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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匪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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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条路。”樊尚-萨拉扎说。

  他们已经走过芒特有一刻多钟了,现在他们发现了面前的圣马丁-加莱的小村庄上的稀疏灯火。萨拉扎驾着他的车,踩了刹车,正在吃力地寻找着路边的指示牌。罗平,一个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印证着。

  “那边就是人们说的森林。这总不会错的。”

  他们拐进了蜿蜒在麦田间的狭窄的道路。罗平保持着沉默。像往常一样,在采取重大行动之前,他避免考虑过于精细的东西。他将要进行的战斗是一个人对付五六个人。在过去还从来没有过,他从未进行过如此不对等的战斗。所以,最明智的做法是不要过细地考虑它。到时候再看吧。

  他们来到了森林边,又沿着它走了一公里多。萨拉扎把车开得很慢,因为天已经黑了下来,而且根本就不能亮车灯。他们在指定的地方发现了老的狩猎房子,而且马上就看出了通往城堡的小路。

  “我把汽车藏到树林中。”萨拉扎说“这栋房子后面有浓密的树林。您先下车,然后给我带路。”

  罗平围着这栋房子转了一圈,还朝里面瞥了一眼。没有人躲在里面。屋顶已经塌下来了。碎石、烂木头铺得地都是。壁炉却神奇般地好像没有被动过。罗平点亮手电筒,在车前面往后退着走,把它引到一片矮树丛中。人们无论是从大道还是从小路上都看不到它了。

  “一切都顺利。”萨拉扎喃喃道。

  他摸了摸又穿上身的风衣口袋,检查着口袋里的东西。

  “我的手、子弹…手电筒…一把刀子…线团…”

  罗平差一点耸肩膀。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副手!他真要后悔不是一个人行动了。

  “够啦。”他打断道“我们肯定不会全部需要这些东西的。过来吧。别再说一句话!”

  他走在前面,没有一点声响。渐渐地,他又变成了一个取得如此多胜利的狡猾和坚定的冒险者!他的同伴勉勉强强地跟在他后面。

  “别走这么快。”他着气说“我发觉我的功夫还很不到家…”

  “嘘!”

  小路直通公园的围墙。远处的墙与星空相切,用来保护墙脊的碎玻璃瓶渣闪着令人恐惧的光。经验告诉他,在这个看上去令人厌恶的围墙上,肯定有为偷猎者所熟悉的缺口。确实,他们发现了一处,在几百米远处。那里,在公园的边缘,树林也最浓密。围墙塌落下来的土块很容易攀援。两个人越了过去,跳到了繁茂的草坪上,然后像幽灵般地继续前行。

  他们穿过一片浓密的烨树和杨树林后,看见了城堡。其实,这只是一幢乡村别墅,建于上个世纪。建筑物的主体比较宽敞,侧翼有一个小塔,前面有一个主要的小院子,有十多级台阶连接着。正房好像没有人住。没有一丝光。没有一点动静。萨拉扎看了看自己的表。

  “差十分九点。”他低声说道“我们应该看到车子呀。他们总不至于步行来吧。除非…”

  罗平吃了一惊。

  “决不可能。”他说“没有人能逃出地窖。没有人能通知他们。”

  他们继续往前走,弯着,从一棵树下走到另一棵树下,好借助这最小的隐蔽。他们佣了好几分钟才走到院子的入口处。

  建筑物周围的沉寂令人感受十分强烈。天色越来越黑了。任何一点光亮都会被觉察。城堡的浓重侧影在天际被勾勒出来,天空中飘动着来自西方的云。拂晓前就会下雨。

  “我们绕一圈。”萨拉扎建议着“通过公共道路的出入口往往都不保险。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但是罗平又跑开了,弓着背,随时准备躲闪着,他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处在敌人的程之中了。接连几跳之后,他来到了左侧的墙,然后打手势让萨拉扎照他的样子做。他们一个紧随另一个地沿着墙直走到房子的正面。

  “别走台阶。”萨拉扎息着说“这真是荒唐。”

  此时罗平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一串样式各异的小金属杆。

  “可是…这是开锁的钩子。”萨拉扎惊愕地说。

  “嘘:您很清楚我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在那儿等着我。”

  他绕到台阶前,开始登上台阶。他越来越肯定,团伙已经撤走了。难道是一位过路人,被喊叫声吸引过来,走去推开了滚子,把里面的俘虏放出去了吗?这种可能很小,可是…

  他本能地选了一最好的开锁钩子,因为锁舌总是在最开始拨时做出反应的。他把门推开一条手臂样宽的,身子尽量地侧倚在门上。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他用手电做了一个尽快的信号,萨拉扎跟了上来。

  “我总觉得房子是空的。”他低声咕哝着“进去吧。”

  他们手里握着,走进了宽敞的大厅,他们的手电光束扫来扫去,照着各个部位,照见了绿色植物、镜子、柱子。罗平赶紧占据了门口,发现在厅的尽头有一个铺着红地毯的十分漂亮的楼梯。老式的家具无声地环绕着他们,很凝重,又有点气。空气中有一股折下的花朵的香味和地板蜡的味道。罗平小心地打开了身边最近的一扇门,然后用手电转着困地照了照里面的墙壁。

  “见鬼!”

  他熄了手电,心在怦怦地跳。不!这是一个幻觉。或许是他没看清楚。萨拉扎此时也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啦?”他低声问道。

  “什么事情?…看吧!”

  罗平再次打开手电筒,照向挂在墙上的图画。

  “真漂亮!”萨拉扎赞叹道。

  “什么?漂亮!难道您真的不明白?…这里,这是拉斐尔的《圣母玛丽亚》…而那一幅,《伊卡尔的堕落》!这是《大运河》!…”

  他从这一幅走向那一幅,渐渐地其他的图画也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它们闪着柔和的光,在变暗淡之前,罗平的眼里留下了马多纳那令人着的脸孔画像,这是一幅老人的侧面像,是一个翘曲的侧影。

  “它们都在这儿…”他喃喃着…“岩柱的所有油画。”

  “怎么!”

  “啊,不用管了。我是在自言自语。”

  他无法消除面部的痛苦表情。

  “这是‘爪子’主人的私人博物馆…归先来的人所有!不,这不可能。”

  他拉开遮着最近的窗户的窗帘。厚厚的铁护窗板使它可以抵御任何的破坏。他又转向萨拉扎,并大力抓住他的手臂。

  “他们在这里。”他说“人们不会抛弃这样的宝物的。”

  他们又回到了始终沉睡着的大厅里。他们用心听着,神经紧张地准备随时反击。可是在他们的身边没有任何危险发生。他们走到楼梯前面,罗平用手电一直照到转弯处。

  “那个被称为‘诊所’的地方在最里面。”萨拉扎说“是马古兰解释给我听的…”

  他走到罗平前头去,把门推开。墙壁是白色的,上面没有一扇窗子,好像使他们的手电光增加了好几倍的亮度。在房子中央,一个瑟瑟发抖的、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被绑得死死的,嘴里还了东西,躺在一张手术台上。

  “巴斯蒂安!”

  罗平冲上前去。

  “巴斯蒂安!…他们药倒了你,我敢肯定…萨拉扎先生,请您关上门,我需要更亮一点…”

  他在一个装了令人不大放心的外科手术器械的玻璃柜旁找到了开关,扭动了第一个旋钮。悬吊在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亮了起来。罗平把手放进口袋,在柜子里找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割断绑着年轻人的绷带。

  “怎么样,巴斯蒂安!睁开眼,啊呀!是我,拉乌尔先生…”

  他把堵嘴的东西扯掉,摇晃着可怜的人,后者的眼皮抬了起来,给人看到的是惊恐的眼神。

  “怎么,你还认识我吗?自己动一动,妈的!我总不能把你背——在肩上吧。现在我们很紧张,你想想吧。”

  他把手伸到他的腋下,帮他坐了起来。

  “靠在我身上…这样…会好起来的!”

  “真感动人。”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确实感人至深。”

  这个声音!罗平放下巴斯蒂安,转过脸来。他面前只有萨拉扎在微笑着。

  “再努力一下。”萨拉扎说“哈!我看出您已经开始明白了…当然了,没有我的乔装改扮,没有我的黑眼镜,我就失去了很多神秘色彩。可是这确实是我,罗平…因为我完全可以用您的名字称呼您,对吧?”

  于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场面出现了。两个对手相互盯视着,难以觉察出的变化改变了他们的面部表情,就好像灵巧的魔术师借助于神奇的触摸,使他们恢复了各自的本来面目“检察长,’的面孔变得严峻起来,脑袋好像也缩进了双肩。一种令人厌恶的讥讽之情从他的眼神里出来,好像是由于激动,他的嘴角也抖动起来。罗平,显得更瘦弱了,更颀长了,突然摆了所有的懒散和漫不经心。他的态度变得非常认真,像在聚集力量准备发作。

  “亲爱的朋友,”“爪子”的头领继续说“您认出了我。怎么样?这个可爱的小坏蛋,他为胜利花费了那么多的笔墨,但是却不明白,只有大法官才能控制局势,才能指挥作恶者的团伙而没有风险吧?…---请原谅,因为你只是个小孩子。你听到了吗?巴斯蒂安?而你的拉乌尔先生,则是一个没有主见的木偶!”

  正在慢慢地恢复意识的巴斯蒂安,以可怕的神情看着这两个对手。

  “请把手术刀放下。”萨拉扎命令道“放到地上,对,在您面前’…轻一点!…否则我就把您打倒,那将十分遗憾,因为我们还有很多要谈呢,现在,用脚把它给我踢过来。很好!”他以一种惊人的灵巧俯下身去,因为在他的身上看不出进行体力训练的痕迹,他捡起了手术刀。

  “我能向您提个问题吗?”罗平以一种让他的对话者局促不安、冷静地问道。

  “请吧。”

  “您怎么发觉…”

  “您的身份?再也没有比这容易的了。我在马尔科报告那次入室偷盗时就非常怀疑…您总还记得吧…是。位银行家。于是我出于碰碰运气的想法,再次把他派到亨利-马丁大街去。他是做为保险公司的一名推销员面的…这个借口说得过去。现在,人人都在投人寿保险。这是从美洲传到我们这里来的一种时尚…而令他大为惊讶的…”

  “他认出了我们一起偷走的那些东西。这很漂亮。”

  “我不允许您这么说。”

  萨拉扎在捉弄人。

  “但是,”罗平反驳着“这并不能证明我是…我!”

  “不能,确实。尽管…行动的方式是事先安排的…我无法向您提供供词,亲爱的朋友…在我决定亲自出马之前,我认真研究过您的手段和方法…确实您在此之前完成过几次成功的行动。”

  “谢谢。”

  “您也曾失败过,像所有人一样。譬如,空心岩柱行动这个事例…只要是个不太愚蠢的人…浪费人力!…应该把它消灭掉,我亲爱的罗平。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谁也无权感情用事。”

  “你挪动一下。”罗平对巴斯蒂安说“我要坐得舒服一点。这位先生的拿手好戏说不定会很长的。”

  他在手术台上坐了下来,双腿叉着。

  “我听您说。”

  萨拉扎离开他在门口的位置,稍微向前移动了一下,手始终对着他面前的对手。

  “所以,我怀疑您就是我有朝一肯定要遇到的人,尤其是于我本人负责空心岩柱事务以来。总之,有一件事是确凿的:您在玩两面手法。为了最终使自己信服,我产生了派您去马赛的想法。不过我们已经谈过此事了。”

  “确实,编撰得太精彩了。”

  “我知道,根据人们对您的认识,您肯定不会去毒一个人的…但是您总不会对马德莱娜-费雷尔的美貌无动于衷吧。”

  “注意。”罗平说“我可要发火了。”

  “来吧…别不好意思。这就是您的家。”

  两个人相互轻蔑地打量着对方。巴斯蒂安把手放到了罗平的膝盖上。

  “别动。”他低声咕哝着。

  “好的,小家伙。”萨拉扎继续说“害怕是聪明的开始。看到了吧,亲爱的朋友,我比您占优势的,并非是聪明才智,也不是灵巧,因为您并不缺两样中的任何一样。而是另外的东西…”

  他好像在自问,他的嘴快速地搐了一下,好像是突然感到了一个老伤口的疼痛。

  “我没有心肠。”他说“这很奇怪,但就是如此,而且我为此而感到自,因为当我要做某件事时,我会一直做到底的…我对障碍是不用计谋的,不像你那样。我只是消灭它。正是因为这一点,我的职业给了我自爱的极大足。它为我准备了更加雄心的行动。”

  他朝罗平走近一步,眼睛紧盯着他。

  “没有人是清白的!…那么为什么要故作庄严、高贵和装出戏剧中才有的情感呢?我仇恨游戏人生的人。我恨您,罗平,因为您总是害怕以您的真实面目出现…像我这样的人…或者,如果您愿意…做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吧。”

  他低下了口。

  “我给您一次机会…跟随我。我是如此地孤独!我们二人联手,我们将拥有整个世界。”

  “哎呀!”罗平叹息道“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确实太大了一点!”

  萨拉扎向后退了退,好像换了一个耳光似的,他手里的武器也瞄准了罗平的心脏部位。

  “你就看不出我是在开玩笑?”他以令人骨悚然的温柔说道“我很喜欢开玩笑。当我派你去马赛时,我在开玩笑。当我让马德莱娜去跟你会面时,我在开玩笑。而且当我让这位蠢家伙巴斯蒂安去放你走时,我同样是在开玩笑。”

  他放声大笑,然后用手帕的角细心地擦着眼睛。

  “请你原谅。我哭了。萨拉扎,既然罗平首先想到的是尽快与萨拉扎检察长取得联系,那么,为什么‘爪子’的头领不让这个可怜的格吕兹放走罗平呢?我这边失去你,另一边却又抓住了你。你就是这样在我的股肱之间往来如穿梭…而这恰恰是我所喜欢的局面。啊!我感谢你给了我一些永难忘怀的时刻!当我想起贝什罗公证员给我送来这个神奇的名单抄件时…高贵的罗平在道德的小路上匍匐着前行!…而你那尊崇法律的公民的漂亮脸蛋,当你来告诉我这张名单是假的的时候!…一个多疑的人,干了这些事!怀疑一切,而且是从我的秘书开始。你并没有错,真的,你发觉了这一点。我还可以告诉你,他始终跟其他三个人一起呆在地窖里。我要让他们在里面好好地闷一闷,这将教给他们如何才不会这么笨!…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鲁维尔消失了?我本来应该把自己掩藏起来的。如果,有朝一,有人发觉在萨拉扎检察长那里了秘密的话,我会把鲁维尔整个地奉上的…勇敢的鲁维尔…称得上是一个忠诚的变节者。可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在为萨拉扎干着反对萨拉扎的事情的!”

  又一阵笑声震撼着罗平。他,十分冷漠地摆动着双腿,好像十分地不耐烦,而且不时地轻拍着巴斯蒂安的肩膀,好让他镇定下来。

  “请注意,”萨拉扎继续说“鲁维尔绝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设想一下当人们把他带上刑事法庭时的情景。检察长在那里不正是要依法请求判他最轻的刑吗!借助于我的职务之便,我要救我想救的人。我也会灭掉我想消灭的人!你总还记得肖米纳尔和贝尔戎吧。难道我没取了他们的脑袋吗!宽厚和严厉的主子,都是我一个人…而且我还会长时间地担任下去,因为你已经想到我不会辞职的。我不会那么蠢!”

  “我,”罗平说“如果处在您的位置,我会向警署揭发拉乌尔先生(他敬了个小礼),为的是为看到他走上法庭而高兴。”

  “但我想到了这一点。”萨拉扎大声叫道“遗憾的是,我不能得到死刑的判决。”

  “自然我是只配死的了。”

  “自然。”

  “为什么?”

  “就为了你现在要说的话。”

  罗平笑了起来。

  “其实,”他反驳道“现在只是谈论某人的时候。对她,您表现出感人至深的感情…萨拉扎夫人…她正好发现了真情。”

  “是的。”

  “她反对您。”

  “我吓唬她,而我不喜欢那些我吓唬的人。我把他们从我的道路上清除掉…永远地。”

  “那么马德莱娜呢?”

  “她是缓期执行的。”

  “您真是个怪物。”

  “这正是我期待的字眼。”萨拉扎带着一种贪婪的足说道“怪物,好吧。而我则更喜欢:艺术家。我想你会明白的,尽管你有偏见。那么好好想一想,罗平。为什么我让人劫持我的子,其实我有很多办法摆她?”

  “为了让人们确信‘爪子’的头领想找萨拉扎检察长复仇,因为他刚刚把肖米纳尔和贝尔戎送上了断头台。”

  “当然。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啊!”罗平愤慨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您想找到提供悬赏的极好机会和理由,然后考验您的同谋们。”

  “不错。”萨拉扎说“你想知道全部实情吗?那好吧,我蔑视金钱,我也蔑视权力。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法官由我扮演,罪犯也是我来当,他们之间进行的难以捉摸的游戏。他们互相为对方提供着牺牲品。看看马古兰吧。他卖身投靠检察长,后者却把他带到了‘爪子’头领时刻准备着的汽车里。这难道不漂亮吗?”

  萨拉扎的眼神变得专注了。他用手指揩去鬓角上的汗水。

  “而这两个人呢?”罗平问道“法官和罪犯,他们能和睦相处吗?”

  “那是我的事了。”萨拉扎恶狠狠地说。

  “我,在这方面,我有个小小的想法。”罗平以一种有趣的纯真说道“您千万别发火。我可无意令您不愉快。可是您从来没亲手杀过人。您总是把这种心的事委托给他人。另外,也不够冷静。您需要隐藏在伪装后面,在法庭上的检察长的装扮,和‘爪子’头领的装扮之后。是吧。”

  “够啦。”

  “实际上您从来没有看到过死亡。您在想象您的罪行,一切都是这样进行的。(他用拳头敲了敲额头。)但是,您永远没有勇气扣动扳机,随心所地,慢慢地,像一个充信心的行刑者…试一试!请来吧!”

  萨拉扎举起了握的手臂。

  “您抖得这么厉害。”罗平说“您肯定打不中我们的。”

  萨拉扎的脸变了形。它表现出一种慌乱的恐惧。

  “您最好歇手吧。”罗平说道。

  突然,一阵铃声在房子里响了起来,引起了长时间的凄凉的回响。一阵奔跑声在天花板上响了起来。重复的响声在“诊所”里引起了反响,摆在架子上的金属器械发出了叮-声。

  “警报。”罗平说“您把您的人藏在了上面,对吧。而我感到人们把他们关在了里面。您完蛋了,萨拉扎先生。”

  铃声可怕地响个不停。萨拉扎,用他空着的那只手往身后摸着,想要找到门的把手。他揣测罗平会跳起来,并且要开击。

  “趴下。”罗平大喊道。

  子弹击碎了柜子的玻璃,又呼啸着反弹回来。房门打开了。嘈杂的混响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在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是一种身体倒地的声音。

  罗平重新抬起头来,看到马德莱娜-费雷尔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支还在冒烟的手。在她的脚下,血面、缩成一团的检察长在抖动着。罗平猛地站起身来。

  “您没伤着吧?”她慑懦道“我…我…”

  她倚在了门框上。她已经没有一点血了。

  “唉呀。”罗平叫喊着“现在可不是晕倒的时候。”

  他跑过去扶住她。巴斯蒂安,先是躲在了桌子后面,现在也出来了。

  “你没有什么。”罗平说“帮我一把…椅子…拿过来。”

  他帮着年轻女人坐下,她并没有失去知觉,所以一点点地恢复了常态。

  “去把那个警铃关掉,巴斯蒂安。它变得让人受不了啦…马德莱娜,您听到我在说话吗?…谢谢…您真的救了我们的命。”

  巴斯蒂安尴尬地回来了。

  “我不知道控制系统在哪里。”

  “在大厅的入口处。”马德莱娜喃喃着“在右边。”

  “怎么?”

  “我去吧。”罗平说“你来照顾她。”

  他跑步穿过大厅,马上发现了机关,把铃声停了下来。此刻,在突然而至的沉寂中,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滑行声和摩擦声…“看吧,哼。”他想“有来访者啦!”楼上,敲打声又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喊着:

  “头领…头领…”

  几乎是同时,好像是回声一样,另一个声音在台阶上响了起来:

  “以法律的名义,把门打开!”

  罗平,悄悄地,不出任何声响地推上了笨重的栓,把门关上了。借助它的铁护窗和紧闭的坚固的门,这所房子是顶得住围攻的。他马上又退回到原处。马德莱娜以一种全新的,既害怕又欣赏的眼神看着他。

  “巴斯蒂安告诉了我。”她说“您是…”

  “亚森-罗平,就是本人,不过思想却不一定。他有意刁难我,这个恶!想想看,马德莱娜,我曾经很信任他。我,罗平!真笑死人。好啦,我们来点一点数。上面,他们一共多少人?”

  “十一个人。”马德莱娜说“就在铃声响起时,出现了一阵。我乘机把他们关在里面了。”

  “太了!在没有新情况发生之前,就这边来说,我们完全可以放下心来。外面,我发誓,肯定有加尼玛尔。可是,我在想,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呢!只要一提加尼玛尔,就等于说是整个兵营的人。这让我想起了岩柱…”

  他停下来,这一比较令他产生强烈印象。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一边,有雷蒙娜和博特雷莱…这一边,有马德莱娜和巴斯蒂安…这多么无法理解呀,命运之神!而我,我还是同一个罗平!…妈的,是的。我感到已经醒来。我又从地狱的边缘回来了。站起身来,拉扎尔。让死者去给死者裹尸吧。行动要先于爱情,你现在困难重重、难以身。噢!我的孩子们,发现自己的机灵的大脑没受损害,该是多么高兴呀。”

  “以法律的名义,把门打开。否则我就破门而入了。”

  “够了,加尼玛尔。我正在做历史的演讲,而你竟然敢打断我。首先,现在不是时候。通常情况下,警署都是在黎明前发起攻击的。我让你碰碰我的手指头。我见多识广!”

  他边说着,边观察手术室的每一个细部。惊呆的巴斯蒂安和马德莱娜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位变得陌生的人。他双手叉在间,走来走去,还不时地用鞋尖踢着碎玻璃和碎石膏块,而且还在以一种讥讽的口吻进行着他的自言自语。

  “可怜的萨拉扎,可怜的假昂莱!是,或者不是!疯狂,或者不疯狂!你同意我先借用一下你的外表吧!你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博物馆。这是你的岩柱,是属于你的。因为你以你自己的方式效仿了我。你本来想像我那样去做,还想做得比我好。可是,岩柱有它的秘密通道,那么…”

  大门猛地一下子震得晃动起来,屋子里响起了沉的声音。

  “你们发觉没有?”罗平继续说“多么铿锵!…好像这里的墙壁比其它地方的要薄一些。听着!”

  第二声又响了起来,柜子门上的玻璃碎片飞得四处都是。

  “谁能想到他们连这里都会进攻呢?”

  “拉乌尔先生…罗平先生…”巴斯蒂安喊道。

  “叫我老板。这多好听。”

  “他们要抓我们。”

  楼上响起了声。匪徒们肯定从窗子向外击了。做为回应,一阵排在院子里清脆地响了起来。

  “在他们火时,”罗平说“我们可以安静了。帮我一把,小伙子。首先,我们把他放到桌子上。他妨碍我们。”

  他们提起萨拉扎的尸体,把它平放在手术台上。

  “让加尼玛尔为他划十字和背圣经吧…现在,女士们,先生们,真正的节目开始了…巴斯蒂安,帮我从左向右推这个柜子。”

  巴斯蒂安尽管很惊诧,但还是听从了。但是柜子纹丝不动。

  “从右向左…还是没有变化。我有点怀疑。”

  他们听到头顶上发出的呻声。被包围的人的声已经稀疏了下来。

  “我想在上面担任警卫任务的老家伙肯定挨了一。”罗平说“这和我们不相干。喂,巴斯蒂安,你在做梦还是在干什么?你发现了什么没有?有柜子的一侧。”

  “有些开关。”

  “几个?”

  “四个。”

  “你认为这正常吗?”

  巴斯蒂安显然无法明白这些。

  “通常,”罗平说“它们都被安装在进门的地方,而不会安到对面墙上的。你去把那四个都去一遍,先从最上面的那个开始。去吧!”

  咔哒一声,无影灯熄灭了。

  “一个啦,继续。”

  这一次,墙脚上的一个洗脸盆上方的灯亮了起来。

  “继续。”

  第二盏灯在房间的尽头亮了起来。

  “继续干。”罗平重复着。

  “我不行,老板。它不灵了。”

  “当然啦,它是不灵了。因为没有什么再要点亮的了。拧下来…你明白了吗?…拧下来。”

  “好啦。”

  “你看到瓷罩下面有什么东西了吗?”

  “有一个铜按钮。”

  “按上去。”

  柜子慢慢地开始移动了,一个入口显出来,里面一盏罩上网罩的灯像夜间灯一样地亮着。

  “过来,女士们和先生们。”罗平高兴地叫着“请欣赏一下这件活。这只简单的柜子其实是一间设了防的屋子的门…后面加厚,两侧加固了…它朝向一口井,然后通到外面的某个地方去。萨拉扎不是那种能让人把他像关傻狐狸一样关在中的人。”

  马德莱娜-费雷尔俯下身,登上了梯子的前面几级。

  “我们走吧。”她说。

  “别着急…巴斯蒂安,去拧上罩子…然后,我想,捡起萨拉扎的手,把它放到他的手里…加尼玛尔会认为他是自杀而死的,而不会想着去寻找秘密出口…我就来。”

  他悄悄走出手术室,穿过大厅,进了小客厅。排声已经停歇了。他点亮三个分枝吊灯,慢慢地在他如此喜欢的油画前面走过。他在雷蒙德-德-圣韦朗最喜欢的那帧画前停下来,画上的暴的戈亚,十分悲惨,又非常傲慢。

  “雷蒙德,”他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啦。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慰藉的、万分悲痛的人…一个衰退的人…而并不是你所爱的那种人…再见啦,雷蒙德。我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了!”

  他找寻着,在一个小记事本里找到一截小铅笔,然后走近戈亚。在画的右角,在白色的地毯上,他用大字写下了:

  亚森-罗平十分高兴地将他十分艰辛地夺回的这些珍宝归还给法兰西…

  突然猛的一击,大厅的门开了一条。罗平耸了耸肩,悠然地又加上了下面一段:

  他同时很愿意赏给他的老朋友加尼玛尔:全部的“爪子”领导班子,以及五位小伙计,其中四个活着的全都关在了“花花公子”堆栈的地窖里,在七月十四大街,庞丹。

  他签了字,然后走出客厅。毁坏工作正在借助做羊头撞锤的厚木板加紧进行着。上面,匪徒们没有任何活动的表示。他们肯定决定瞒着他们的头领,缴械投降了。

  “快一点,老板。”巴斯蒂安喊着“他们来了。”

  “看把你吓的,我的小伙子。可是,你也看看其他人!在路上,先是妇女和儿童走。”

  现在他抓住梯子的横杆,借助于柜子后面的一个把手,他把沉重的门扇恢复到它初始的位置。弹簧启动的响声告诉他,保险装置又挂好了。有些灯泡照见了他脚下的井底的情景,并只有几米深。一个隆起部分十分明显,指示出通往地下通道的地方。下面,马德莱娜-费雷尔抬起头来,在等待着。

  “都好吗?”罗平问道。“那么我再向你们要求一分钟…我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行动。你过来,巴斯蒂安,我把最好的位置给你。”

  他们又上来了,巴斯蒂安就呆在他身旁。

  “你不喜欢戏剧,小伙子?我,我非常喜欢。你听到这滑动百叶窗的响声了吗?…加尼玛尔是个优秀的导演。请看表演吧,我只跟你说这么多。就像在夏特莱剧院一样。”

  先是猛烈的撞击声,然后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投降吧!”

  “今天阵势很大。”罗平说“你看,门已经撞倒了。队伍就在楼梯脚边围成了半圆形。总探长加尼玛尔在拱腹到处转悠着,手里握着,等着你的小伙伴们投降呢。由于他总是喜欢夸张,他会一直数到三的…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现在,坏蛋的队伍,举着手…不,你不欣赏?你只想着快点跑,是吧?”

  罗平又抓住了巴斯蒂安的手腕。

  “呆在这儿。”他命令道“危险是嗅得出的,是可以慢慢品尝的!他的气味过来了。他们就在这里,他们来了!”

  手术室里一下子拥进了很多人。这些人就在他们身边活动着,近到他们能听到这些人走路的皮鞋声,还有衣服的——声。

  “您看,队长。”一个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萨拉扎夫人没有撒谎。”

  “这是加尼玛尔在说话。”罗平轻轻说“一副好嗓子。”

  “可把我吓坏了。”又一个声音颤抖着说“是的,肯定是他。他朝自己脑袋开了一。真可怕,加尼玛尔。所以,这封信向我们讲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啊!可怜的人儿总算报仇雪恨了!”

  “我认出了迪杜瓦。”罗平自言自语着“他是安全局的头头。发音和语调都绝了。可惜被一点贝弟腔给搅了。啊!我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巴斯蒂安。这比《萨尔杜》要好得多!”

  “头儿!头儿!”加尼玛尔又说“您看!他是被打在脖颈上的。所以他不是自杀。”

  “了不起。”罗平咕哝着“现在,会找我们算帐了,巴斯蒂安…从演员通道走吧。”

  他们悄悄地走下去。马德莱娜-费雷尔在下面焦急地踱来踱

  “没必要跑。”罗平指挥着“我走前面。”

  地下通道的状况不错,光线也足,差不多是笔直的一条路。有时,有些地方不得不低头通过,因为拱顶向下坠了。有些地方,水泥已经有了裂隙,有些土落了下来。

  “现在我们应该是在树林中了。”罗平说“树用不了多久就会引发塌方的。行吗?巴斯蒂安,你恢复过来了吗?”

  “可以,老板。我的手腕和踝骨还很疼,但我可以坚持。”

  到了地下通道的尽头,有一口竖井,极像他们已经留在身后的那一口井。梯级嵌在井壁之中,沿着光滑的壁向上,通过一扇墙前,墙的中间配有把手。罗平转动了一下把手。它咔喀响了一下,墙体转动了,就像柜子那样地转动了。罗平用手电照了照自己的周围。他认出了瓦砾、碎砖瓦和废木头。他自己进到了狩猎房里。壁炉就是用做出口的。

  巴斯蒂安和马德莱娜也依次进了房间,罗平又把壁炉推回原处。

  “汽车就在后面。但是我们要特别小心。加尼玛尔很有可能在这附近安排了警戒。”

  他们没有遇到人。樊尚-萨拉扎的汽车还停在那里。罗平十分敏捷地把汽车倒到了大路上,让年轻女人和巴斯蒂安上了车。几分钟后,他们朝巴黎进发了。

  “对不起,老板。”巴斯蒂安说“我有点支持不住了。我要睡一小会儿。您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呢。不过,只我们之间说,我想尽快地摆掉这辆车。与其说它很快会连累到我们,还不如说它会勾起我们的不舒服的回忆呢!”

  巴斯蒂安在后座上,像条猎狗一样地缩成一团睡在座椅上,而且马上就打起鼾来了。

  “好啦,我亲爱的朋友,”罗平说“我想您现在该失业了…不,对不起,这个字眼太残酷了,我无意要冒犯您…我忘不掉是您救了我们,…但是仅就这一点,我能向您提个问题吗?…如果我问得不合适,您就不用回答…您怎知是我跟巴斯蒂安在一起的呢?”

  “噫!这没有什么神秘的。正像您所知道的,我们都躲在了楼上。我们下午就到了那里。樊尚信任的人…(她马上激动地说)…萨拉扎的人通知了我们。今天菜单上有大家伙…这是他的原话。”

  “于是您就想到这个‘大家伙’就是我。”

  “是的。”

  “谢谢。”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介入了。”

  汽车开始走利麦的下坡路了,罗平轻轻地踩了刹车。

  “现在出车祸就太蠢了!…”他强调着“如果所谓的‘大家伙’是另外的人呢?请您说实话,马德莱娜…您是不会动一小指头吧。”

  她没有回答,他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是从咖啡渣里看出的,像其他人做的那样。”罗平继续说“所以,我可以向您揭示您想永远留给自己的东西…您为什么去阿尔及利亚?…因为他给您下达了指令。他的子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离您远一点,以便有时间制订一个彻底摆她的方案。”

  “请不要说了。”

  “要知道是她揭发了他。是她发现的我们跑出来的那个匪巢的。她知道自己受着威胁。她把一封信放在了某处,只要她神奇地消失了,就把它发出去。当然啦,警署的行动太慢了。一份这样的指控!首先,没有人会相信…您认识萨拉扎夫人吗?”

  马德莱娜-费雷尔不作回答,沉默又一次把他们二人隔开了。

  “她死后,他马上就提出请您回来。”罗平继续道“而且还给了您关于马赛事件的指令…您并没有争辩。您听从了,因为您对他是百依百顺的,是吧?不是恐惧让您去行动的,而是因为您已经被这个男人住了。”

  “喂!住嘴!”

  “是他告诉您我是亚森-罗平的,而不是巴斯蒂安刚才告诉您的。那么,在天平的盘上,一头您放上了樊尚-萨拉扎,另一头是亚森-罗平。于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发生了!天平朝对我有利的一侧倾斜了…它总是朝我这一方倾斜的…您看到了,马德莱娜。连上帝都会嫉妒我的。他对莫伊兹说:‘我就是我。’他偷走了我的名言。”

  他放声大笑起来。车子闯过了入市税征收处,进入了巴黎。过了一阵子,他在星形广场停了下来。

  “为什么在这儿?”年轻女人问。

  “因为这是个有意义的地方。从这里起,所有的路都是朝向不同方向的。由每一个人自己去选择…巴斯蒂安…噢!巴斯蒂安…醒一醒。”

  他摇醒他。巴斯蒂安下了车。此时,罗平也已经为马德莱娜打开了车门。天色已晚,大街已经笼罩在夜之中,有光亮却没有人迹。马德莱娜和巴斯蒂安注视着罗平,好像他们在期待着他什么似的…一个命令?…或者一个邀请…

  “好啦,再见。”马德莱娜说。

  她又等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她的眼泪。她走进了瓦格朗大道。

  “再见,老板。”巴斯蒂安说“真蠢…”

  他试图表达一下自己的忧伤。他做了一个心不在焉的动作,然后开始绕过广场。他不时地回头看着。当他走出三十多米后,罗平下了决心。

  “巴斯蒂安!”

  年轻人停了下来,迟疑着。

  “这儿,巴斯蒂安。那么,我们就这样分手,连握个手都没有?”

  “噫!老板。”巴斯蒂安低声说着,同时,还在气,因为他刚刚跑步过来的。

  “如果我把你留下,怎么样?你愿意吗?”

  “老板…我…”

  “好啦!我知道你很会说话,但是别勉强自己…来吧。”

  他把手臂伸到巴斯蒂安的手臂下面。

  “我有很多东西要教你,孩子!我把我的经验借给你,你借给我你的二十岁年龄…”

  他们遇到了两名巡警。然后他们大笑着朝香榭丽舍大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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