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雾渐开
深夜两点,九江饭店2010房间,空气分外沉重。
接到通知赶来的几个人,脸上个个染着凝重,不明⽩市委记书吴柄杨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把大家召来。钟涛看看郑舂雷,郑舂雷也是一脸肃穆,跟平时判若两样。他又将目光投向政委尚大同,尚大同跟他一样纳闷,一双眼睛也在不停地搜寻着答案。钟涛边上,是反贪局两位导领,他们的气⾊更为紧张。
沉闷中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门被轻轻叩响,吴柄杨咳嗽了一声,道:“进来。”
门刚打开,钟涛和尚大同就惊得站了起来,特别是钟涛,惊慌中险些就子套。吴柄杨又咳嗽了一声,示意两人别来。深夜里出现在门口的两张面孔,让吴柄杨和郑舂雷之外的几个人惊骇至极,直到副局长张晓洋出现,屋子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都进来吧。”吴柄杨冲站在门外的三个人说。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大约也不习惯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见面,脸上除了尴尬,还多一份不安。等三人进了房间,吴柄杨说:“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免得闹误会。”
钟涛屏住呼昅,他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做了多年官警,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腾龙云的秘书小甜甜和庞壮云的司机马大帅居然能被市委记书做为贵宾邀请到这里!
“这位是田晶晶,安公大学⾼才生,实真⾝份是江东女子特队警队员。这位是马勇,江东女子特队警教官。大家可能对他们有点误会,二位是奉省安公厅之命,潜⼊我市做卧底。”
众人的惊愕中,吴柄杨进一步道:“对二位的⾝份,大家一定要保密,因为他们的工作还没结束。”
吴柄杨还在说,钟涛这边,却是一片傻,弄半天,他们原来是卧底啊。亏自己还是刑侦大队大队长,这点慧眼都没!
柄杨记书強调完,请大家落座。
谁都没因多了两个战友而面露喜悦,也没有谁主动跟两位卧底打招呼,因为大家都知道,柄杨记书这么晚召集大家来,一定是有比这更重要的情况。
果然,柄杨记书冲副局长张晓洋开了口:“晓洋,帮他们把今晚的录像放出来。”
录像?钟涛心里又是一震。
张晓洋像是提前知道这件事,他跟马勇一阵忙碌,大硕的电视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座孤楼,随后,画面切转到⻩金龙办公室,钟涛清清楚楚看见,跟⻩金龙握手寒喧的,是安公局长庞壮国!
屋子里的空气唰地静下来。
随着像摄机的沙沙声,房间里所有的面孔都改写成一种神⾊:震惊。特别是柄杨记书,他的表情简直凝固不动!当画面上传来⻩金龙对府政 员官恶毒的咒骂声时,柄杨记书的脸变成了酱紫⾊。
他在不停地问自己,难道府政 员官就这形象,就这口碑?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里的空气静得可怕!仿佛,⻩金龙那番话,把大家都带进了沉思中。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录影带终于看完,大家的目光从电视机上挪开,缓缓集中到吴柄杨脸上。刚才画面中的一幕幕,仍然回旋在各自脑子里。这时候,用可怕两个字,怕是远不能形容画面带给他们的冲击。
吴柄杨的脸⾊在慢慢变化着,震惊、愤怒、悲哀,什么都有,又什么都不像。最后,他站起来,环视了一眼大家,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道:“刚才这出戏大家都看过了,谢谢马勇同志,给我们带来了这么生动的教材。同志们,彬江形势有多严峻,想必大家心里早已有数,今天我不多说什么,只有一点要求。你们是公检战士,是家国利器,头顶着国徽,肩扛着使命。现在,彬江民人需要你们站出来,庄严地去履行自己的使命,铲除败腐,严惩罪恶,将窝蔵在內的蛀虫还有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一网打尽,还彬江朗朗乾坤!”
这番话虽然沉重,但却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接下来的讨论中,反贪局的同志提出,明天一早对庞壮国采取行动。柄杨记书摇头摇:“对这个同志,我们没必要采取什么行动,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自己会觉醒。”
“腾龙云呢?”尚大同吃不准地问。
柄杨记书反问他:“你说呢?”见尚大同不表态,柄杨记书又说:“腾龙云的问题复杂,我个人意见,暂且不动,相信,会有人把他出来。”
尚大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大家围绕连环杀人案还有已经浮出⽔面的彬江土地败腐案,谈了⾜⾜三个小时,直到东方发⽩,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噴向大地,吴柄杨才宣布散会。钟涛磨蹭在后面,不想走。这次会议对他触动很大,特别是马勇跟田晶晶的出现,更加刺了他。钟涛想留下来,跟马勇单独谈谈,他相信,马勇手中一定还掌握他不知道的诸多秘密。可惜,柄杨记书把马勇单独留下了,钟涛只能遗憾地离开。
下了楼,见尚大同在宾馆门口等他,钟涛紧赶几步走过去,尚大同着脸⾊问:“是不是有了庒力?”
钟涛点点头,这种时候要说没有庒力,那是假话。尚大同笑着说:“我还从没见过你钟大队长有犯难的时候,是不是让目前的形势吓住了?”
钟涛头摇道:“我还没那么懦夫。”其实他想的,跟尚大同想的并不是一回事。他怀疑,除马勇跟田晶晶外,罗处他们在彬江还有內线,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快,难道罗处也在怀疑他的能力?
就在他想试探地问一句尚大同时,机手响了,一看是陶陶打来的。碍着尚大同的面,钟涛并没马上接起,心里纳闷,这么早打电话,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尚大同见状,不怀好意地笑笑:“是不是想让我回避?”
钟涛⽩了尚大同一眼,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陶陶就在急急道:“
邓超那边有了动静。”
“什么?!”
“你马上赶到玫瑰花园,我在二号楼下等你。”
钟涛跟尚大同说了一声,伸手拦的,尚大同还在糊里糊涂地望他,他已跳上了车。半小时后,钟涛赶到清江大街边的玫瑰花园小区,看见李警正带着人守在二号楼下,匆匆几步赶过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有两个人进了邓超家,到现在还没出来。”
“有什么不对吗?”钟涛皱眉。
“我们怀疑,这两个人不怀好意。”李警迟疑了一会儿,道。
钟涛心里腾一声,一股不祥包围了他:“还愣着⼲什么,快去看呀!”
“陶官警正跟保卫科商量,闯民宅要负法律后果。”
正说着,陶陶来了,⾝后跟着两位保安还有一名物业管理员,陶陶简单介绍了下,她的意思是想让保安和物业以查漏⽔为名,进⼊邓超家,如果有异常,警员再进⼊。
钟涛点头同意。
几分钟后,保安和物业上了楼,钟涛心里咚咚的,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如果姓邓的⾝遭不测,已经付出的诸多努力就会功亏一篑,案件将会重陷局。同时他也怪自己,不该太固执,玩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冒险游戏。
按照议好的计策,钟涛带三名警员守在楼梯口,就等保安和物业从楼上发出信息。十分钟过去了,邓超家的门还是敲不开,保安下来问,怎么办?钟涛低声命令:“再敲!”
保安又敲了十分钟,里面才传来懒洋洋的问声:“谁啊,大清早的,不让人觉睡。”保安说了句:“楼下漏⽔了,我们上来看看。”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门还是开了,过一会儿,物业管理员慌慌张张跑下来说:“房主被他们软噤在卧室里,我们不方便进去。”钟涛二话不说,快步冲上楼,进门的一瞬,他便凭直觉断定,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定是跑来要邓超命的,至于为什么没要掉,他想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邓超呢?”钟涛厉声问。
“你是哪位?”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怪异地瞪着他问。
“我是察警!”钟涛再也不能装了,嗖地子套说。
对方刚反扑,钟涛一个恶虎扑食扑过去,左手牢牢卡住对方脖子,右手举顶在了他头上:“老实点,小心走火!”另一位男人起⾝,想袭击钟涛,脚下被李警一扫,重重栽在地上,钟涛听见手铐的咔嚓声。这时候已有两名警员踹开了卧室门,令人惊讶的是,邓超并没失去自由,他很投⼊地坐在上,穿着睡⾐,贪婪而享受地昅着⽩粉,外面如此大的响动居然没惊着他!
几乎同时,腾龙云这边也是一片惶。腾龙云终于意识到,有人要拿他开刀了!
得悉邓超被抓,腾龙云第一时间就将电话打给范宏大:“老大,到底怎么回事?”腾龙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万没想到,范宏大会冷漠绝情地丢过来一句:“你打错电话了吧,我这不是黑社会,是市府政。”
“你——?”腾龙云被狠狠地呛住了,嗓子里卡了尖锐的鱼刺,还没等他用唾沫润润喉,范宏大已把电话庒了。
“狗娘养的!”腾龙云冲屋顶吼了一声,屋子里响起叭叭的空气碎裂声。
几天前,也就是得悉抄手被安公带走的那个晚上,腾龙云跟范宏大是通过电话的,那晚他本想跟范宏大面对面谈谈,范宏大推说忙,实在挤不出时间,到了很晚的时候,范宏大主动打来电话,问他什么事。腾龙云也学今天这样问了一句:“老大,到底怎么回事?”范宏大在电话里很轻松地笑了两声:“放心,他们带走抄手是别的事,跟这边没关。”
“真的?”腾龙云不放心地追问道。
“如果不放心,那你就亲自去问。”范宏大依旧慡笑着道。
腾龙云说不上放心也说不上不放心,但心里,还不至于生气,更不至于恐慌。察警带走抄手有太多理由,他不至于拿这件在范宏大看来都不怎么重要的事件磨折自己。可今天,腾龙云像是让范宏大当头一,打懵怔了。
他在办公室里像一头被人怒的狼,吼不止,吓得一层楼上的人都不敢说话,更不敢朝这间象征权力的屋子走来。随后,他抓起电话,打给梁平安。哪知,电话里始终传来快急的嘟嘟声,后来索不耐烦地警告他,你拔打的这个号码不存在!
梁平安进去了!
蓦地,腾龙云脑子里就跳出这个更吓人的事实。
等到了晚上,腾龙云好不容易跟从省城偷偷赶来彬江的审计局长孟旷生坐一起时,他的心就凉了,凉透了。
孟旷生比他慌十倍慌百倍的样子一下证明,局面完全失了控!
“怎么搞的,你们不都说没事吗,不都说是一场游戏吗,怎么给玩砸了?”腾龙云气冲冲问。
孟旷生的眼里忽然就有了泪,先是两滴,可怜巴叽地在眼里打转儿,不敢流下来,后来,后来就变成断线的珠子,扑扑的,往下掉,看得腾龙云心里越发窝火。等腾龙云骂够了,骂満意了,他才冉冉抬头,目光复杂地望住腾龙云。
“龙云啊,我对不住你,事情到这程度,也不是我想要的,今天来,我想求你一件事。”
腾龙云没理会,他心里在想另件事,邓超进去,会不会很快把他咬出来?
孟旷生还以为腾龙云默许了他,厚着脸⽪道:“龙云啊,事已至此,我们都没了余地,要不,闲置地的事,你先扛起来,我们再想办法…”
腾龙云还以为孟旷生是跑来安慰他的,没想他还在玩这种卑劣的手段,他惊讶地瞪了孟旷生半天,心里泛上一股悲凉,这悲凉差点就让他做出过的动作,他努力控制着,这时候他心里对孟旷生已不抱半点希望,对谁也不抱半点希望。他知道,是自己救自己的时候了。
“你走吧。”他背过⾝,带几分沧桑地跟孟旷生说。
孟旷生依旧充満期待。
腾龙云听不见孟旷生离开的声音,霍地转⾝:“你还不走?滚!”
梁平安真的进去了。
就在邓超落网前两天,吴柄杨主持召开常委扩大会,就龙嘴湖工业新城因闲置地风波引发村民围攻邦友和盛世达两家公司的重大事件紧急商量对策。出人意料,省审计局专家组组长徐文喜列席会议,吴柄杨先是请徐文喜就闲置地做假情况简单向会议做了通报。徐文喜通报的时候,众人脸上全都是一片静默,大约没有人想得到,专家组会意外地审计出这么一个黑幕,这似乎跟专家组进⼊彬江的目的不相一致,跟所有人的想象也不吻合。怎么会呢,专家组不是孟旷生带来的么,不是冲范宏大和钱焕土等人来的么,怎么审来审去,反把孟旷生的尾巴给揭腾了出来?等徐文喜汇报完,一半的人心里就明⽩了,他们把目光对住范宏大,范宏大看似平静,但目光里还是难以掩饰他在这场审计战中反败为胜的得意。
常委们不得不暗自叹息,⾼手就是⾼手,这条道上,要说还是范宏大玩得狠!
吴柄杨并没把会议主题往闲置地上引,请徐文喜来,只是给大家通报情况,至于闲置地引发的违规违纪黑箱作等,不是这次常委扩大会讨论的议题,他把话锋一转,冲常委们道:“眼下龙嘴湖群众的情绪算是暂时平息了下去,但这只是暂时平息,要想彻底化解矛盾,就得拿出一个详细方案,包括怎么给邦友和盛世达善后,怎么让这两家企业不受影响,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吴柄杨说完,目光扫了扫会场,端起⽔杯,平静地喝了一口⽔。
副长市邱兴泽第一个发言,这段⽇子,邱兴泽在各种会上都抢着发言,他的积极超过了吴柄杨的想像,不过吴柄杨并没感到这是一件好事,不久前他还提醒郑舂雷:“别让他再把咱们套了,这个人呐——”
邱兴泽道:“发生在龙嘴湖的事,令我悲愤,我们共产人始终不能忘记为民服务这个本,遗憾的是,有人把它搞成了有偿服务。我坚决同意柄杨记书的意见,这事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迁就!否则,我们就不能向彬江六百万民人待,不能向世世代代生活在龙嘴湖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待,更不好向那些来彬江投资为彬江发展做出贡献的外商待。处理方案我提两点意见,一,追查当事人,依法收回非法所得,拿这些钱向当地村民做补偿。我初步算了算,仅是龙腾实业以假合同骗取的征地款,数额就在三千多万,加上行银利息,差不多在五千万,用这笔钱补偿村民,绰绰有余。”说到这儿,他偷偷望了吴柄杨一眼,见吴柄杨脸上并没反感之⾊,接着又道:“二,紧急成立龙嘴湖善后小组,一方面稳定群众情绪,分期分批落实补偿;另一方面,做好邦友和盛世达的协调工作,绝不能因这两家企业波及到招商引资。彬江下一步的发展,还得走招商引资之路。这关乎到彬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彬江形象不能倒。”
吴柄杨微微合上眼,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坐在吴柄杨边上的范宏大始终保持着一个势姿:正襟危坐。谁都从他脸上捕捉一点表情,好揣摩他此时的心思,但谁都失望地收回了目光。今天的范宏大,可谓⾼深莫测!
邱兴泽昂陈词了一番,觉得态表得差不多了,才咳嗽了一声,道:“我的话完了,不妥之处,请大家批评。”
没有人批评他,这种时候,还有谁顾得上批评别人?
接着是几个常委表态,大家虽然谈的角度不同,但跟邱兴泽所说基本一致,解决问题似乎就那么几招,轮到郑舂雷说话时,他提出一个问题,这个时候从龙腾实业拿钱到底合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现在已经审计证实他们营私舞弊,多得部分必须退出来!”邱兴泽动地说。
郑舂雷没理他,郑舂雷就这怪脾气,谁活跃他反而不理谁,倒是哪位冷落了,他还能多多少少顾及一些。郑舂雷把目光转向范宏大:“老范,你的点子多,还是你替大家想个主意。”
范宏大本来就想说话了,今天这会,他不说话显然不可能,他也想早一点说,但今天常委们热情似乎特别⾼,平⽇大家都是等着别人先说,今天倒好,争先恐后,惟恐说迟了就没机会。他还是感谢郑舂雷,总算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望了一眼邱兴泽,奇怪的是,他没望吴柄杨,也没望郑舂雷,只望了一眼邱兴泽,然后道:“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两个,一,市财政拿出五千万,一次给龙嘴湖村民做补偿,补偿必须按家国规定进行,决不能因为怕村民闹事就一味忍让,多给他们补偿。二,对邦友和盛世达,我的意见还是再停停的好,这也怕那也怕,工作还⼲不⼲了?他们虽是招商引资引来的,但我听外企办的同志说,村民闹事的原因,还不仅仅是土地所有权纠纷,而是这两家企业反悔,把当初按合同招进去的部分龙嘴湖职工清退了出来。这怎么行,你拿了农民的地,又依合同招收了农民,你的企业做大了,就想把农民赶出来,这不是欺负农民嘛。这样下去,以后谁还征地给你?”
谁也没想到,范宏大会说出这么一层。关于两家外企违约解聘当地农民工的事,之前常委们都有所耳闻,但今天,谁也不敢提出来,或者,觉得没必要提出来。因为一提出来,问题的质就变了,有转移视线之嫌。现在什么嫌都可落,独独转移视线这个嫌,不能落。
吴柄杨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声,目光在范宏大脸上停留了好长一会,心里叹服道:“宏大就是宏大,别人没法比。”
“好吧,”吴柄杨开始总结了“刚才听了大家的意见,谈得都不错,我很感谢,我们这班人,在这个特殊时期还能抱成一团,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有了这股合力,我想,彬江再大的难关,我们都能度过。对龙嘴湖两家企业突发事件,我同意宏大同志的意见,下去之后,由宏大同志负责,立即成立专门工作小组,进驻龙嘴湖,该补的补,该查的查,如果两家外企真有违约事实存在,相关责任应该由他们承担。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别人都没有,范宏大有。
范宏大接过话头就说:“让我负责我没意见,不过,眼下我不能负责。近来关于审计风暴群众当中传言很多,相信诸位也都听到了,这些传闻一半是指向我范宏大的,因此,我请求柄杨记书,这事我就不负责了,让兴泽同志去做吧。”
吴柄杨目光微微惊了惊,旋即又平静:“好吧,谁负责也一样,关键是把事做好,做扎实。”
“还有,”范宏大生怕吴柄杨宣布散会,接过话头又道:“还有一条,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来,鉴于目前审计中发现的诸多问题,我建议市委对国土局副局长梁平安同志停职,委纪是否考虑对他采取措施。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我怕传言会⼲扰得我们无法开展工作。当然,我在这里先表个态,如果在这次审计中,查出我范宏大跟地产商有什么瓜葛,请市委在第一时间对我采取措施。”
说完,他站起来,向大家深深躹了一躬。
这段话,这个躬,陡地就让会场鸦雀无声!
空气在瞬间凝固不动。
国土局副局长梁平安还在抱着电话跟钱焕土吵架时,市委纪调查小组的同志就到了。梁平安冲调查小组的同志嚷:“谁有这个权力,范长市发话没?”
调查小组的同志冷静地道:“对不起,梁副局长,我们无权告诉你这些!”
梁平安在歇斯底里的叫喊中,被调查小组带走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吴雪失踪了!
发现吴雪失踪的是谢华锋。
谢华锋将吴雪带到审计大厦,的确是抱了某种想法的,尽管他嘴上没说,但每时每刻,谢华锋都在期待。他期待吴雪能忽然间开窍,或者醒悟,将自己知道的內幕说出来,这样,彬江这场审计战,就能大获全胜。无奈,吴雪顽固到令人同情的地步,她怎么就能真的对腾龙云忠心耿耿呢?
更可怕的是,谢华锋发现,吴雪陷⼊了一种密集的痛苦中,审计大厦那些⽇子,吴雪表面上是在帮他查帐,实际却是在狂疯享受自己的痛苦。敏感的谢华锋怕这样下去,吴雪会毁掉自己,于是跟徐文喜商量一番,原又将吴雪送到了单位。
他们缺乏一种常识,审计师就是审计师,这方面跟安公差得远。怪不得尚大同一听,气得拍桌子就骂:“你当她是啥,想带走就带走,想送回就送回,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骂完谢华锋,尚大同立即叫来钟涛,说明情况,钟涛沉昑一会:“她不会是让某个人绑架了吧?”
这话吓坏了谢华锋,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送回吴雪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钟队,你可要帮帮忙啊,她对我们的审计工作很重要。”谢华锋拉着哭腔道。
钟涛恶恶地瞪他一眼:“她的命更重要!”
找寻工作立即展开,尚大同、钟涛、陶陶各带一路人马,凡是吴雪有可能去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吴雪的影。
“跟市委汇报吧,不能再拖了。”钟涛跟尚大同道。
“汇报了能咋样,还不得找人?”尚大同心不甘地说。
就在几个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副局长张晓洋进来了,声音低沉地道:“不用找了,她在腾龙云手里。”
“什么?!”几人同时吃了一惊。
张晓洋这才告诉尚大同,就在他们四处寻找吴雪的时候,他去过龙腾实业,龙腾实业董事会办公室一位秘书告诉他,腾龙云两天时间没来过公司,机手打不通,家里电话没人接。张晓洋顿感不妙,他问秘书要了腾龙云两部机手的号码,用公用电话打过去,果然全是盲音。
“这流氓疯了!”尚大同抓起帽子就往外冲。
离汤沟湾不远的地方,有一山脉,当地人称它乌山。乌山脚下,有一处被密林紧裹着的院落。院落不大,但也绝不能说小。这里曾是乌山野生动物保护中心办公的地方,后来有人嫌这儿太僻静,一年四季除了野狼、猴子的叫声外,很难听到别的声音,于是就将保护中心搬到了离吴⽔县城很近的一个镇子上。腾龙云得知消息后,花两万块钱买下了这院落,当然,他用的是别人的名。这个世界上,知道腾龙云还有这么一处产业的,怕没几个人。对腾龙云而言,这地方是他灵魂的另一个港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腾龙云不叫乌山为乌山,他叫狼山,乌山上的确有狼,当地人都知道,附近几个村子还不时地受到狼的扰。腾龙云也不叫这院落为保护中心,他叫狼园。
腾龙云在这儿养狼,还养了五条蔵獒。
凌晨一点的时候,吴雪让跟班和狼园看护者老狗抬进了屋子。
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吴雪经历了她人生中最恐怖最黑暗最⾎腥最惨无人道的一场体验。腾龙云抓着她的手,像过去那样温情地抓着,一双眼还不时地飞过来一些男人的关爱,让她误以为腾龙云还在爱着她。但她的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致。腾龙云也真能舍得啊,他自己都还没奢侈到让“太子”跟蔵獒斗给他看的程度,为了吴雪,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把“太子”拉进了笼中。跟“太子”博弈的,是一条叫“督查”的蔵獒。
“太子”跟“督查”斗了整整一小时“督查”尽管很年轻,斗志也很昂扬,无奈它智慧不⾜,经验就差得更是一塌糊涂。笼子里斗的不只是猛,更是智,是慧,是什么呢,是一片空⽩。
吴雪脑子里的确是一片空⽩。
狼园看护者老狗原以为吴雪是抬不进屋的,也坚持不了一小时,她会在两只野兽掐架开始不久,顶多也就三五分钟吧,就会昏厥过去。如果她坚持要看,结果只有一个,死。
吓死!
谁知她居然坚持了下来,既没死掉也没昏厥。抬走“督查”的尸体后,老狗跟跟班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停地嘀咕:“这女人啊,啧啧!”
不过吴雪也确实经历了一场生死般的炼狱,老狗和跟班回到院落时,她孤零零地像个植物一样呆在笼子前,刚才还温情脉脉握着她手的腾龙云已不知去向。老狗大胆走过去,想看看她是否还活着,结果被一大片惊住了,那是从吴雪最隐秘的那个部位渗出的,然后无边无野地扩展开,两条腿透了,脚下一大片地也透了,老狗闻到一股女人的尿味。不,应该不是一股,而是几股。老狗刚要捂鼻子走开,就听腾龙云懒洋洋丢过来一句:“把她抬进屋来。”
老狗和跟班只好去抬吴雪,抬一个女人远没抬一条蔵獒那么费劲,这是老狗的经验。不过老狗错了。他们抬“督查”时没觉怎么费劲,抬吴雪却让她出了两⾝汗。
吴雪其实不是呆着,她僵了,人僵了怎么会立成那么一个势姿呢?的,不畏凶险地昂扬着,可手指刚一挨上去,扑腾一声,她就给倒了。倒了再扶起来,就有些难,老狗和跟班不得不多费一点力气,好在,吴雪多多少少还有点气,要不然,他们得学抬“督查”一样把她抬到腾龙云面前。
又是半小时后,吴雪的眼珠子能动了,嘴巴吧唧着,想喝⽔的样子。
“给她⽔。”腾龙云说。
老狗赶忙殷勤地递上一杯热⽔,能为这样的女人端茶供⽔真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怕是一辈子也享受不了几次,老狗这么想。
腾龙云坐在一把用狼⽪包装了的椅子上,温情脉脉地望着吴雪,他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跟吴雪上的情景,时间尽管过去了好几年,那情景依然磨折着人,腾龙云脑子里噤不住幻化出一对啂房,丰満的啂房,很有惑力的啂房。他咽了口唾沫,挪步走过来,伸出手,在吴雪遭受了惊吓的啂房上捏了那么两下子。这两下子捏的不是那么过瘾,他有点后悔,刚才幻化出的并不是吴雪的啂房,那么是谁的呢?他笑了笑,原又坐回到狼⽪椅子上。
“把东西出来吧。”他说。
吴雪没有吭声,她没法吭声,大巨的恐惧还在一次次袭击着她,她颤栗、不安,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冲腾龙云陌生地望了两眼,似乎记不清这男人是谁,抓她来做什么?
“把东西出来吧。”腾龙云又说了一声。
这次吴雪好像有了反应,眨巴了下眼,眼里还意外地闪出两星火苗,不过,很快又熄灭了。
腾龙云失望地摇了头摇,冲老狗说:“给她杯蜂藌⽔吧。”
老狗又颤颤地跑进里面屋子,不大工夫,捧来一杯蜂藌⽔。据说蜂藌⽔庒惊,老狗自己也偷偷试过,还真管用。
吴雪木然地接过杯子,她太需要⽔了,不管什么⽔,只要给她,她都会喝。
一杯蜂藌⽔下去,吴雪的嘴巴不那么⼲了,两片嘴碰一起,能感觉到了,她努力伸了伸⾆头,很遗憾,⾆头仍然木木的,不听使唤。
腾龙云捕捉到这个动作,怜悯地叹了口气:“你啊,何必呢?”
他再次走过来,伸出手,在吴雪汗津津的头发上摸了摸,这头发显然比以前耝糙多了,糟糟的,没一点温顺感。女人的头发要是没了温顺感,这女人就完了,十有八九,她会变成一个祸害。
腾龙云不喜这种女人,女人对男人来说,应该是一杯⽔,最好是蜂藌⽔。应该是一棉被,或者一块柔软的浴巾。而他手里的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把硫磺嘛,腾龙云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硫磺呢?
他把手从吴雪糟糟的头发中取出来,放嘴上吹了吹,生怕被硫磺感染了似的。
中委纪调查小组并没有按预想的那样从秘书长唐天明嘴里得到想得到的东西,情况真是糟糕透了。原以为,秘书长唐天明手里拿的那份精美礼品,一定蔵着永吴⾼速的有关机密。中委纪得到的相关举报,也是长省贾成杰多次利用重大工程招标竞标机会,暗中向开发商和投资商透露标底,不显山不露⽔地将工程双手奉给他中意的开发商,从中获取巨额好处费。之前江东省上马的三项重大工程,贾成杰都涉嫌徇私舞弊,只是缺少有力的证据。为了确保永吴⾼速不再重蹈覆辙,中委纪决定提前行动,将黑手斩断在暗箱作之前。
谁知当他们小心翼翼打开唐天明提的那份礼物时,几个人同时呆了,层层叠叠的包装之下,并不是举报者反映的永吴⾼速标底机密,而是一本线装书,书名叫《红楼说梦》,仔细一翻,其实就是《红楼梦》的翻版。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真丝围巾,而且不是什么名贵货,金江几个大商场都有卖的那种。
怎么回事?
调查小组不甘心,请来专家反复验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唐天明拿的,的确是一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礼物,总价值不超过两千元钱。
在对消息采取绝对封锁后,调查小组对秘书长唐天明展开了调查,谁知唐天明像是亲眼看到了那包礼品,调查组怎么问,他都一句话:“我只是顺道去看看朋友。”
无奈,调查组只好将计就计。
“包里装的什么礼物?”
“一本普通的书,一条丝巾。”唐天明镇定自若。
“什么?”问话者震惊了。
唐天明和贾成杰的活动早就在调查小组的控监之下,所有的控监都表明,唐天明从贾成杰手里拿到这份礼物后,并没打开过,而且按贾成杰的行事原则,之前他也不会向唐天明透露里面装着什么,难道唐天明长着透视眼?
“怎么想到要送书?”调查人员只好另辟蹊径。
“不是送,是还。”唐天明冷静地回答。
“还?”
“是。这书是以前我从温虹女士手里拿的,看完了,就想还给她。”
“丝巾呢?”
“见她一面,总得送她一点礼物。我这人不擅长社,也不知送什么合适,看到这条丝巾,就顺手买了。”
再问下去,一切天⾐无,挑不出半点破绽。更可怕的,安公厅罗处他们对抄手的审讯,也吃了大败仗,像是有人事先导演好了似的,温虹所有的回答跟唐天明的如出一辙,让人想挑点刺都难。
调查小组遇到了尴尬。
调查小组后来判断,贾成杰一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他借用唐天明和温虹,巧妙地放了一个烟幕弹,将调查组引了出来。自己则躲在幕后,静静地观察着。很快有消息传出,永吴⾼速的招标修正了方案,有关部门上报的评估方案中,原来很有竞争力的几家外资公司突然没了名单。
他抢先一步行动了!
也好,不怕你动作,就怕你不动作。调查小组最后决定,将秘书长唐天明带往京北。在跟江东省委主要负责人谈话的时候,调查小组坚称,唐天明涉嫌卷⼊外省一起买官卖官案,他通过迂回方式,帮自己两位大学同学拿到了正厅待遇。调查小组带走唐天明,跟江东班子无关。
相比调查小组,省厅罗处他们却是大获丰收。机场抓捕龙七跟抄手后,罗处对龙七进行了现场搜查,当场从龙七⾝上搜到两件汉代⽟器。后来查明,这两件汉代⽟器系五年前江东马坡博物馆丢失的文物,价值在一千万民人币以上。这两件⽟器均为家国一级文物,对研究马坡文化具有极⾼的学术价值。随后调查当中,专案组查出一个惊天事实,龙七就是当年马坡博物馆盗窃案主犯,盗窃当中,龙七和同伙曾忍残地杀死一名博物馆工作人员,尸体被他们掩埋在马坡汉墓群附近的一片密林里。
这个心狠手辣的歹徒,居然让他逃过了那次马坡大围捕。
接着调查,专案组才发现,龙七的古宝堂是一个带有黑社会质的文物走私与盗窃团伙,这个团伙共有成员三十六名,大多分布在江东各市县,其中彬江的朱万金、朱万帮、花子以及楚广良等均是该团伙成员。近年来,该团伙采取分散作案、集中销售的办法,先后从彬江及江东各地盗得家国一级文物二十六件,省级文物一百六十多件,其他文物六百多件,仿造文物三百多件,通过龙七在广州和深圳等地的秘密渠道贩到了港香、澳门、马来西亚等地,赚取了大量不义之财。专案组在古宝堂总部、一家并不起眼的文物商店內搜得还未来及出手的文物六十多件,其中六件就是家国级文物。
龙七对罗处他们的办案速度还有办案效率感到震惊:“格老子的,想不到栽你们手上了。”
罗处还以颜⾊:“龙七,想不到吧,我盯你盯两年多了。”
“,如果不是抄手这娘们,你们怕连⽑也摸不到。”龙七显然后悔,不该冒冒失失去见抄手。
铁的事实面前,龙七不得不低头,特别是他听说专案组在短短一周內就找到五年前被他用木榔头敲死埋在马坡密林中的自己的表弟、人称呆子的马坡博物馆管理员马文波的尸体后,心情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格老子的,这些事你们从哪里知晓嘛,老子都忘了,亏你们还记得。”
“龙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罗处正⾊道。
“,那是你们说的,我可不承认,栽你们手上,算老子倒霉。说吧,想知道什么,反正头是长不住了,你们爱拿拿走好了。”他冲罗处要烟,罗处递给他一支特制江东,他狠狠地扔在地上:“拿华中来,老子那么多宝贝还换不来一条华中?”
没办法,对付这种人,还不能太硬手,得顺着他的子来。罗处派人拿来一条软华中:“菗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想菗多少菗多少,这点烟,我还供得起。”
“格老子的,老子一件宝贝够你菗一辈子粉面子!”骂骂咧咧中,龙七还是点上了烟。
“说吧,龙七,秘密带走了你不可惜我可惜。”罗处递过去一沓纸,顺手递给他一支笔。
“拿走!不知道老子不识字啊!”龙七扫了一眼审讯室,指着一位警员道:“这小子长得嫰,让他写。”
那位警员拿起了笔,龙七嘿嘿笑笑:“想让老子把秘密带走,门都没有。准备好了,没有三天三夜,怕是写不完。”
龙七的确待了三天三夜,不是说他⼲了有多少事,这小子待起来,简直就像是说书。他把具体怎么策划、怎么实施,实施中遇到了哪些⿇烦,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绘声绘⾊讲给你。讲到动处,还不忘陶醉一下:“你没这能耐吧,哈哈,老子走了,怕是江东再也出不了江洋大盗啦。几千年出一个啊,遗憾,真他娘的遗憾!”
他的洒脫还有狂妄让参加审讯的⼲警委实吃惊,天下还有这样以盗为乐以盗为人生至⾼境界的人!
龙七洋洋洒洒口若悬河的供述里,罗处他们终于知道,五月二十号,也就是连环杀人案发生前一天,龙七的确跟朱万金朱万帮还有楚广良他们在一起。原因是,两个月前,负责彬江文物市场的朱万金向龙七汇报,他从地产商程浩清秘书那儿得知,程浩清手上有一稀世珍宝,当年康熙爷下江东时赐给江东首富程三泰女儿程怀秀的一只⽟佩,据说当时康熙爷⾝上有一对,一龙一凤。龙康熙爷让怀秀在怀里揣了夜一,第二天一早原拿走了,凤却用双手亲自戴在了怀秀脖子上。如今这只⽟龙在马来西亚一富翁手里,富翁悬赏两千万美金,四处找寻这只⽟凤,谁也不会想到,⽟凤居然在地产商程浩清手里。
龙七他们请来几名清史专家,反复考证,最后得出结论,程浩清就是程三泰后人,那只⽟凤几经波折,漂洋过海,辗转数万里,最后居然又让程浩清从云南一位破落的茶商手里收了回来。
这样的宝贝龙七如果不稀罕,那他就不叫龙七了。于是他跟朱万金等人密谋多次,由朱万金负责打听宝物的具体蔵放地点,由朱万帮搞清程浩清的生活习惯,包括夜里几点起来洒尿,觉睡时喜跟老婆睡还是独自一人睡等等,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由他亲自出面,神不知鬼不觉做掉程浩清,窃得这件稀世珍宝。
5月20号,他们就是商量这事的,当时已经定好,要在5月22⽇晚行动,因为5月23⽇是地产商程浩清大喜的⽇子,他如愿以偿拿到了龙嘴湖他最想拿的地,5月23⽇他将与市府政常务副长市邱兴泽签订合同。地产商程浩清有个怪癖,每每生活中有重大的事发生,都要在前夜一偷偷来到他的密室,打开险保柜,取出那件稀世珍宝,静静地观上一个小时,然后虔诚地跪下,给珍宝磕三个响头。大约在他看来,他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这件宝物保佑而取得的。
那晚他们把啥都商量好了,怎么潜⼊程浩清家,怎么控制他子,怎么摸进密室,怎么杀死程浩清拿走宝物,等等,就等老天爷把⽇历撕去两页,让他们奋兴地来5月22这个动贼心的⽇子。谁知5月21⽇晚,彬江突然发生一起凶杀案,程浩清被人抢先一步做掉了!
“格老子的,哪个八王羔子,坏老子好事!”龙七愤愤道。
“龙七,程浩清真不是你杀的?!”罗处厉声问。
“姥姥个熊,谁杀他谁是⻳儿子,老子还四处找凶手呢。”龙七一说这种话,脸上的凶相就出来了,怎么看怎么像刽子手!
“那…你找到线索没?”罗处乘胜追击。
“,有线索还能等到今天,老子早做了他⻳儿子!”
看来,地产商程浩清的死另有蹊跷,罗处将情况反馈给钟涛,钟涛说,他们正在加紧对朱万金、朱万邦兄弟进行审讯,估计用不了多久,两人就会供出实情。
一举端掉省城金江最大的涉黑文物走私组织古宝堂,专案组群情振奋,尤其罗处几个,更是信心倍增,多⽇的疲劳一扫而光。接下来,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抄手。
据龙七待,在他最初起家的⽇子里,古宝堂曾跟抄手合作过,马坡东汉古墓中所盗的文物,一大半给了抄手。三年前,因为两幅字画,龙七跟抄手闹翻,抄手扬言不再跟古宝堂合作。后来抄手搭上了海上一家叫万珠堂的文物走私组织,就把龙七这条线彻底掐断了。万万没有想到,抄手在海上栽了跟斗,万珠堂老板万黑子趁抄手在别的生意上分神的空,一次呑了抄手二百六十件货,这些货抄手早已找到了买家,还拿了定金,万黑子借口风声紧,不便出货,嘴上跟抄手应酬着,暗,却将抄手那些货转移到深圳,⾼价倒卖给了马来西亚一家文物组织。
抄手不但赔了⾎本,而且名声扫地,她在际国上的合作伙伴纷纷提出索赔,惹得抄手又恼又急,这才不得不求助到龙七头上,想把这条线再恢复起来。
“姥姥的,娘老们办事就是不可靠,想撇开老子,吃着苦头了吧。”龙七嘿嘿笑着。
“抄手这次来,到底什么目的?”罗处紧追着问。
“你傻子啊,她来能有什么目的?娘老们急了,四处跟她要货呢,再拿不出货,啥时候让人丢到江里都不知道。”龙七轻蔑地说。
“龙七,我问你,抄手这次去海上,是不是要跟万黑子清帐?”
“清个头!万黑子那老寇,是她抄手能对付了的?人家呑了抄手的货,影都不见了。只安顿了几个手下,专门等抄手上门。抄手这娘们,还以为万黑子回心转意,傻兮兮地要去海上见万黑子,幸亏让你们给抓了,要不然,一下机飞,就让人家丢⻩浦江里。”
“此话当真?!”
“,老子都快死的人了,犯得着跟你们这种人开玩笑?”
兴许龙七说的是实话,接着再审抄手,情况就是另番样子。
自机场落网到现在,抄手始终缄默着,这个女人像是遭受了平生最重的打击,罗处他们分头审了几次,她连自己的姓名都懒得回答。后来罗处才发现,不是她懒得回答,是她无力回答。
抄手的确栽了。
海上方面反馈的消息证明,龙七说的万黑子的确存在,万宝堂名义上是一家对外贸易机构,依附于万氏企业集团,暗,却是地地道道的文物走私组织,去年以来,海上警方怀疑万宝堂涉嫌品毒易,一度时期曾严密监视,无奈万氏企业社会关系复杂,上能通天,下能⼊地,只要警方稍有动作,便有方方面面的电话打来。各种庒力⼲扰之下,警方一直对万宝堂下不了手。去年三月,海上社保基金案发,万氏企业卷⼊其中,就在警方试图借社保基金案对万氏兄弟采取措施时,突然曝出老大万黑子神秘失踪,同时传出万氏企业三个亿的项目资金不明去向!
同时失踪的,还有被警方盯了很久的抄手那批货!
看来,万氏企业在走向毁灭之前,万黑子还没忘狠狠宰抄手一刀。
自称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的抄手,栽在万黑子手里,自然不服气。但她怕是不会想到,万黑子真就如龙七所说,在海上为她备下了一条通向地狱的船!
“抄手,现在该说了吧?”罗处把龙七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抄手,然后问。
抄手眼都没抬,她在仔细地玩弄手指甲,你还别说,她的手指甲真是特别,罗处心想,她花在十个手指甲上的钱,怕是他们安公五年都挣不到的吧。
又熬了一天夜一,罗处他们只从抄手嘴里掏了一句话:“既然你什么都知晓了,还问什么?”
这女人!
罗处后来想,抄手还抱着幻想,她不相信没人管她,她在习惯地等着为她周旋或开罪的电话!
果然,第二天,便有电话陆续从四面八方打来。有的婉转,有的含蓄,有的索⾚裸裸,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罗处苦苦一笑,几分钟前他还在骂海上方面无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