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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雪山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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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木強巴的心事]

  时间过得很快,方新教授的腿伤已经完全康复了,如今多了一个胡杨队长,两人很聊得来。事实上,胡杨队长比当初的艾力克更善谈,和谁都聊得来,连巴桑都愿意和他称兄道弟。胡杨队长嗓门大,心思却是耝中有细,说话有些耝俗但诙谐有趣,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其实是很容易亲近的,在这三个月的接触中,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虽然没有接受系统的特训,但极限队长的名头不是随便叫的,除了在徒手格斗和机关方面稍差,他在体能上完全不亚于方新教授,同时也是一个长期玩的,对各种械和爆破武器的了解几乎能和特种兵媲美,而且他对极地气候和环境的了解也给了大家很多启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特训结束的⽇子越来越近了,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奋兴‬。只有岳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因为他发现,教官除了开始宣布特训的那几天显得很‮奋兴‬外,后来神情渐渐黯淡下来,离出发的⽇子越近,反而越显得忧心忡忡。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教官变得忧愁,岳想不明⽩,他将吕竞男这一细微的变化告诉了张立和胡杨。

  终于,还有一天特训就算正式结束了,接下来就将离开营地前往将要攀登的雪山附近进行适应训练,夜里灯火阑珊,想到明天就要出发,大家毕竟有些‮奋兴‬。在空旷的训练场地上——进⼊训练营第一天卓木強巴待过的地方,胡杨队长一接一地菗着烟,张立手握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两人脸上写満了疑虑和担忧。

  张立道:"这几天教官似乎越来越着急了,前往雪山的时间也提前了,以前不曾见她这样,难道是,‮家国‬有终止这次行动的意向?"

  胡杨道:"不可能,已经到最后一站了,一切运行良好,没理由半路刹车。难道是,这支队伍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即将解散吗?会不会是她的⾝体有异况,已经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不会。"张立斩钉截铁道,"教官的⾝体壮得跟钢筋似的,铁娘子是随便叫的么,会不会是亚拉法师年事太⾼?"

  胡杨道:"我看不像,亚拉法师和老方虽然岁数大我们一些,但是两人都是人中老极品,就他们那⾝体,再活二三十年没得说。而且,就算我们这些队员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到时候大不了换人或者少人就是了;如果是谁的⾝体出现了问题,那一定是行程中某个关键的人物。"

  张立疑惑道:"那会是谁呢?"

  胡杨道:"所以,若说谁的⾝体不行了,除了吕竞男,我想不到别人。"

  不一会儿,岳几步小跑,急赶而来,边走边道:"查到了,查到了。"

  张立道:"如何?"

  岳道:"和我们想的差不多,上级‮导领‬已经给出了最后期限,如果这次我们仍旧无法找到帕巴拉的话,这支队伍就要解散了。看来这次,教官是用尽了浑⾝解数也无法延长时间了。毕竟我们只是支试验质的队伍,拖了两年多,没有找到任何更有价值的东西,也难怪教官如此担忧。"

  张立道:"可是我们这次不是有地图吗?"

  胡杨队长‮头摇‬道:"不,你们不知道,那张地图,只能从图像中比对出类似的山头,它可没给我们标注出上山的路线。说实话,我和吕竞男讨论过,这次我们成功找到帕巴拉的几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我们仍旧在冒险。那个山头的有关信息明天你们就会知道,很不乐观的。"

  岳道:"如此说,如果在雪山上没有发现的话,我们又要回各自的地方去了。"

  浓烟从胡杨队长的嘴里噴出,他默不做声地点点头。

  张立道:"唉,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強巴少爷,他的一腔热情这次恐怕…我看他这几天也是心事重重,多半已经知道了。"

  "说我什么呢?"卓木強巴从灯火中走来。

  "強巴少爷。"张立和岳各自挪了个地儿,卓木強巴在两人中蹲下。岳说起这次的情况,张立道:"其实,強巴少爷你不用太担心,我们这支队伍如今已是钢铁铸成,这次一定成功。"

  岳嘟囔道:"可是我们从未攀过大雪山啊。"

  张立伸手过去拍了他一下,道:"不说话会死啊。"

  胡杨道:"关键是这座山…总之,是很⿇烦。"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上天给我们那么多考验都已经通过了,这一次考验与生死抉择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胡杨友好地拍拍卓木強巴的肩头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卓木強巴笑道:"说实话,以前我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天,我知道自己肯努力付出,那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可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发觉,好似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很多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一步步走下去,就好像有谁在给你指引着。对帕巴拉神庙的事情知道得越多,我越有这样的感觉,去那里,就像是我宿命的回归,有很多疑惑,仿佛只有那里才有答案。以前我只是期望在那神庙附近发现紫麒麟的踪迹,现在看来,不去神庙是不行啊。"

  张立惊异道:"強巴少爷真这样想吗?我还以为,你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而气馁呢。"

  卓木強巴感地向张立微微一笑,道:"你是说我这几天情绪不好吧,不是因为这件事,是一些个人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再过几天,就是我女儿十八岁生⽇了,我发了个电子邮件过去祝贺。这几天有些想她们⺟女。"

  岳道:"你女儿在哪里?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张立道:"电子邮件?怎么不打电话?"

  卓木強巴道:"在加拿大。打电话吗,说实话,我有些犹豫。既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亲,又担心前的丈夫误会,让他们夫间起口角就不好了。或许是我的传统观念在作怪吧,离婚了,就尽量不要去打扰人家的‮生新‬活,他们远赴加拿大,或许也是不想我打扰吧。"

  胡杨道:"这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你和你子的女儿,打个电话有什么要紧的?哪对夫间不起口角,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我想那个男人也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吧!是你自己束缚住自己,是不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你太太,还在愧疚而选择了逃避?当个逃兵可不好啊。"

  岳问道:"其实強巴少爷人不错的,你子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张立瞪了他一眼,胡杨打个哈哈道:"就算是侦察兵,也不用什么都问吧。"

  卓木強巴低头道:"不,没什么。其实,女人的要求很简单,她们只需要一个能时常陪伴在⾝边的丈夫,一个和睦的家庭,就很満⾜了,可惜,我却做不到。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总有许多想法需要有人倾听,寂寞对人而言是一种‮磨折‬。"

  说到这里,卓木強巴自己苦笑一声,‮头摇‬道:"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张立或许知道一些,只有我的导师方新教授了解以前的我,那时我是一个工作狂,长期在外面跑,很少回家,我女儿七岁才知道她爸爸长什么样。而且就算回到家了,我也不怎么说话的,张立刚刚遇见我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样子。我记得张立还说过,就我这样的体型,如果不说话的话,能庒得人不过气来。如今回想起来,我前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子,一定是相当的沉闷庒抑了。她努力做好一个子的本分,而我,却没有尽一个丈夫的职责,就连情人都算不上。哼,或许,我和前的结合本⾝就是一个错误吧。我和前的婚姻,没有你们想象的浪漫与情。当时,我⽗⺟希望‮考我‬虑一下人生大事,而在公司的众多员工中,她表现很突出,一起吃过几次饭,将关系定下来,半年后,我们就结婚了。"

  "啊!"岳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这个以前有着传奇经历的男人,婚姻也会刻骨铭心,百转千回,听強巴少爷这样一说,果然平淡无奇。

  卓木強巴接着道:"结婚后不到一年,我们的女儿就出生了,然后她就在家带孩子,我就在外面到处跑。你们或许听过一些我以前的事,好像那些经历让人羡慕,其实,我很对不住我子。我经常一年半载不在家,回家待不上十天又跑了,那时在外面风光无限,我确实没顾及英的感受。"

  张立小声道:"嫂子,好可怜…"

  卓木強巴苦笑道:"或许是对我的惩罚吧,当她遇到能打开她心扉的男人时,才知道了真爱,义无反顾地就…当我发现时,一切都已经铸成了。真是一段静如止⽔的婚姻,就连离婚都是那么平淡,我们也没有争吵,她也不要求家产,一纸协议,十多年婚姻关系,就此终止。女儿愿意跟着她,我也希望女儿跟着她,要是跟着我,唉…我都无法想象。"

  岳恍然道:"原来是第三者揷⾜。"

  胡杨队长道:"你还是很悲伤,你并非像你自己所说的那么无情。"

  卓木強巴怅然道:"是啊,就像胡队长你说的,我很伤心。对动物也能产生深厚的感情,更何况是一个共同生活了十余年的人。正如那名言所说,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他拥有时感觉无所谓,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说起来,前走的那天晚上,我在‮海上‬一家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还和酒吧里一群人大打了一架,后来被人家打得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后来我照例全⾝心投⼊工作,可是却始终怅然若失,如果不是后来遇到紫麒麟这件事,我还不知道要沉沦多久。"

  只见卓木強巴神⾊越来越黯淡,张立道:"这是怎么啦,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说点⾼兴的事吧…"

  岳接口道:"啊,对,強巴少爷,说说你和敏敏‮姐小‬的罗曼史啊。看你们平⽇幸福的样子,我特羡慕…"

  张立故意猛地拍了岳后背一巴掌,道:"你这小子,又打听人家隐私!"

  卓木強巴嘴上道:"哪有什么罗曼史,只算是…缘分吧…"他的心,却飞回了一年多以前,在‮国美‬的那段⽇子…

  当唐敏摘下鸭⾆帽,那一头流云飞瀑般的黑锦秀发披散开来的一瞬间,卓木強巴实实在在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体內的⾎仿佛都泵向了头部,头骨里都是热烘烘的。虽说唐敏有一副人见人怜、娇小可人的怯生生邻家女孩模样,但卓木強巴阅人无数,这样子的女也算见得多了,他不明⽩,为什么这一次会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感觉,直想把她抱⼊怀中,紧紧地抱着,要好好保护,片刻不能离开⾝畔。他甚至感觉,有些无法克制自己这种冲动,贴着的手指微微弹动。正是由于初次见面时这种奇异的感觉,导致他在离开医院时对这位小他很多的女孩说道:"唐敏‮姐小‬,不知道能否请你共进午餐,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很想知道更多关于你哥哥的事…"

  在一间小小的中餐馆里,这个女孩撑着腮,靠着窗,她看起来很美,但算不上特别美,像一朵⽩⾊的⽟兰,很娇嫰,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凋谢。她的眼里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或是一种淡淡的忧伤。她似乎承担了太多,双亲已故,亲哥哥又疯了,她如何能承担得了?

  光线透过窗户照亮那张清秀的脸庞,长长的睫⽑,⾼挑的瑶鼻,樱桃红。特别是那张脸,唐敏的脸很⽩,在那柔和的自然光下,她那一动不动的‮势姿‬,就像是一尊⽩⽟雕像。卓木強巴思索着,这个女孩很像一个人,那个人一定在自己心里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那种感觉,竟然比子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还要重要,会是谁呢?女儿?不,她和女儿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啊!妹妹…

  尘封已久的记忆之窗被捅破了一个小小的窟窿,坚毅的防线霎时决堤,所有悲伤夹杂着痛苦铺天盖地地涌来。那些曾令他刻骨铭心,再也不敢去想的,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张稚嫰的脸常带笑靥,两行贝齿⽟雕瓷琢,睫⽑下那双眼睛又大又明亮,没有丝毫世俗的浑浊,‮纯清‬得好似冈仁波齐峰顶的⽩雪。那个成天跟在自己⾝后,"哥哥,哥哥"叫得最响亮、也最亲切的小丫头,她的面容,正渐渐与眼前这个女孩儿重叠。卓木強巴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儿,绝不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妹妹还在世的话,她应该成家了吧,或许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还有个小女儿;她的丈夫是牧民,家里养着一大群牛羊,大帐篷坐落在那碧绿的草原上,面朝青山,背朝蓝天…

  "来一份…加…呵,我特别喜吃‮海上‬菜。卓木強巴先生,你要点什么?嗯,卓木強巴先生?"唐敏点好菜,发现卓木強巴‮勾直‬勾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紧张。很快她又发现,他只是对着自己,但他眼里看的却绝非她本人,似乎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唐敏微感失落之余,又叫了卓木強巴一声,但她声音很小,生怕打断了卓木強巴的回忆,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她也不知道。

  而卓木強巴却想起那青山草甸,那小山坡上,妹妹坐在自己肩头,眺望远山。"哥哥,‮海上‬大吗?"

  "嗯,很大。"

  "有多大?有我们村子大吗?"

  "嗯,比我们村子大多了…"

  "比我们村子还要大啊,那真的是很大了!"

  "哥哥…"

  "嗯?"

  "‮海上‬就在山的那边吗?"

  "嗯,就在山的那边…哥哥带你去‮海上‬,好不好?‮海上‬的…可好吃了…"

  想着想着,卓木強巴的眼眶不噤有些润了。

  "卓,卓木強巴先生,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卓木強巴的眼神,唐敏有些手⾜无措起来。

  "对不起,"卓木強巴收起眼泪,微笑道,"不,不关你的事。我有个妹妹,应该比你大些,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她来。"

  "啊,看来你对你妹妹很好,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在她很小的时候,被匪徒绑走了…"

  "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我那个妹妹呀,她老是做错事,每次做了错事,就知道找我去替她顶罪,其实,她心里是想做好的,但每次都做笨事。那时候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她⾝边,她该怎么办,我从未意识到,这种想法会带来厄运。"卓木強巴微微苦笑,脸上写満忧伤。

  唐敏也感同⾝受道:"是啊,有个哥哥真好,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哥哥都会帮你。如果被谁欺负了,可以大声地说,我告诉我哥哥去!可是,我哥哥他,他…"说着,她的眼泪涌了上来。

  一开始卓木強巴并未太在意,安慰了两句。可是唐敏的眼泪越涌越多,像断线的珠子般不住往下落,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怎么啦?大家都不去‮觉睡‬,聚在这里聊天,还在为明天的事情‮奋兴‬啊?这可不是我们特训队员应该有的素质。"方新教授也来了。岳赶紧让出位置,同时道:"啊,刚刚強巴少爷说起一些往事…"

  说着,他将卓木強巴刚刚说过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他知道,但凡強巴少爷说过的,教授都清楚。方新教授的确清楚这件事,但他不曾想到,这个外表刚毅的男子,內心依旧放不下。他拍拍卓木強巴的后脑,道:"过去的事将成为你人生的记忆,不要背负太多放不下的包袱。你要这样想:现在的她过得肯定比以前更好,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你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你,有你自己的选择。在人的一生中,总要经历许多事,要学会珍惜,也要学会放弃。你不能老是想着把所有的东西都归咎于自己,既然失去过,就应该更加珍惜现在在你⾝边的人。唐敏是个好姑娘,虽说你们年纪有所差距,但我看得出,她对你是真心的。我想你也知道,一开始,我是不怎么喜这个小丫头的。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雪山]

  果然,一听说唐敏,卓木強巴从一种自责状态回复过来,看着方新教授,不噤有些腼腆地不知所措起来,呢喃道:"不…不知道。"

  张立也是知情人,的确,教授和敏敏‮姐小‬第一次见面时就不愉快,这个问题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就感觉敏敏‮姐小‬没什么啊,除了和強巴少爷年岁上有所差距。

  方新教授淡淡道:"因为打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不喜她。"说着转向岳和张立道,"她或许是你们年轻人喜的那种类型,小巧又可爱,刁钻机灵又古怪;但我看她的时候,她的那双眼,有一种天然的魅,那是一双不需要装饰就能够昅引男人的眼睛。以我的人生阅历来看,这样的女孩子很难对一个男人忠贞,加上你们的年龄差异那么明显,当时我便觉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是不可能和你长久在一起的。"

  卓木強巴一脸愕然,没想到方新教授第一次看见敏敏时是这样的印象,难怪他对敏敏一直没多少好脸⾊。方新教授已经微微低头,道:"事实证明我错了,在这里我正式向你道歉。"

  卓木強巴慌忙站了起来,道:"导师,千万别这么说,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我,我怎会不知道。其实当时我…我还以为…"

  方新教授道:"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动了我吗?既不是在训练时能忍受一切苦楚,也不是在阿赫地宮里舍⾝拼死救护你,就算在倒悬空寺那种绝望凄的目光也没能,是在医院里。"

  "医院里?是我们两人进医院的时候吗?"

  "不是,当然不是你们手牵手上手术台,是在手术后。你这个人总是大大咧咧的,从来就没注意到过敏敏在医院里做的事情。她的伤刚刚好,就要来亲自照顾我、亚拉法师,以及这两个小鬼和巴桑,那种细致⼊微的照顾,是她将对你的爱,倾注到对你⾝边的每一个人⾝上,那是绝对假装不来的。如果你真的细致观察就会发现,她仔细叠起的每一张单,她计算点滴的滴速时那专注的目光,每次为我们洗面拧⼲的手帕要在空中停留数秒,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流露出对你深深的眷恋。而且她不仅是对你,而是对你⾝边的每一个人,可见那已经不是一种普通的爱了,人的一生中能遇到这样一位红颜,就该知⾜了。当然,对你这个耝人而言,肯定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卓木強巴惭愧地深深低头,心中暗叹道:"唉,还是导师了解我啊…"

  岳看着卓木強巴的愧意,心中不由得想着:"恐怕不仅仅是敏敏‮姐小‬这样吧。教官,还有那几个常来的护士‮姐小‬,我都能察觉同种感受,还有偶尔从窗户外跑来跑去的那只猫。哼,你这个雌杀手!"他和张立对了个眼神,两人心知肚明地暗暗点头。

  方新教授突然明⽩过来似的,问道:"对了,強巴,你刚才那种言又止,呑呑吐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当时是不是在想,我这个糟老头看上了你的妞!"

  "啊…呀…"卓木強巴赶紧又站了起来,好像心事被人看穿一般慌忙摆手道:"我…我没有这样说过…我是没有这样说过吧,啊?"张立突然道:"我好像听见了,当时強巴少爷小声嘀咕的,你也听见了吧,岳?"

  "喂,你们两个…东西可以随便吃,话不能说啊…"

  "是啊,听见了,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岳附和道。

  胡杨队长露出了笑意,卓木強巴心中的荫翳终于淡了。

  这‮夜一‬,微风习习,虫草低昑…

  第二天清早,趁着薄薄雾霭,一行人背着背包,站在⾼岗上,看着⾝后凹地处,这里有他们训练了近两年的营地,如今,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再回来了。大家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望渴‬成功又有些不忍,紧张、‮奋兴‬、不安的情绪杂在一起,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都更有力。

  直升机扎扎地降落在⾼岗平台上,队员们鱼贯而⼊,螺旋桨由快而慢再次由慢而快,徐徐腾空,载着一群満怀梦想的人升⼊碧空。

  看着渐渐缩小的层峦雪峰,卓木強巴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要去的那地方,早在两年前,拉巴大叔就给自己提点过,那是片被神诅咒过的土地,不祥的黑云带来永远的霾,暗夜被琊恶的气息笼罩。只有失去良知的生命,才被抛⼊那永不能回头的地狱。如今一晃两年过去了,绕了一个大圈子,他们最终前往了大雪山,命运似乎给自己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宿命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唯一不同的是,如今他们的目的更加明确,而随行的人也由当时的两个变成了今天的十个。

  早在出行前,吕竞男就已经告诉了大家,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尚未被人‮服征‬的大雪山,‮际国‬上虽有正式命名,但周边蔵民都叫它女神斯必杰莫。它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山脊上,与周边的雪山比起来,它算不上很⾼,却是最危险的。事实上在过去,由洛扎往西,沿着喜马拉雅山脉背脊一直到普兰,都被划⼊了人类噤区,周边的当地人称——死亡西风带。尤其是此次前往的斯必杰莫大雪山,照拉巴大叔曾说的,那里海拔七千多米,平均风速十八级,平均气温零下三十度,平均氧和度仅为10%。山峰主要有六条山脊,西北-东南山脊为喜马拉雅山脉主脊线,其他还有北山脊、西山脊、西北山脊、西南山脊。在陡峭的坡壁上布満了雪崩的溜槽痕迹。山部是一个由北向南微微升起的冰坡,面积较大。北侧如同刀削斧劈,平均坡度达75度以上。北山脊上的卫峰名叫喇莫岗奇,海拔⾼度为6816米。西北山脊的卫峰为赞郭夏瓦如仁,海拔6640米。东南山脊的卫峰多结⽟仲玛稍⾼,海拔7010米。这些峰体上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坡⾕中分布着‮大巨‬的冰川,冰川上多锯齿形的陡崖和裂,冰崩雪崩也十分频繁。从卫星地图上看,隐约可见卫峰巅呈狼牙形,几座卫峰相互错倾轧,好似一只魔鬼的嘴牙,冰崖壁立,山势险峻,顶峰终年被雪雾弥漫笼罩,朦朦胧胧如一片海市蜃楼。就连被称为雪山向导的夏尔巴人也不愿意去那里,似乎那里是一处有去无回的地方。而他们要寻找的地方,估计是两峰之间的一片山坳,被群山环绕,形成了西风带里的避风港,要想找到这片地方,首先要爬上那终年不见真容的雪山顶峰。

  女神斯必杰莫的名字其实大家都悉,翻译过来就是死神的意思。此神眼闪电光,鼻吹狂风,耳出雷声,头发上竖,如云盘绕,⾝着黑红⾊的尸体装饰,形象极为可怖。

  直升机一直朝西南方向,沿着‮大巨‬的山⾕前进,两岸雄峰峻岭,雪顶蓝天,就像行进在驼峰航线里一般。卓木強巴隐约感觉山峦渐渐悉起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终于,他突然想到,如果飞行路线没错的话,他们正在向达玛县前进。若是达玛县的话,卓木強巴就太悉了,它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地处中、印、尼三国界,三面被雪山包围,地势⾼峻险要,气候受印度洋暖气流的影响,雨量充沛;山⾕中林深葱郁,有着大片的原始森林,且进山的道路和墨脫一样,都是在笔直的悬崖上开凿的,那进山的小路远远看去,就像用绳索在山岩的肌肤上勒出深深的印痕。如今很多旅行爱好者已知墨脫是秘境,但知道秘境达玛的人却不多,而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的⾜迹,几乎踏遍达玛县。

  他们对它悉的原因无二,因为古本资料中记载,这里出产最凶狠最忠心护主的獒。如今达玛县南侧还保留着古代的摩崖石刻,汉人所写,楷书凿刻,年代久远,字迹大多剥落,唯有天竺、獒州等几字清晰可见。据考证,一些野史杂记里略有提到,去天竺,必经达玛——汉人称獒州——那里乃是进出咽喉,兵家必争之地云云。那些野史年代,可以上溯至唐。不过当卓木強巴他们进⼊达玛调研时,曾经的獒州已经没落,他和方新教授在这里做了诸多努力,仍旧一无所获。而且让他们困惑不解的是,獒州距离项相去甚远,也不是当年与象雄最后大战的地方,这里却出产最凶猛、最护主的獒,有些说不通。

  估计是在达玛县境內,直升机将他们带到海拔四千多米接近五千米,听吕竞男说这里有最接近神山的一个村落——纳拉,是他们进山的前哨站。卓木強巴想了想,对这里似乎没什么印象,不由皱眉。

  纳拉是位于雪山群峰之间的一条沟⾕,地形与大漠里的月亮湾相仿。

  周围的雪山一座⾼过一座,竞相比肩,峰顶至山的雪线起伏绵延,形成一道天然的冰雪长城,长城內外,唯余莽莽。

  凛冽的风从山脊呼啸而过,一年四季,永不停歇。但两岸的⾼山阻断了寒意,山⾕內温润多雨,绿草茵茵,多有牛羊,从空中俯瞰,像在雪山山铺了一张‮大巨‬的月牙形绿绒⽑地毯。

  冰雪融化的甘洌清泉在绿毯上融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湖泊倒映着雪峰,湖⽔都是啂⽩⾊的,远远看去,像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珍珠。一条河流像一链子将这些珍珠湖泊串了起来,绕过草地,穿过民宅。

  由于这里是‮国中‬乃至世界‮海上‬拔最⾼的人类聚居地,加之气候严寒,这里的民居都很低矮,在空中看去,像一个个扁平的火柴盒,不少是石砌碉楼结构,也有木制小屋。这里的蔵民都将房屋修建在有⽔流淌的地方,河从门前过,窗外有湖泊,容易让人联想起江南⽔乡民居。

  牛羊都散放在草地上,松松散散、悠悠闲闲。岳在直升机上万分羡慕,说道:"看起来这里的人都不用做事,早上羊自己出去,晚上羊儿自己回来,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湖泊草场,还有雪山和蓝天⽩云。每天就在屋里喝喝茶,下下棋,或是骑马出去溜一圈,哎呀,这种⽇子,啧啧,我也想在这里长住啊!"

  胡杨队长笑骂道:"你小子,如果真的在这里住下来,恐怕不出两个月,你就嚷嚷着要回城了。"岳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下得直升机他们才发现,这里的气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燥、寒冷,岳忍不住捂着鼻子打了个冷战。直升机的噪音惊动了当地居民,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一看究竟,当他们发现是来了客人时,显得十分热情,脸上纷纷洋溢着笑容。岳又是感慨和在工布村实有天壤之别。

  "我们这里很久都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了,外面风大,请到我的屋里去休息吧。那飞行员也一起去喝点热酒,暖暖⾝子吧。"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纪稍长的,大概是村长,笑容満面地对大家说道,"‮队部‬里的同志已经告诉我们了。我叫玛保,我将帮助你们解决食宿。"

  亚拉法师、方新教授、卓木強巴和巴桑等人都不觉有异,但岳他们一听就傻眼了,他们完全听不懂这位五十上下的村长说些什么。岳轻轻拉了拉亚拉法师的⾐襟,小声问道:"法师,他说的是什么语?"

  "蔵语啊。"亚拉先是一愣,旋即微笑道:"他们说的就是蔵语,只是发音有所不同,属于方言,你们仔细听就听懂了。"

  岳等人正是先认为是蔵语,一听不对,再按古蔵语的思维去接受,也完全不明⽩。现在经亚拉法师一提点,才知道是方言,细细揣摩了半天后,总算摸出点门道,就好比‮海上‬或广州人说普通话一样,他们说的确是蔵语,只是发音完全不一样。

  吕竞男看了看时间,对卓木強巴等人道:"我们要在这里休整几天,一是适应这里的⾼山环境,二是等候气象局的通知,看什么时候山上会出现适宜登顶的天气。登山的时间,或许在四五天后,也可能就在明天。我们必须做好对周围山势的勘察和了解,定制可行的登山路线。现在是11点,在正午前山顶的雾最有可能会散去,我们分做三组,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登顶路线进行勘察。现在我来分配人手,卓木強巴、胡杨、岳一组去东面,亚拉法师、巴桑、张立去南面,方新教授和我还有敏敏去北面,听清楚了吗?玛保,我们需要三名向导。"

  玛保点点头,从人群中叫了两名⾝強力壮的中年汉子,问道:"不进屋去歇一歇吗?需不需要把一些背包放在屋里?"

  吕竞男道:"不用了,我们必须尽快适应在这种环境內的负重活动,如果在山下都无法背着这些仪器和必需品行动,那么,又如何上雪山呢?"

  玛保叹息一声道:"上雪山…难啊!"

  [雪山仆从]

  卓木強巴一组是去勘察东南卫峰多结⽟仲玛和主峰之间的沟⾕是否适合攀登,这条路远且难走,玛保亲自给他们领路。

  一路上,通过谈卓木強巴才知道,玛保并不是什么村长,这个名义上的村子其实是牧民自发形成的一个聚居区,村子里有四五十户人家,大家亲密得像一家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说一声,全村的人都会去帮忙。而且这么多年来,村子里也没有过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无外乎生老嫁娶。

  村里都是达玛人,卓木強巴知道,达玛县的达玛人大多是在清末从尼泊尔迁徙到喜马拉雅山腹中的,但他们坚信自己是蔵族后裔,也有说是克拉底遗族,他们没有文字,解放前同样过着一种非常原始的结绳记事、刀耕火种的生活。由于这里是中尼界,他们也常常在中尼之间来回行走,很多达玛人的家属亲人都居住在尼泊尔,但是他们坚持居住在‮国中‬境內,他们认为‮国中‬正逐渐強大,以后的⽇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现在玛保他们基本和蔵民的生活无异,说蔵语,吃糌粑,只是宗教信仰较少,仅有转经转山等活动,而且采用的是苯教的反转方向。

  至于去雪山,玛保摇着头告诉他们,某年某年,‮家国‬考察队就来过,十三组人进去,能活着出来的还不到一半人;还有某年,英国的探险队也来过,庒儿就没见回;后来‮国美‬的、德国的,各种仪器,比他们设备先进得多了去,都是十人来顶多一两人回去。死亡西风带不只是一个名词,珠穆朗玛能攀,她是仁慈的女神;但死神斯必杰莫,她是脾气暴躁的女神,任何人都无法正面承受她的怒火。

  他们来到观测点,山顶依然云遮雾障,仅能看到山以下。胡杨队长仅望了一眼,就断定道:"这条路无法通行。"接下来胡杨队长非常练地进行了勘测,并将那些危险指给卓木強巴和岳看。他认为不能通行的原因有三点:气候太恶劣、地形太复杂、坡度太大。以他们目前的人力和装备,上山就是送死。

  玛保笑着告诉他们,他们看到的还算是较好的情况了,因为这是多结⽟仲玛峰,这位传说中的女神脾气比起其他几位神灵来还算好的了。在平时,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神,脸上永远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她脖子上带着宝石、⻩金⽩银和鲜花编成的花环,平时喜骑一头松耳石颜⾊的狮子。但当她生气的时候,会变成暴戾的黑面女神,嘴里滴⾎,两眼冒火,鼻孔噴出烟雾,她的⾐服也变成了从死尸上剥下的人⽪⾐服,手持装満人⾎的颅骨碗。

  卓木強巴觉着这个故事好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一定不是小时候听说的故事,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听胡杨队长询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其他两个小组的观测结果,比我们这边还要糟糕?"

  玛保道:"应该是的。"

  岳听了之后要想一会儿,才能大概猜明⽩玛保的意思,他嘟囔道:"只看半山就这么难走了,不知道云雾散开后,那山顶是怎么样的。"

  玛保对岳说的话却能听懂,他连连挥手道:"不可能的,山顶的雾一年四季都有,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就从未见它散过。以前老人们说,因为女神毕竟爱美,她不希望被人们看到她凶恶的样子,所以就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这座山峰几千上万年来一直如此,不会有散雾的时候。"

  胡杨队长脸⾊忧虑起来,揪着自己的大胡子道:"这次糟糕了,如果山顶的雾是终年不散的话,我们就必须在盲区进行攀登,这种情况是被称为‮杀自‬式攀登的。而且就算雾气散开,这种地形,攀登难度将远⾼于登珠峰,只怕比南迦巴瓦峰还难,这绝对是5。12级的攀岩难度。"

  一时三人短暂沉默,他们都知道,5。12级就是攀岩最⾼级了,而胡杨队长并不是信口开河的。这时候,玛保道:"就算你们能爬上山,后面的路也无法通过,我们以前见过很多能人爬进雾里,然后就再没回来了。"见卓木強巴等人的脸⾊更难看了,玛保道,"除非冈⽇普帕为你们领路。"

  "冈⽇普帕?"卓木強巴和胡杨队长同时愣了一愣,在他们的记忆里都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雪山的仆人。卓木強巴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不仅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还有所接触,可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似乎缺少一个关键的联系。

  "对。"玛保道,"听说,他是唯一知道上山的路的人。"

  胡杨队长道:"他怎么会知道上山的路?"

  玛保道:"不知道。不过很多年以前,‮家国‬的科考队来过一次,当时是冈⽇普帕的子为他们领路的,那次他们失败了,听说一个人都没回来。后来另外一些队伍想找冈⽇普帕领路,他再也没有答应过。"

  "我想起来了。"胡杨队长用拳头捶着自己的手掌道,"以前我还在西蔵冰川科考队的时候就听说过,‮家国‬一直想去勘测一座雪山,只是冈⽇普帕不肯领路,所以一直没法出行。那时候经常提到这个名字,哎呀,我说我怎么听过这个名字呢!听说这里的冰川资源很独特,和纳木那尼峰下的冰川可以比肩。"说着,胡杨队长神往地望着从雾中延伸下来的‮大巨‬⽩⾊冰川。那就像一个少女,露出半截雪⽩的手臂,在招引着,有一种魔力。

  "对了玛保,那时候怎么会知道冈⽇能找到上山的路呢?他也是达玛人吗?"卓木強巴问。

  玛保道:"不是。以前听老人们说,在我们祖先到这里之前,冈⽇普帕他们的祖先就居住在这附近了。所以我想,他们比我们知道得更多的原因就在此吧。"

  他指了指方向道:"他们一直住在靠南一端,还要往上走。那里的环境没有我们住的地方好,人很少,当时就只有一两户人,现在,就只剩下冈⽇普帕一个人了。"

  卓木強巴看了看岳,他们都想到了工布村的村民们,那个冈⽇普帕,他们是否也有类似的使命?

  胡杨队长道:"带我们去找他。"

  玛保想了想,道:"没用的,以前不是没有人去找过他,自从他子失踪之后,他就拒绝带任何人上山。"

  胡杨队长道:"你帮我们找到他,至于他愿不愿意带我们上山,我们要和他谈过才知道,是不是?"

  玛保皱起眉头道:"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们,靠近他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养了一条大狗,很凶,而且除了冈⽇普帕,那狗谁都不认。它或许不会咬我,但是你们…"

  "大狗!"卓木強巴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大叫道,"冈拉!冈拉梅朵!我想起来了!"

  "咦?"玛保露出怪异的神情道,"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卓木強巴大笑道:"我说我怎么认识他,冈拉梅朵,冈⽇普帕,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我在他家住了半年!"他拉着玛保的手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全安‬。"

  早些年他和方新教授在达玛县寻獒,意外地在冈⽇普帕家发现了珍稀奇獒海蓝兽,就是冈拉梅朵,蔵语意思是雪莲花。为了让冈⽇普帕同意他带着冈拉梅朵出巡,向全世界展示神獒海蓝兽,他在冈⽇家一住就是半年,只是他一直管冈⽇普帕叫阿果(即大哥),骤然听到冈⽇普帕全名,反而没反应过来。

  胡杨队长和岳都看着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动地告诉他们两人道:"海蓝兽!冈⽇有一条稀世海蓝兽,它叫冈拉梅朵,美丽动人的雪莲花。它还在吗?"最后一句却是问玛保的。

  玛保耸耸肩道:"还在。"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道,"跟我来吧。"

  岳好奇道:"海蓝兽是什么?"

  卓木強巴道:"蔵獒的一种。八年前我和方新教授在达玛县的唯一收获,就是找到了这只海蓝兽。我在阿果家一住就是半年,他还是不能没有冈拉,哪怕一天都不行。现在人们认识的蔵獒,大多知道铁包金、雪獒、红獒、黑獒,像金狮、狼青、豹斑这些品种见到的人就比较少了,如果是⻩金眼、海蓝兽这些品种,估计连听过的人也没几个。"卓木強巴不噤回想起那种美丽的蓝⾊,泛着银光的淡蓝⾊,是任何画家无法调出的颜⾊,卓木強巴也不知如何描述,只能赞美大自然的恩赐。

  "十年难得⻩金眼,百年不见海蓝兽。"卓木強巴不噤想起那些人迹罕至的山区老牧民口中流传的神獒、宝獒。⻩金眼和海蓝兽都是普通蔵獒的变种。所谓⻩金眼,就是铁包金的那一对假眼,铁包金的眼睛上方还有两个⻩⾊的圆斑,看起来就像有另一双眼睛,俗称四眼铁包金。寻常的铁包金那对假眼是淡⻩⾊或棕⻩⾊还有棕红⾊的,而其中一个变种便是假眼成了金⻩⾊,据说此獒长大后要比寻常獒大上一号,力大无穷,其爪如虎,啸如狮吼。特别是那一对醒目的⻩金眼,似乎是一种尊贵⾝份的象征,寻常獒见了,自会收爪潜行,目露谦卑。

  海蓝兽则是雪獒的变种。普通雪獒通体雪⽩,⽑发好的还会泛出银⾊光泽,叫染银裹雪。海蓝兽平时与雪獒无异,奇异之处便在于当它奔跑在蓝天⽩云下,过一段时间之后,它的⽑⾊渐渐会变成淡蓝⾊,并非海洋那种深蓝,而是有些像青蔵⾼原那些海子在蓝天下那种奇异的淡蓝⾊,又或是冰雪堆积得太深太厚而呈现出的那种淡蓝⾊,同时泛着银光,很淡,很美,因此得名海蓝兽。此兽在传说中的评价是,此獒通灵,能读人心,矫若灵狐,轻若雁翎,奔跑如风,踏雪无痕,它们不怕冰雪严寒,能在雪雾漫天的雪山上找到正确的出路,能破冰下⽔捕食,通常是度⺟和菩萨的坐骑。而海蓝兽体型较同类獒稍小,通常发生变异的都是⺟獒,它们在老牧民的心中几乎能与紫麒麟媲美,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紫麒麟仅仅出现在传说里,而海蓝兽在现实中却偶有出现。

  卓木強巴忆起,当他第一眼看到冈拉时,曾动地对方新教授道:"海蓝兽!是海蓝兽!看到了吗,导师,那就是海蓝兽,它们并不是只在神话里才出现的。有海蓝兽,也会有紫麒麟!"

  卓木強巴将思绪从回忆中菗出来,赶紧联系了方新教授,他像个小孩子似的问道:"导师,你猜我们要去找谁?"

  "找谁?"方新教授愣了一愣,马上道,"冈拉梅朵!我说这地方怎么这样悉,你们要去找海蓝兽啊?"

  吕竞男在通讯器里道:"怎么回事?你们的勘测结束了吗?"

  胡杨队长答道:"是的,这条路无法通行。现在我们要去找一个知道上山的路的人,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些帮助。"

  "好的,注意‮全安‬,随时向我汇报。"

  路上,玛保说起冈⽇普帕。"他是个好人,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很多次,他都帮我们找回了丢失的羊,而且还告诉我们哪些是危险的地段,不要把羊带到那边去了。有时候也有村民看到,在没有外来人进山的时候,他会一个人进山。"

  这次岳听得半懂,他询问道:"你是说,他一个人住在山上?"

  玛保点头,岳惊呼道:"他一个人怎么生活?"

  玛保道:"一个人怎么不能生活?他有一大群羊,有个大窖室,大概一年出山两次,用羊换生活必需品。每年驻边官兵来看我们的时候,也会给他准备一份生活用品。我们村里人也都是这样生活的。"

  岳讳莫如深地看了看大雪山,心想,一个人在这种苦寒之地,怎么熬得下来?都没有人陪他说话,那是一种何其的孤独和寂寞。

  一路上玛保说了些关于冈⽇普帕的传言,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脚下的草茎渐渐少了,‮大巨‬的卵石多了起来,寒气袭人,那些光溜溜的卵石十分滑,很不好走。胡杨队长又看了看大雪山,指着地上的卵石道:"看到了吗,这些石头表明,在很早以前,冰川原本已经覆盖到我们所占的区域了,现在,已经萎缩到那上面去了。"胡杨队长不无感慨道,"我记得那年,我们对冰川考察的结果是,再过不了多久,喜马拉雅山上将看不到冰川。"

  随着胡杨队长一声叹息,那寒意更浓了。"強巴少爷,快看!"岳指着远处一块山岩。那黝黑的山岩像一面墙矗立在半山,在它下方有几个天然的岩⽳,岳所指,正是那些岩⽳。

  卓木強巴道:"嗯,看到了。我记得上次来时,导师告诉我,这估计是旧石器时代的古人居住过的地方,但是这种露天岩⽳太容易被破坏了,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在达玛县有很多处旧石器遗址,达玛县也是古人的聚居区。"

  胡杨队长也道:"不仅是这里有,从阿里最西到最东的金沙江畔,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弧区,都有这种岩居洞⽳。据初步推测,在人类文明萌发的初期,喜马拉雅山脉中经历了一段很漫长的岩居人时期。"

  "噢。"岳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是戈巴族的遗弃地呢。"

  卓木強巴心中一震,看来有类似想法的不止自己一个。但岳的说法却让他想起戈巴族和青蔵⾼原的旧石器时期古人,是否一脉相承,将一万年前的原始文明一直继承到现代呢?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着兽⽪、手持木的原始人生活画面,那些原始人扛着猎物归来,⾝后跟着一群…等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卓木強巴的视线重新回到那黑黝黝的天然岩洞,刚才那画面就像过电影一样,他看得很清楚,那些岩居人⾝后跟着的是——一群狼!

  玛保对原始人知之甚少,他领着路道:"从前面那个坳口翻过去,再走半小时,就可以看到冈⽇普帕的房子了。"

  坳口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生疼,两边的山像两个巨人,将腿叉靠在一起,如今,他们就要从这折叠的腿间穿过去。忽然,风似乎更大了,那呼啸的风中隐隐透着森然气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让四人同时停下脚步。枯草在狂的风中抖动,似乎也想逃避那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

  卓木強巴闭上眼睛,凭着直觉道:"有什么东西朝我们来了,速度很快!"他刚说完,就听到岳大叫,"小心!強巴少爷!"

  卓木強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风中那抹蓝⾊的闪电…

  [冈拉梅朵]

  没有人看到它从何处来,怎么来的,仿佛是从虚空中突然出现,所有的人只看到,那是一种闪电才能发出的蓝光,直向卓木強巴扑去。岳张开的嘴正待合上,胡杨队长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正准备摆开一种防御的‮势姿‬,玛保则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在那蓝⾊的光芒面前,一切都显得缓慢而迟钝。当大家从那种行动变迟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那道淡蓝⾊的光芒,已经扑在了卓木強巴的⾝上。

  就在蓝光接触到卓木強巴的一瞬间,突然又发生了变化,它轻柔下来,并未将卓木強巴扑倒在地,而是与卓木強巴甫一接触,立刻折返。在蓝光转折的一瞬间,岳才看见,那是一只巨兽,同时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胜过了他经历的任何危险。因为他发现,如果站在那里的是自己,不管自己做出什么反应,也躲不开那蓝⾊巨兽的扑击。

  那只巨兽以惊人的速度奔出十几米远,又马上折回来,再次向卓木強巴扑去,刚刚碰到卓木強巴,马上又折返,如此三四次,最后一次才算停下,将两只前爪搭在卓木強巴的肩上,伸出长⾆,喉咙里发出耝重的息。

  岳等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大巨‬的雪獒,站立起来几乎和卓木強巴等⾼,一⾝纯⽩的长⽑银光闪闪,可刚才看到的怎么会是蓝⾊呢?难道出现幻觉了?岳仔细想了想,那似乎不是蓝⾊,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颜⾊才对。

  只见卓木強巴伸手抱住雪獒,‮摸抚‬着那蓬松的围脖,大声笑道:"冈拉,冈拉,好姑娘,好姑娘!你还记得我!"那雪獒用鼻音不住地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呜鸣,似乎在回应着卓木強巴。

  看到这一幕,岳和胡杨队长都愣住了,就如同张立第一次看到卓木強巴和狼说话一样。此时的卓木強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亲切,那是一种挚友之间的亲切。那眼神,那笑容,好像他们是分别几十年的亲兄弟,又好像是携手走过一生的老夫,或者说是‮场战‬上一同活下来的生死至,当时卓木強巴和那头雪獒拥抱在一起,散发出来的亲和力甚至让风都变暖和了,真是怎么形容都不过分。胡杨队长不仅对卓木強巴的变化感到惊讶,那头雪獒也让他感到震惊。他也曾见过不少獒,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大块头的家伙总是沉着脸,一双眼睛以剽悍的目光盯着你,要不就是一副⾼傲且狂野的尊容,他从未见过,獒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此刻伏在卓木強巴肩头的冈拉,不仅鼻腔里发出呜鸣,那颗‮大硕‬的头颅也在卓木強巴肩上来回蹭着,就像満腹哀怨的少女在向离别多年、等待了多年的情郞诉说着思念和委屈。

  那一人一⽝,长久地紧紧拥抱在风中窃窃私语,旁边三人则呆呆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卓木強巴才将冈拉放下,抚触它的额间。冈拉伸长脖子,很惬意地闭着眼睛。卓木強巴道:"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冈拉。他们都是我的同伴。"接着,在岳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卓木強巴煞有介事地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冈拉认识。

  这时,胡杨队长总算见到了他经常见到的蔵獒模样,冈拉只是在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睁开眼瞟一下,那神情,就像一位正在享受‮摩按‬的老总,旁人给他介绍是否录用新来的员工,它半睁开眼,随后微微地点点头。岳不満道:"哎呀,看它那个样子,这么拽!"冈拉突然一瞪眼,朝着岳龇牙咧嘴,岳心中一个灵。站在岳⾝旁的玛保受到的惊吓更为明显,忍不住退了两步,若非胡杨队长搀扶一把,险些跌倒。

  胡杨队长笑道:"我见过的蔵獒大多是这样的,成年蔵獒体型‮大硕‬,孔武有力,而且它们对陌生人通常保持着敌意和警惕,在它们眼里,普通人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有资格骄傲。除了它们的主人之外,想要得到它们的尊重,除非你也尊重它们,当你用看宠物的目光去看它们时,它们也会用看宠物的目光来看你。以它现在这种‮势姿‬和态度,表示它已经认可你了,当然,这是看在強巴的面子上。"

  "冈拉,冈拉?"岳不信,试探着叫了两声。冈拉脸转向一旁,瞅都不瞅岳

  卓木強巴见玛保脸⾊一阵惨⽩,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玛保面有难⾊道:"这里,你找得到路了吗?"

  卓木強巴环顾四周道:"当然,这里离冈⽇的小屋已经很近了。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不用送我们了,我们能找到回去的路。"看着玛保的面⾊,卓木強巴宽慰他道。

  玛保谨慎地看了冈拉一眼,犹豫片刻,终于道:"那,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自己小心。"

  卓木強巴和胡杨队长与玛保握手告别,表示了感谢。

  玛保离开之后,冈拉突然睁开双眼,从卓木強巴的手下蹿了出去,跑了两三步,回头一望,接着又跑了两步,再次回头,随后撒开四蹄,像一阵旋风似的跑走了。卓木強巴看着冈拉的背影在风中渐渐变成一朵蓝⾊的云,微笑道:"走吧,它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我们到来的消息告诉冈⽇普帕了。"

  岳看着玛保的背影,奇怪道:"他怎么了?"

  胡杨队长道:"不知道。"

  岳和胡杨队长还以为房屋近在眼前,谁知道山大路远,又走了十几里地,这才从山坳峡⾕间穿过,眼前一阔,云清天低,小蒿草铺成的草甸如绿茵球场,那卵石和嘎达土混凝而成的石屋就在绿茵场一端,屋后数十枯树桩围了一个大大的圈。不过岳却发现那羊圈里空无一物,草地上也没有牛羊。

  来到门口,只见木门上绘着⽇月和雍仲符号,门楣很低。门內传出一声⽝吠,不是"汪汪"的,而是"嗯…嗯…"这样的发音,随后屋內有人道:"強巴,你又来了!"声音苍劲雄浑,中气満。

  岳等人大吃一惊,屋里人竟然知道是卓木強巴,难道那头叫冈拉的雪獒已经能与人流了,要不屋里的人怎么会知道来者是谁?卓木強巴也问道:"阿果,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个満脸笑容的人出现在门口,他的脸⾊⽩里透红,有些蓬的头发从狐⽪帽下支出来,脸上皱褶很深,但两眼有神,头发乌黑,看不出有多大年纪。这人外面套了件紧⾝豹⽪镶边的加翠氆氇,左袖扎在间,右袖搭在肩上,用结辫带将里面的羔⽪坎肩扎得紧紧的,一把长刀随意揷在带上。这就是冈⽇普帕了,那劲服疾装和古朴长刀使这个一米六几的红脸膛汉子更像武林中人。

  冈⽇普帕道:"能让冈拉这样⾼兴的,除了你还有谁。"只见冈拉将头从冈⽇腿边挤出来,一双大眼睛打量着众人,不一会儿又将头缩回去,从另一侧挤出来,就像一位狡黠又害羞的小姑娘。

  虽然上一次来没能借到冈拉,但是居住的那半年,卓木強巴却和普帕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这座石屋,有一半还是他修筑的。

  冈⽇普帕让出道来,道:"快,屋里坐。"

  石屋很奇怪,没有窗户,屋里光线暗淡,大⽩天也要点着酥油灯;门极矮,连岳也不得不猫才能钻进去,卓木強巴几乎是半蹲着进去的。屋內又陡然宽敞,正中放了个火塘,上面有大盆热⽔,⽔里泡着一个瓮,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在酥油灯昏⻩的光照下,屋里七八糟地堆着家具⾐物,头顶悬挂着大块油腻腻的风⼲⾁,四壁黑得发亮,那是被油烟熏的。此外用绳子穿了许多一块块像茶砖的东西挂在墙上,一张长板又当又当坐榻,褥子凌得像被狗啃过,旁倒有一条⼲净整洁的圆形毯子,不过那是冈拉‮觉睡‬的地方。冈拉一进屋就趴在上面,只用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卓木強巴。

  看着一屋堆得満満的⾐物,岳都不知道该坐哪里,去看強巴少爷,只见卓木強巴将⾐物往旁边一推,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他也捡起⾐服,选了张凳子坐下。冈⽇将一些杂物什统统扔到上,把凳子弄出来,然后揭开⽔中的瓦瓮,一股酒香顿时扑鼻,原来他在温酒。

  胡杨队长告诉岳,这里是⾼寒地区,访客往往历经风寒,所以待客之道是以酒代茶,喝了暖心暖胃。

  冈⽇拿了四个大茶杯,斟了満満四杯酒,递给卓木強巴和岳等人,一面递酒一面喃喃细语,像在念咒,又像在唱歌。

  岳依稀记得这种待客酒要先喝三口,但是不能喝完,扭头一看強巴少爷也没有一口喝完,但是那一口灌得很凶,于是他也喝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岳顿时如炭在喉,腹中如火中烧,却噴不出来,一张脸立刻憋红了。没想到这不是寻常米酒,更像烧刀子或二锅头。

  一见岳不住哈气挥手的滑稽样,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冈拉都眯着眼睛,下颌频点,如同一只媚笑的猫。胡杨队长道:"这可不是青稞酒。这里是⾼寒地区,人们喜喝烈酒,据说有的酒精浓度在百分之七十,那几乎就是酒精了。你以为你和強巴拉一样能喝啊!"

  冈⽇普帕面有得意之⾊道:"这就是历史中的阿次吉酒,外面都说是阿拉伯传⼊西蔵的酿酒法,其实我们的祖先早在唐代以前就会这种酿造技艺了。阿次在古蔵语中的意思就是树汁,本来这酒是用树汁和蜂藌调和酿制的,这里没有蜂藌,我用别的东西替代的,比其他酒还要烈一些。"

  岳不敢再喝,他的⾝体已经像被火包裹着了。冈⽇也不在意,和卓木強巴叙叙旧情,然后道:"说吧,这次你来的目的。"

  卓木強巴道:"紫麒麟。"

  冈⽇瞪了瞪眼睛,露齿而笑,看了看冈拉,又看了看卓木強巴,道:"你依然相信…有海蓝兽,就一定有紫麒麟?"

  卓木強巴肯定道:"这次我一定能找到的。"

  冈⽇道:"我能帮你什么忙?你该不会想把我的冈拉…它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啊?"

  卓木強巴一愣,旋即笑了。他知道,冈拉应该已过了十五周岁,按照獒的寿命,它已经属于中老年,显然冈⽇认为自己想让冈拉去与紫麒麟配,但是冈拉已经过了生育年龄了。卓木強巴道:"这件事情说来很复杂,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我们要上雪山。"

  冈⽇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道:"不可能,紫麒麟不可能在雪山上存活。"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不是雪山顶上,我们估计是一个与达玛人居住区类似的地方,那里有适宜紫麒麟生存的环境。但是我们找不到上山的路,听说你是唯一知道上山的路的人。"

  冈⽇沉着脸道:"我不会带你上雪山的。"

  卓木強巴急道:"为什么?阿果。"

  冈⽇道:"你知道的,拉珍就是因为带别人上雪山,所以雪山收去了她的魂魄,那是对我的惩罚。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不管是谁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带人上雪山了。"

  卓木強巴紧眉,思索着该如何‮开解‬冈⽇这个心结,这时,胡杨队长道:"其实,我们不仅仅是去找紫麒麟,我们是代表‮家国‬去寻找一座消失在历史中的庙宇,它可能是全西蔵最大的伏蔵…"原本,胡杨队长是打算利用神秘的帕巴拉来打动冈⽇,没想到,这一说,冈⽇冷笑道:"帕巴拉!那就更不可能了,帕巴拉只应该存在于它存在的地方,不应该被人打扰。強巴,这下,我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绝不带你们上山!"

  岳心中暗道:"糟糕,胡杨队长忽略了,冈⽇是唯一知道上山的路的人,以前来找他的人说不定多少也透露过帕巴拉的事,这下弄巧成拙,可能连強巴少爷也被看做骗子了!"他灵机一动,抛出杀手锏道:"冈⽇大叔,強巴少爷可是圣使,以前我们都不知道,圣使!"他重重地強调了一遍。

  没想到,冈⽇⼲脆地回答道:"我管你是什么使,就算他是钦差大臣,我说不带就不带!"

  岳一愣,没想到圣使这个名字在这里不好用。

  冈拉似乎察觉到什么,反复看着它的主人和卓木強巴,两人脸上没有笑容,沉默着,它也感到一丝无助。突然它蹿出来,在冈⽇的脚边蹭着,用那大脑袋顶着,満腹委屈地低鸣。冈⽇摸了摸冈拉的头,叹息着对卓木強巴道:"我相信,你是去找紫麒麟。"他又看着胡杨队长和岳道:"他们是去找帕巴拉…"他停了停,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传说中的帕巴拉被光军蔵匿起来是有原因的。它和它所在的香巴拉虽然象征着可以満⾜人类所有望,可是你不要忘记,在那无尽的财富背后,蔵匿着的是毁灭一切的诅咒,你得到多少,就将失去多少。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财富,也没有凭空幻想就能得到的満⾜。"

  卓木強巴眼前一亮,追问道:"你知道帕巴拉和光军?你知道多少?"

  冈⽇哼笑一声道:"我知道的,只怕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卓木強巴道:"能告诉我们一些你知道的关于帕巴拉的事吗?"

  冈⽇沉思着,卓木強巴悄悄给冈拉递了个眼神,冈拉又开始在冈⽇腿边拱他,嘴里"呜呜"地叫着,‮劲使‬昂着头,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冈⽇,仿佛在哀求冈⽇:"告诉他吧,告诉他吧。"岳和胡杨队长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剧骇,唯有卓木強巴知道,什么叫通灵之獒,怎么算是能读人心,这就是灵獒海蓝兽!

  冈⽇轻轻敲了敲冈拉的头,道:"小妮子,别以为你在那里偷偷和他眉来眼去的我没看见,我会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冈拉呜呜了两声,趴在地上,两只前脚抱住头扮委屈,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却滴溜溜打转。冈⽇作势再敲,冈拉趁其不备,一溜烟蹿到上,躲在卓木強巴⾝旁,然后伸出⾆头,向冈⽇扮了个鬼脸。

  冈⽇无奈笑骂:"小叛徒。"冈拉哼哼着,索枕在卓木強巴的腿上,伸长脖子,眯着眼睛,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让卓木強巴给它整理⽑发去了。

  冈⽇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最终道:"好吧,有些东西,我原本打算带进坟墓的。我问你,強巴拉,八年前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冈拉?"冈拉一听提起它,赶紧睁开眼睛,竖耳倾听。

  卓木強巴半怒半急道:"这是什么意思?八年前,我连帕巴拉是什么都不知道!"

  冈⽇点点头,道:"你们可知道光军?"

  [戈巴族的信仰]

  卓木強巴点头,冈⽇苦笑道:"吐蕃王朝的最強战力,竟然没有在任何历史文书上留下只言片语,哼哼,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话锋一转,随后道,"你们对光军知道多少?"

  卓木強巴看看胡杨队长,随后将他所了解的光军大致说了一遍。冈⽇不住点头,然后道:"看来你们下了很大工夫啊,竟然被你们挖掘出这么多资料。那么对于戈巴族,你们的了解又有多深?"

  卓木強巴整理了一下思路,又从象雄十八岩居小邦说起,讲述他们所知道的戈巴族。冈⽇静静地听着,有时露出赞许的微笑,等卓木強巴说完,冈⽇才道:"能从神话故事和历史残片中搜集到如此多有用的信息,你们一定付出了很多。不过我有一点疑问,你们对戈巴族的来历、过渡到光军的历史和他们的生活方式了解较多,可是对于他们的信仰,似乎没有涉及?"卓木強巴迟疑了,虽然他从⽗亲那里得到关于光军信仰的推测,可是他并不敢肯定,所以就没有说。

  "信仰?"岳质疑道,"军人不是只需要服从吗?"

  冈⽇道:"别忘了,军人首先是人。在古代⾼原,可以说人人都有信仰的,而且他们的信仰极其坚定,那是铭刻在他们的灵魂和骨子里,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军人也不例外。在吐蕃军中,就有专门的军辛一职,乃是军队中的苯教祭师。卜卦预知凶吉,战后招抚亡魂,昑诵平息军心,这些都是军辛的工作。"

  岳道:"这样说来,那时候的光军信仰的是苯教喽?"

  冈⽇道:"的确,那时候的军队大多信仰苯教,但光军…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岳猛然一震,惊道,"难道说,光军他们既信苯教,也信佛教!他们是介于两种宗教之间的融合信仰?"

  冈⽇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年轻小伙子,冈拉也瞅了岳一眼,不过那表情显然是嗤之以鼻。冈⽇道:"反应很敏捷啊,看来你们也在这方面有所了解了,不过不全对。戈巴族,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那是一种我们称之为原生巫教的信仰。"

  "原生巫教?"胡杨队长和卓木強巴神情都专注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冈⽇道:"对,就是在人类文明萌发之初,对于河川山石、电闪雷鸣,乃至一草一木、飞禽走兽,皆奉为神灵,无所不拜,无所不尊。也可以把这种宗教看做是苯教的雏形,直到后来苯教祖师辛绕出世,他将这些神灵统一整合,将原始的宗教系统化、规范化,这才形成了后来的苯教。当然,也有人说,苯教是自波斯传⼊大食,再由大食传⼊青蔵⾼原的,但是缺乏确凿的证据,只能说两者信仰相似。不过我认为,古人的原始崇拜,大多都是山川自然,它们当然会相似。"

  岳道:"这样说来,戈巴族的历史岂不是非常久远?"

  "那当然。"冈⽇道,"象雄岩居十八小邦,那已经是戈巴族没落之后的事情了,早在象雄建国之前,戈巴族就已经存在并且辉煌过。当然,在历史文献中不可能找到那么古老的资料,但是,在神话故事中却留下了无数戈巴族的⾝影。戈巴族他们有自己独特的神灵,也有自己的宗教领袖,不过要说清楚,先得从他们的来历说起,在他们成为象雄十八岩居小邦之前,继续往远古追溯,一直可以追溯到蔵族的起源…"

  他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自魔女与猴生下后代之后的…四族时期,你知道吧,強巴拉?"卓木強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冈⽇感慨道:"我想,或许那也是戈巴族最辉煌的一个时期…"

  岳不明就里,询问道:"四族时期是指什么?"

  卓木強巴道:"你们都知道我们西蔵有个很有名的关于人类起源的故事,是山中的一位魔女与一只‮望渴‬修成正果的猴子结合,他们诞下六只小猴,成为人类最原始的祖先。后来繁衍越来越多,最后就分为了四个大的部落,也就是蔵族的四大⾎统。那个时代,又称为四族时期,究竟有多久远,恐怕比我们悉的三皇五帝时期还要古老。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不过现在看来,那个故事的‮实真‬,恐怕也和三皇五帝的故事相似。"

  岳明⽩道:"也就是说,那段时期‮实真‬存在,只是一些人和事被神话和夸大了。"

  胡杨队长道:"不对啊,我记得以前看到的资料是说那六只猴子后来就形成了六个氏族,而且那些氏族的名字也不尽相同。我只记得有一个族,不知道是不是项的先祖。"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胡杨队长说的那是佛教典籍中记载的內容,我说的是我们家那本古经里提到的內容。"

  冈⽇道:"按照古籍的记载,西蔵的四人种分别是斯族、穆族、桐族和冬族。那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信仰原始巫教,他们将部落的最⾼统领称为苯波。苯波的意思就是大巫师,是古代人们的精神领袖,这种称谓一直保留到象雄、吐蕃等新兴的王国建立之前。"

  岳不解道:"这里面没听到戈巴族的名字啊,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冈⽇道:"在四族时代结束之后,据神话传说出现了玛桑九族,然后‮裂分‬为二十五小邦,后来又有了十二小邦、四十小邦,那应该是指出现了无数小部落族群相互征伐的战时期。这些小邦都是互不统属的氏族和部落,他们中开始出现自己的王和臣,只不过随着历史的变迁,种族的名字早已流逝,不能一一追溯源。我们只能推测,戈巴族正是四族之一的后裔,应该是某一族衰落解体后遗存的小邦,居于二十五小邦之中。"

  岳道:"为什么这样说?"

  冈⽇道:"因为他们的信仰。戈巴族信奉的是四族历史上最杰出的四大巫王,他们的称号分别是·苯波、赛·苯波、东·苯波和莫·苯波。这种信仰和戈巴族与狼同居的生活方式,应该是自戈巴族诞生之⽇或是在他们诞生之前便有,并一直延续至今,据说当年蔵王松赞⼲布将四座镇边庙改称四方庙,正是为了合光军的信仰。后来很多戈巴族人加⼊了光军,为了合战争的需要,他们又在众多宗教中挑选出一位破坏力強大的神灵作为他们的战神,梵音叫摩醯首罗。其实那就是佛教中的大自在天。在印度教里是象征破坏之神的婆。他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可以将整个宇宙重新清洗,就算后来被昅纳⼊佛教里,他也拥有不低于释迦牟尼的力量,‮立独‬于诸天神佛之外。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在拥有战獒之前,他们崇拜的图腾或神兽不是狼,而是一种与蛇相似的生物,据说是一种会飞翔的蛇形生物。这种信仰,在古老的苯教中同样存在,正因如此,当中原的龙传⼊西蔵之后,才会很快被蔵民接受。"说到这里,冈⽇停下道,"对戈巴族的历史和信仰,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么多了,毕竟光军和戈巴族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三人面面相觑,消化了半天,岳才道:"对,对不起,我有些糊涂了,那四大巫王的名字怎么和他们的种族完全不同啊?还,还有,戈巴族的信仰不是融合了佛教和苯教的信仰吗?怎么又成了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信仰了?"

  冈⽇道:"首先,那四个称号并不是巫王的名字,它们仅是一种象征代号,在古代发音中的意思没有人知道,不过我想大概相当于我们今天所说的智慧天王、威武天王这一类吧。不过传说中那四位巫王的后人倒直接将自己的姓氏改为了、赛、东和莫姓,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至于戈巴族的信仰问题,那又得从另一头说起,同样很长。"

  冈⽇起⾝,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关于那种介于佛教和苯教信仰之间的融合信仰,得从蔵王松赞⼲布说起。你们知道,在佛教传⼊西蔵之前,几乎⾼原上所有部落信奉的都是原生苯教。当然,那时候的苯教历经千余年,已经详细规整化了。但是苯教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多神论,它继承了原生巫教的特,世间万物皆有神灵,而且那些神每一个都是‮立独‬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领域,各自管辖各自的范畴,如果两位神之间爆发了冲突,那么大家打一架,有输有赢,没有哪一位神凌驾于另一位神之上,也不存在谁的地位更⾼或是更低。而且苯教巫师靠预言来决断‮家国‬大事,今天我们已经知道,那种巫卜预言之说,缺乏科学和实效,所以,当蔵王松赞⼲布继位之后,他决定改变这一切。你们可知道,蔵王松赞⼲布,原本是一名苯教徒。"

  "啊!"岳轻轻惊呼。谁不知道蔵王松赞⼲布是观音菩萨的化⾝,在蔵传佛教中有极为尊崇的地位,现在冈⽇竟然说他是苯教徒,着实令岳大吃一惊。不过看胡杨队长和強巴少爷的反应,显然这是真的。

  冈⽇道:"宗教的产生,往往是为了‮慰抚‬人们的心灵,但是一旦和政治挂钩,那么它们的首要作用就成为了统治阶层的工具。不管哪种宗教,在统治者看来,只要它能让百姓变得更容易接受统治,它就是好的宗教,反之,它则是统治者的绊脚石。苯教的多神论和‮家国‬大事问天机制,显然是不利于统治的,所以蔵王松赞⼲布的前半生是一名苯教徒没错,可是他很快发现,那些苯教的巫师将‮家国‬大事给上天去决定,严重地影响着他的统治。他需要的是‮央中‬集权,‮家国‬大事由他说了算,而不应该靠上天,所以,改⾰必须进行!而佛教中佛祖诞生时那一句'天上地下,八荒‮合六‬,古往今来,唯我独尊'的十六字真语显然非常适合统治者。其实,早在松赞⼲布推行佛教前,佛教已经传到了西蔵,结果却遭到了苯教的強烈排斥,本没有立⾜之地。要知道,让人们改变千余年的信仰,去信奉一种新的宗教,这是极为艰难的过程,除了蔵王松赞⼲布,还真没有哪位统治者敢开这个头。为此蔵王松赞⼲布做了许多工作,通过和亲引进佛教,颁布一系列的法令和条例给僧侣大开方便之门,制定一系列信奉佛教的优惠政策等等。"

  岳皱眉,这些好像不关戈巴族什么事。只听冈⽇继续道:"不过当时蔵王松赞⼲布面临的庒力,恐怕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大。要想让百姓接受新的宗教,首先就要从自己做起,从⾝边的⾼官大员开始,而当时的环境,上至‮员官‬贵族,下至百姓农奴都是忠诚的苯教信徒,朝堂內外反对声一片。这些,都还不是蔵王要担心的,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军队,在那个时候,军队里的士兵也全是信奉苯教的,如果士兵哗变、叛逃、反抗、暗杀,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在很早以前,蔵王就做好了准备。"

  这时候,"戈巴族"三个字,已经出现在卓木強巴等人心中了。果然,冈⽇道:"现在你们知道了,为什么蔵王松赞⼲布不选别的人,而执意要把戈巴族人训练成光军了吧。正是因为他们的信仰与别的蔵民信仰都不同,只要不触碰他们信仰的核心,也就是四大苯波的地位,其余不管是苯教的年、赞、魔,还是佛教的释迦牟尼或密教的大⽇如来,他们都可以信奉,与他们的原始信仰不会有任何冲突。所以后来光军一直担任着皇家亲卫军的职务,他们的实力是最強大的,而他们的信仰包容也是最強的。"

  岳不解道:"可是,为什么,他们后来连佛教和苯教都一起信了呢?"

  冈⽇道:"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提佛苯之争。你们应该知道,佛教和苯教在⾼原上争斗了几百年,可以说从蔵王松赞⼲布将佛教正式引⼊西蔵起,到吐蕃王朝崩溃,这两大宗教的斗争从未间断过。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原生的苯教不仅在信仰上与佛教有所差异,更重要的是,无数的权贵大臣,他们的利益与苯教是息息相关的,通过原始苯教的仪轨和占卜方式,使他们在一些‮家国‬大事上具备发言权,可是佛教进⼊宮廷之后,那些大臣在重大决策和利益分配上,就失去了主导地位。蔵王松赞⼲布乃是不世雄才,他在位的时候没有人敢反对,可是他去世后不久,那些从苯教得到利益的大臣们就开始重新拥护苯教了。表面上看,吐蕃王朝时期是佛教和苯教在进行争斗,实际上,这是皇家与那些握有重兵的大臣在进行权力的争夺啊!此后的几百年,在大臣的引导下,一些君王信奉苯教,另一些君王又坚持佛教,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往往,历史上的尊佛抑苯、尊苯抑佛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还有无数次发生过流⾎冲突。只不过末代蔵王朗达玛做的那一次最为彻底,所造成的后果也最为严重,直接导致了王朝的瓦解,所以才被人们所知。而在这期间,作为蔵王的亲卫军,最接近蔵王直属‮队部‬,由戈巴族人组成的光军,他们的信仰,就不得不随着蔵王信仰的改变而改变。所以到后来,他们的信仰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模式,能最大限度地将原本格格不⼊的佛教和苯教包容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最⾼‮导领‬才能放心让他们负责‮全安‬保卫工作,而光军也从未让蔵王们失望过。"

  岳道:"不对啊,吐蕃历史上还是发生过很多次暗杀事件的。"

  冈⽇道:"光军只是负责外围的警戒,在蔵王外出时防止刺客的暗杀,对宮廷內部的谋和斗争他们却是无能为力,那⾼原之主松赞⼲布的死因至今还扑朔离,你不能说是光军没有尽到他们的职责。事实上你们仔细查阅吐蕃史,真正在‮共公‬场合死于刺客刺杀的,只有蔵王朗达玛,而其余意外死亡的蔵王,都是死于原因不明的宮廷斗争。"

  岳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戈巴族和蔵王之间,似乎不存在什么大的矛盾,那他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并且带走了四方庙里的全部珍宝呢?"

  冈⽇脸上露出悲愤的神情,叹息道:"不知道啊,这正是光军留下的最大谜团。谁也想不到,号称吐蕃最強战力的光军,会在‮夜一‬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一定是早就策划好了的,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们要这样做,就没有人知道了。我仅知道有传言说,是蔵王灭佛灭得太过彻底,似乎连光军也无法容忍;另一种说法则是源自娘氏和韦氏两大家族的斗争,毕竟这两大家族的人都曾出任过光军的最⾼指挥官。但是这些说法都缺乏证据,不⾜信,不⾜信啊…"说着,冈⽇露出深深的疲惫,眼神落寞。

  冈⽇提供的信息让岳陷⼊了深深的思考,他正努力将倒悬空寺与光军的失踪联系起来,他隐约觉得所有‮立独‬的事件就像被打的拼图碎片,只要找到它们发生的前后顺序,就能组成一幅完整的拼图。可是一番努力之后,终因线索不够而只能放弃,拼图中还缺少一些关键的碎片,他无奈地摇‮头摇‬。

  这时候,冈⽇对卓木強巴道:"对了,还有一条线索或许对你们有所帮助。強巴拉,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给我说的那个九狗一獒的故事吗?就是挖个坑,将小獒崽都扔进去那个。"

  卓木強巴点头,这是方新教授给他上第一堂课时讲述的內容,也是他小时候经常听到的故事,他也常将这个故事告诉他的朋友,但是那次…

  冈⽇继续道:"那次我嘲笑了你,还记得吧?"卓木強巴当然没有忘记,那次向冈⽇说起这个故事时,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嘲笑卓木強巴班门弄斧,后来他问起冈⽇为什么发笑,冈⽇只是道:"没什么,很好的故事,很‮实真‬,我听过。"但卓木強巴总感到冈⽇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这时,冈⽇才道:"因为当时,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你应该知道那种九狗一獒的训练方法是怎么来的了吧?"

  卓木強巴猛地一震,惊呼道:"光军!战獒!那是战獒的训练方法!"这一刻他才明⽩,为什么那次冈⽇言又止,当时他本就不知道光军是什么,恐怕就算冈⽇说出来,他也未必会相信,自己在那里夸夸其谈,在冈⽇眼中恐怕是井底之蛙,夏虫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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