,我担心,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算钓到鱼,也已经没有力气去抓住它们了。”

  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几乎同时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有适合食用的生物,我们可以捉住。”

  一提到食物,众人只感到饥肠辘辘的肚腹更加难耐,个个目露凶光,跟豺狼似的。哪怕此刻海里游来一只鲸鱼,他们也能生生吃光。

  探照灯又被关上,小船继续顺着洋流漂动,确实感觉到面吹来凉慡的风了。

  洋流和波浪推进的速度并不十分快,但岳、张立、唐敏等人都有些不耐烦。越是着急,就越觉得漂移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越是感到饥饿。当听到塔西法师计算出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几乎都绝望了。

  岳终于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头灯太大了,而光线又太弱,那些小鱼儿从它旁边游过去,我们本就看不到。”

  张立也道:“会不会是这个方法本行不通?这里的生物真的就像胡队长说的,已经失去感光能力了?我们在⽩忙乎!”

  肖恩依然紧紧盯着⽔下,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力。忽然光芒一暗,肖恩感到手臂一沉,忙道:“探照灯!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开探照灯,⽔下果然不见了头灯光亮,可是…探照灯照的地方漆黑一片,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之处。

  他忙问肖恩:“是不是那东西咬了头灯跑了?”

  肖恩双手吃力地拉着绳子,一只脚蹬在船舷上道:“不可能!它将头灯呑下去了!是个大家伙,快来帮忙,我一个人拖不住。”

  卓木強和塔西法师等赶紧去帮忙。

  果然,船⾝已经微微倾斜,而且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有东西正拖着船前进。张立赶紧再次仔细观察,探照灯在⽔下画了直径为十米左右的圆圈,依然只能看见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轮廓。他不由疑惑道:“我真没看见啊!岳,你来看看!”

  岳也用探照灯向⽔下照,很快就得出结论,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它游得太快了,而且方向紊,探照灯追不上它的行动;第二种就是…体积太大了,我们只看到它⾝体的一部分,所以怎么看都是漆黑一团!我看,第二种可能要大些!”

  岳一见船行速度和倾斜的程度,赶紧道:“強巴少爷,肖恩,快松手,船要被拖翻了。它太大了,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肖恩坚持道:“不!我不放手,这是我们的食物,得抓住它!开,快开,不管有多大,我们一定可以制服它!”

  唐敏和岳一齐朝⽔中扫,张立依然盯着⽔下,结果还是没发现什么,但是从绳索上传来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将吕竞男、亚拉法师、胡杨队长、塔西法师、肖恩一齐拉离地面,‮全安‬绳从大家的手中被扯了出去。

  卓木強等人跌在船底,只见那五十米长的‮全安‬绳嗖一下就窜⼊⽔中,没了影儿。

  第一次用头灯钓鱼宣告失败,不过从侧面印证了肖恩的理论是正确的,光源对这里的生物的确有昅引。让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船上也一直有光,为什么没有昅引生物靠近?

  不管怎么说,这次失败没能打消大家的积极,虽然说人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最少长达两天半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但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撑着⾝体,又一次放下头灯鱼饵。肖恩说他这次会注意咬钩者的体型,不会再犯上一次的错误。

  但一次失败的捕鱼经历带来的体力消耗无疑是‮大巨‬的,再不能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因为已经了没有那样的力气。张立守着探照灯,肖恩将绳子绕在手腕上,其余的人抱着,‮势姿‬是统一的,膝盖贴着口、双手抱住膝盖、头枕着膝盖。吕竞男教过,这是最接近人在⺟体环境內的环抱‮势姿‬,同时也是人在清醒或半清醒状态下,新陈代谢最为缓慢的‮势姿‬。

  船不知道又漂了多久,肖恩猛然从半睡眠状态中惊醒,并道:“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灯,其余人拉开栓,做好击准备,但张立和肖恩几乎又同时道:“不要开,太大了。”

  肖恩从绳索的力度中感觉到对方的体型,张立则是看到⽔下好像盛开了一朵‮大巨‬的葵花,‮瓣花‬⾜以将整艘船包裹起来。见那柔软的‮瓣花‬变长、变细,他马上明⽩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并且第一时间关掉了探照灯。

  岳端着问道:“什么?”

  张立结巴道:“海…海…海怪啊!”5

  船上的人都明⽩,张立所说的海怪,指的是巨型章鱼或是王乌贼等头⾜网软体生物,一头成年王乌贼腕⾜可以伸展至一二十米,巨型章鱼听说也有十几米的体型,相对于他们这条小船和船上的人来说,确实过于‮大巨‬。

  没想到用头灯钓鱼,钓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怪物。

  肖恩已经松开了手上的‮全安‬绳,可是那本该存在于深海的巨型生物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蛇形船发出“喀喀喀”的声音,有东西攀着船舷爬了上来。

  是腕⾜!这只不知道是章鱼还是乌贼的生物,将它的触手伸了进来,展现出科学家一般的好奇心,打算对蛇形船的內部一探究竟。

  触手上的昅盘整齐地动着,像一条活虫,在空气中探寻方向。其中的一条触手距离唐敏只有不到一米距离,唐敏紧张得都快哭了。张立更加倒霉,坐在船尾负责打探照灯的他已被一只出手摸到脸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排排小昅盘在脸颊游走,紧张得脸部肌⾁都快‮挛痉‬了。谁知道这巨型怪物会不会像抓小似地把他突然卷走?岳也急了,却只能在一旁,双手握拳,拼命要张立坚持住。

  巴桑晃了晃手中的,意在询问:“能不能击?”

  肖恩指了指船底,悄悄道:“它在船的下面,有⽔缓冲‮弹子‬的冲力,而且本⾝就是软体动物,这样的环境下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如果击打腕⾜,它一发怒,极有可能把船拖下海去。”

  岳道:“难道它会自己离开?要是它也饿昏了头,把我们整个儿呑了怎么办?”

  肖恩道:“起码现在它还不打算那么做,或许只是想找个东西着,这种生物本能让它感到亲切和舒适,就像你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觉睡‬一样。”

  岳道:“谁说我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觉睡‬!”

  肖恩道:“总之,先确定一下是什么,然后再想办法。大家都确认一下,⾝边能看到多少条触手?重复的不要计算进去。”

  唐敏道:“我⾝边有一。”

  卓木強道:“我⾝后有一条。”

  胡杨队长道:“我两边都有,两条。数它的触腕有什么用吗?”

  亚拉法师道:“我们这边有四条,我和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三人。”

  肖恩道:“没有了?哦!那边还有一条。”

  岳指着张立道:“那里…”

  肖恩道:“哦,那么我们可以看见的就有九条触腕,看来这家伙是乌贼,估计是大王乌贼。”

  胡杨队长道:“章鱼只有八条腿,而乌贼有十条。”

  张立终于开口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那条触腕已经离开他的面颊,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搭在他肩头,尖端贴着口向‮腹小‬探去,并且还在往下。滑的感觉让张立起了一层⽪疙瘩,手指着触手道:“这个家伙,它想对我图谋不轨啊!”岳安慰道:“没事,如果他是雌的话,有強巴少爷顶着,你肯定没有问题。”

  张立瞪大眼睛道:“可是,已经伸下来了!”

  岳道:“忍住,我的战友,⾰命尚未成功,你一定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张立⾝体烈地抖动着,猛然跳了起来,远离船尾,端起大声叫道:“我忍不住啦!”

  与此同时,巴桑持而立道:“动手!”

  肖恩忙道:“不要!”

  卓木強惊道:“小心!”

  胡杨队长则慌忙地说:“等一下!”

  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便在此时,那巨型软体动物像提前探知到危险一般,突然收起了触腕,放开了小船。船上的人端着,一时间陷⼊空前寂静,心中有如擂鼓。

  接着,一股‮大巨‬的冲力将小船远远地推开。

  胡杨队长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敏道:“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大巨‬的洋流,把我们推开了。”

  岳道:“张立,快打开灯看看,是从后面传来的。”

  灯光一开,只见黑暗之中,像有一座小岛突然升了起来,正是那‮大巨‬的体积变化让浪嘲将他们的船推得往前,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背脊,黑黝黝的,在⽔面的部分体积和蛇形船差不多大小,在⽔下则不知道有多大。

  “那是什么啊?”张立和岳不由张大了嘴。

  海面⽔花四溅,一个‮大巨‬的⽩⾊生物也浮出⽔面,抛出接近二十米长的触腕,向那黑⾊物体的背脊卷去。

  此时,肖恩才道:“那…那个黑⾊的,该不会是抹香鲸吧?天哪!它们都是深海里才有的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岳道:“抹香鲸是哪位老大?有什么来头?”

  肖恩道:“抹香鲸也是深海生物,体型应该在二十米以上,是⾁食鲸,据渔民的传说,好像和大王乌贼是一对冤家,两个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或许刚才它就是把我们的船当作了抹香鲸的尸体,这才上来的。”

  卓木強道:“好了好了,不管是什么,趁它们在掐架,我们赶紧先离远一些。还能划船吗?”

  张立道:“划!划不动也要划!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恶心了!”

  蛇形船就像老鼠,要绕过两只打架的猫,悄悄地、轻轻地,试图一溜烟窜过去。海面被掀起了大浪,将小船远远地推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船上的人都在想像,那该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大战。

  没划两三下就没有力气了,张立瘫坐在船內道:“还…还钓鱼吗?再这样钓两次,我…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恩⽩着脸道:“你…你们觉得呢?这里…这里的生物实在太巨型化了,不适合捕猎。”

  卓木強道:“没关系,既然出现如此巨型的生物,说明距出口不远了,我们一定可以见到光明,一定可以找到适合吃的食物。大家坚持,再漂一段距离吧!”

  …

  拉萨

  莫金和索瑞斯手持茶杯,相对而坐。莫金开口道:“组织上没有任何动作,也就是说,肖恩他想单⼲。虽说他已经成功地混了进去,但是以他一个兽师的力量,能⼲出点什么事来?我不看好他。”

  索瑞斯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我担心的是,组织上已经有所动作,我们却没有察觉。”

  莫金道:“不可能,以组织一贯的做事风格,如果他们认定这次有行动的必要,一定是大动作。虽然我们小组的机制已经瘫痪,但毕竟还算是组织內的人,怎么也该听到风声才对。”

  索瑞斯道:“那车臣那档事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吧!”

  莫金道:“阿默斯基说过了,是库诺夫想让那些势力联合寻找,没想到谈判失败,相互火拼,造成了那样的结果。其实稍有脑子的人想想就知道,那些势力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库诺夫把他们聚集,等于在制造火药库。”

  索瑞斯道:“柯夫亲自告诉你的?”

  莫金道:“马索带回来的。”对上索瑞斯怀疑的目光,他笑道:“我知道,马索是个小心眼,曾经向我表示过对你的不満,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他,毕竟他没有我们之间这种多次生死与共的经历。我们才是最佳拍档!”

  说着,他友好地攀拍着索瑞斯的肩膀。索瑞斯则在心中冷笑:“莫金,你本就不相信任何人,否则怎么不把你和柯夫去雪山的事情告诉我?哼哼!马索,说不定他比你更可信。”

  这时,马索兴冲冲地冲进房间道:“老板!老板!有他们的消息了。”

  莫金霍然立起道:“查到什么了?”

  马索道:“他们果然已经出发了!最后训练的项目是漂流,在雅鲁蔵布江训练漂流,然后就失踪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的人再没有传回消息。”

  莫金思索着:“漂流…”

  索瑞斯拍案而起,道:“有没有搞错?马索,你的‮报情‬来源准确吗?好好的训练什么漂流?他们应该爬雪山!”

  马索诚惶诚恐道:“不,不会有错,他们购进了大量的密封舱、充气筏,还有很多漂流潜⽔的设备,然后就出发去了雅鲁蔵布江。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但是…”

  莫金打断道:“好了,马索,做得很好。看来,他们真的去漂流了。”

  索瑞斯皱眉道:“你说什么?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金笑道:“看来没错,他们选了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他长出一口气“据我掌握的资料,前往香巴拉,一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洁⽩的神山之路,还有一条,则是漆黑的冥河之路。文档记载,帕巴拉就在冥河的对岸,但是那条河,却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出来。”

  索瑞斯站起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从来没说过!”

  莫金皱起眉:“我没说过吗?噢!你瞧,我以为你知道的。你还记得我们参加那次拍卖会吗?就是找你的那次,最后我失败了,我告诉过你,那些是西蔵一个古代王朝的卷轴,上面用金汁写字,是古格经卷,还记得吗?”

  索瑞斯道:“当然,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就是因为那个才来到‮国中‬的。”

  莫金道:“没错,那么你一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那批卷轴并不完整。”

  索瑞斯露出恍然的神情,指着莫金道:“难道…难道…”

  莫金点头道:“没错,另一半卷轴,在我手中,那是我祖辈留下来的,上面记载得很清楚,去帕巴拉神庙有两条路径,洁⽩的神山之路虽然艰辛,但只要有一颗虔诚的心,总会找到⼊口。至于另一条冥河之路,那是真正的死亡之路,是千年前的古人走过之后,也再不愿回忆的一条路。我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能找到那条路,看来这就是重大的发现了。”

  索瑞斯道:“可是对于那条路,我们没有任何资料,现在该怎么办?”

  莫金道:“不用着急,拿出耐,继续等待。一旦抵达了‮全安‬的地方,我们的人会安置镭器,‮国美‬的恒星会替我们找到他们。马索,你做得非常好,我忍不住要赞扬你,告诉西米,叫他们准备来西蔵集合。”

  说完这些,他接着又对索瑞斯笑道:“你瞧,这些险路就应该他们去闯,我们在家里等消息就可以了。”

  6、信仰

  “阿爸,照你这么说,信仰宗教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喽?那么圣战呢?为了信仰而战也是好事吗?我见过一些需要拥有信仰的人,他们会因为‮狂疯‬的信仰而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強巴,我的孩子,显然你对宗教只有处于表面的、肤浅的认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你厌恶宗教的一个原因。宗教只是工具,它没有错,没有哪一种教义是让人以琊恶为信仰的,就好比菜刀,在厨师的手中可以做出美妙的菜肴,在凶徒的手里就会成为造成⾎腥的工具,但是菜刀本⾝,乃是因人们的需要而存在。”

  “你说的信徒,我深信他们因为信仰而犯下的过错有一定的限制,这种限制来自他们內心的不安。事实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没有任何信仰的人。你会明⽩的,那些没有任何原因,只为了杀人而去杀人的人,他们的堕落,起源于已经失去了人。如果说,一个人失去信仰,那么,生命对他而言,就再也没有束缚,没有任何惧怕的东西,甚至可以做出比动物本能更为可怕的事情,再‮忍残‬都无所谓。”

  “没有哪个宗教会教人们怎么去犯错误,只有犯错误的人们希望藉着信仰来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我就没有信仰。”

  “真的?那么我问你,你说谎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愧疚?”

  “那个,当然的。”

  “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否会先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成?”

  “不。”

  “那么,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相信自己能成功?”

  “会。”

  “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坚信自己努力并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我有。”

  “你真的会吗?你确信?”

  “是的,我会!我确信!”

  “你瞧,我的孩子,这,就是信仰。”

  “我有…信仰?”

  “是的,除了魔鬼,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仰。”

  “我有信仰!”

  卓木強张开眼,他不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个黑暗、封闭、冷的空间,忍受不住饥饿,自己竟然又一次糊糊地睡过去。

  天空一如既往,漆黑如墨,连头灯也已经耗尽电能熄灭,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仅知道唐敏靠在自己的腿上。这夜,似乎再也不能醒来,只有腹中的阵阵绞痛提醒着,自己依旧徘徊在地狱的边缘。问自己,还活着吗?是啊!还活着。既然还活着,总得做点什么。

  他刚刚一动,唐敏就低声道:“你醒啦?”

  卓木強道:“尽量别说话,放松就好,会过去的,这一切。”

  小心地将唐敏的头放在船上,艰难地翻了个⾝,此刻蛇形船那一米⾼的船舷,对他来说,也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匍匐在地,真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支撑起⾝体,何况,起⾝又有什么用呢?起⾝还是黑⾊的。黑⾊包裹着他们,黑⾊提醒着他们,这里是冥河,死亡才是唯一主宰。

  “张立!岳!胡队长!肖恩…”他又一次呼唤大家的名字,以便确认这些人是否都还活着。

  黑暗中传来了呻昑之声,那是被点到名字人的回答,他们也不愿意浪费,或者是没有更多的力量了。

  卓木強叫了几个名字之后,自己也停了下来,一是他知道声音传不到远处,二是他深信,除下的几个人一定还活着,且⾝体状况比自己更好。只是…不管此刻如何,下一刻又会怎样?没有食物,没有方向,没有光明,只不过在地下海上漂流着,等死而已。

  巴桑心中首次出现这样的念头,如果仁慈万能的空行⺟,能为我们指出光明的所在,我将信奉,并每⽇膜拜。

  肖恩也在想,这次失算了,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好奇心害死猫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完成我的任务后就该收手,跟着一起过来,实在是最愚蠢的决定。

  黑暗中,传来岳断断续续的声音:“強巴少爷…我想…我恐怕不行了…”

  刚说了一句,张立就微弱地打断道:“得…得了吧,你…你的中气那么…那么⾜…我…我看…你一定…走在我后面。”

  岳没好气道:“你…连这种事情…你也要和我争啊…”“那好,反正…反正…迟早都要离开的…一人,留一句话吧…”

  张立道:“強巴少爷,我走了之后…”

  “闭嘴。”卓木強微弱的语音透着掩不住的威严“你们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吗?以后都不要说是跟着我混的。”

  “咳咳…”岳的声音也很微弱,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咳嗽还是在笑“強巴少爷,总算学会幽…默了…”

  张立道:“強巴少爷…你瞧,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呢!我们,已经到…极限了,本就不知道…还要漂多久,而且…这洋流,是否真能把我们送去…有光明的地方?说不定…我们只是…在海洋的中心地带…来回…”

  沉默片刻后,卓木強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他道:“我不这样认为。”

  又停歇片刻,他才继续道:“嘲汐力,将海⽔集中在海的中部,然后以波纹的形式向四周发散。”

  他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我们越过了海的中心,那浪头就一定会把我们推向岸边,不管那里是不是香巴拉,终究,会靠岸的。我坚信,我们越过了中点,靠岸的地方,一定在海的彼端。”

  “咦?”岳和张立轻轻发出疑问的声音,然后都不作声了。倒不是惊讶卓木強的理论,而是惊讶于強巴少爷在饥饿如此多天之后,话音听起来还是那样雄浑有力,充満自信,好像他只不过是刚刚睡醒,而非饥饿了三四天。

  吕竞男在黑暗中微笑,她明⽩,卓木強每说一句话之前,都先利用⾜够的停顿时间来蓄积力量,好让自己能一口气流利地说下去,才不至于像张立岳他们那样有气无力。她同时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卓木強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如此沉稳的嗓音来抚平队员的不安,这就是那个叫強巴少爷的男子吗?若换作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好呢!

  卓木強又淡淡道:“是这样吧!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哼哼了两声,他不知道,所以不回答。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同样茫。虽然他知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过往都没有类似的经验,但他还是惊讶于卓木強的冷静。这个⾝材⾼大的蔵族青年,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眼中有种东西,无所畏惧,又充満理的好奇,对探险工作者而言,极其难得。

  特别是在那冰洞中,他与张立靠一‮全安‬绳挂在冰梁之上时,那只眼睛就十分冷峻,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感觉上,不管碰上什么样的危险,这个人都会走在最前面,用⾝体去告诉后面的人,前面是‮全安‬的。

  没有得到胡杨队长的正面回答,卓木強又问:“教官,你说呢?”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吕竞男觉得卓木強语气力度不够,她没有回答。卓木強于是蓄积力量,第二次道:“吕竞男!”

  吕竞男答微微一笑,道:“嗯,我认为強巴少爷说的不错。”

  卓木強又蓄积够了力气,接着一口气说道:“按时间算,我们距离那个光明的出口,应该很近了,目前需要的,就是等待,并坚信,我们会成功,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塔西法师?”

  “距离第一次嘲涌已经过了八十九个时辰,強巴少爷。”回答他的是亚拉法师。

  卓木強敏锐地察觉不对,问道:“塔西法师呢?”

  亚拉法师依旧以不急不缓的语调道:“塔西法师,已经先走了。”

  “什么?”这次卓木強倒没有蓄气,非常惊讶地叫了出来,同时还有几个人发出惊呼声。塔西法师可是密修者,在卓木強心中,一直是神秘而強大的存在,甚至感觉,塔西法师比亚拉法师还要⾼明。

  他一直以为,就算他们这些人都死光了,最后还活着的也是塔西法师,怎么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更令人惊讶的是,全船的人,居然都不知道塔西法师是怎么去的,以及什么时候去的。

  张立道:“法师…你,你开玩笑吧?你…你本就不难过嘛!”

  亚拉法师缓缓道:“人人都要死,只是早晚之别,堪破生死,是最基本的佛门禅宗。我们不仅能计算外界的时间,同时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寿限。对于我们来说,死,只是另一种生的开始。更何况,塔西法师只是先走一步,所以,不用为他难过。”

  岳不甘道:“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亚拉法师用那平静如⽔的声音道:“他不愿意惊动任何人,自己‮开解‬
‮全安‬绳,悄悄地没⼊⽔中,所以你们不知道。”

  最震惊的是巴桑和肖恩两人,他们距离塔西法师最近,却没有任何感觉。巴桑充満了疑惑:“那个老家伙,虽然比我们早绝食一两天,可完全不像生命即将终结的样子,在离开这船的时候,竟然让我毫无察觉,他的修为应该比亚拉法师更深奥。这漆黑冰冷的地下还,里面还有那些恐怖的巨型生物,沉下去是死定的。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真的是自己知道自己的寿限到?不懂,完全搞不懂。”

  肖恩则惊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心道:“没想到这些密修者是如此可怕的⾼手,我如果在黑暗中有什么动作,肯定会被发现。”

  全船又陷⼊了沉寂,没有唏嘘的感慨,没有悲伤的啜泣,大家只是沉默。很多年以后,岳形容这为死亡的免疫力,并在回忆中写道:“我认为,不是塔西法师和我们不的缘故,而是当死亡天天都发生在⾝边时,当死亡随时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时,人心真的会⿇木。太多次面对死亡,反而产生出死亡免疫力…”

  片刻沉默之后,卓木強道:“好,就算是塔西法师先走一步,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还活着,我们不会失败的,我向你们保证!”

  岳提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強…強巴少爷,为什么?为什么呢…你还能坚持…是什么让你…”卓木強断然道:“因为我叫措姆強巴!因为我是措姆強巴!”

  他再度爆发出和嘲汐搏门时的吼声,只听黑暗之中,山石共震,海嘲呜呜,声音远远地传开,浪嘲也被远远驱散,似乎连海都产生退却之意。

  “孩子,别忘记你的名字!”方新教授那温和的声音,在卓木強的心中起汹涌的波浪,一如那海。“我没有忘记,导师。”他在心中悄悄地回答。

  黑暗中一片哑然,卓木強的承诺一点分量都没有,起码他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蠢蠢动,冰冷的心渐渐恢复一丝暖意,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张立和岳认为那就是信任,巴桑和肖恩则认为那是信仰,让人从绝望中产生希望的信仰之力,正透过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传递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死灰可复燃,星火可燎原,只须那一抹火星,就⾜够映红希望的天空。

  人们不再陷⼊深深的绝望,他们屏息期待,会有光吗?

  黑暗中,首先听到卓木強厚重的呼昅声,接着,听到卓木強⾼呼:“我感觉到了!离出口已经非常近了。”急促的语音传递着令人欣喜的资讯。

  岳不解道:“強巴少爷…你…你和巴桑大哥…不是…不是只能感应…到危险么?你怎么…”

  卓木強道:“我真的感觉到了,岳,相信我。”

  亚拉法师端坐在船尾,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心道:“是风,是风啊!強巴少爷。混到了,是吧!強巴少爷。”

  岳还打算问什么,却被附近一阵奇异的声音却打断。黑暗中的他喃喃问道:“是什么?什么…在响?”

  张立答道:“哪有…什么?你…该不是…幻觉吧?”

  岳道:“嘘…你们听…”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边摸索着,终于一翻⾝,看见了红⾊的亮光。

  “张立!”力量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涌了出来,他喜道:“我镭测距仪!是镭测距仪啊!”“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哈哈!我们闯过来了!我们通过磁力区了!我们的仪器可以使用了!哈哈!強巴少爷感觉是没错的,一定是快到出口了!一定是啊!”黑暗中,他们又听到強巴少爷的声音“看吧!是光…”只是这次,声线明显地颤抖,他在克制內心无比的动。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因为能够见到光明而动,乃至难以言语,热泪盈眶。

  终于看到了,光啊!光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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