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嗯，很嚣张吧。"苏镜希的眼睛溜来溜去，漫不经心的模样。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的。舂绯虽然很想继续追问下去，又觉得不是自己的风格。于是闭上嘴，侧耳倾听⾝后的两个女服务生窃窃私语。女孩子之间的话题，除了化妆品⾐服，就是男人吧。她们聊得很起劲，丝毫没有招呼其他客人的意思。
包厢里那对男女啊，男的脾气真好，又很帅，女的长得也不怎么样，还凶巴巴的一点都不配嘛。另一个嬉笑着说，那桌我去服务好了，我不嫌那女的凶。两个女服务生的声音越说越低，偶尔还能听到说，其实再帅也帅不过我们钢琴王子啊，话音一转又说，唉，可惜是个GAY呀。
这年头青蛙都能叫做青蛙王子，可惜没有城堡，没有锦⾐⽟食。转念又想，反正称王子又不犯法。夏森澈的外号还是微笑王子呢。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土，他适合更好的称呼。"你跟恋妹狂闹别扭了？"他换了个话题，"恋妹狂说不理你，好像是认真的。"
"嗯他可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其实有些事情只是不想去想，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怎么跟别人说和哥哥闹别扭的原因呢，因为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太夸张了，也不符合常理。毕竟也应该是⽗亲该担心的事情，作为哥哥只能提醒说，他欺负你告诉我之类。
没有。他们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你别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啊。"苏镜希的声音拔⾼，见女孩的脸在
影下散发出无可抑制的哀怨之气，于是又低下去，叹口气说，"其实恋妹狂他最在乎的就是你。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自己变得优秀，让你可以没负担地生活"
"说完了没。"女孩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烦精"
"我知道我是个⿇烦。都是为了我，可是关我什么事啊。"舂绯打断他不想再去听。说再多都没有，只是纯渊的控制
得不到満⾜而已。她利落地站起来准备出门，却被苏镜希扯住胳膊。拉扯中，只听见哗啦一下，超市里的劣质塑料袋破掉，食物散了一地。
冷漠的伪装被撕开，有什么东西倾斜而出。舂绯埋下头去认真的将东西收起来，苏镜希蹲下⾝帮忙，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挥开。女服务生手疾眼快地拿了新塑料袋过来，舂绯只是低着头，一直等到地上全部⼲净了，她依旧没有抬起头。
直到，她听到钢琴声响起来，听到女生们的惊叹声。
“5”
俊美的少年坐在钢琴旁，光束倾泻在他的头顶，是一首班得瑞的《
雾森林》。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的是非纷扰都与他无关。在这雾般的钢铁森林里，任何声音都是假的，只有他是真的。那是舂绯最喜
的曲子之一。纯渊穿着笔
的燕尾服，⽔晶镜片下半磕着双眼，看起来平静又忧伤。
"我哥怎么在这里"她冷冷的瞪着苏镜希，"打工？"
"每天晚上在这里做两个小时，一百一十块钱。另外周末还去做人私家教，每小时一百八十块。"苏镜希盯着舂绯愈来愈冰冷的脸说，"纯渊在打工钱赚的事情只有我知道，连你爸妈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出来钱赚，他暑假比赛的奖金不够花吗？他明年还要考北大的他"
"纯渊获得了学校的保送名额，只是不是北大，是音乐学院他不想让你们知道因为你爸妈都希望他考北大。而他想多赚点钱。"
舂绯忽然失声，天籁之音将耳膜震得发疼。周围都是碎碎的脚步，她站在那里像个假人。总有人看热闹似的瞅过来，以为是小情侣在吵架。苏镜希跨过两个人之间的阻碍，右手覆盖上舂绯的头顶，"舂绯，就算纯渊这次有点过分紧张，你能不能懂事些，就当为他长大一次"为他长大一次。就像他为了她已经超出了他年龄所能负荷的。
舂绯感觉到头顶的那只大手忽然变成了千金重，庒得她
不过气来。如果她对纯渊再多一点点关心，那么纯渊的一举一动便瞒不过她的眼睛。只是不想去看，所以把眼睛闭上。不想去听，所以把耳朵堵上。不想去问，所以把嘴巴封上。
也许她不是不关心，只是害怕纯渊的爱太沉重，她
本就还不起。
这样的情况样下要说什么。
亲眼看到纯渊打工钱赚，甚至连北大也放弃去考，甚至很多个甚至。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要泪流満面地扑到他的怀里，大声忏悔，发誓，做个合格的妹妹。舂绯觉得浑⾝发冷，觉得苏镜希那么好欺负的脸也变得可怕起来。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就连纯渊弹完一首曲子走到他们⾝边都没发觉。
"镜希，你怎么带她到这里来？"是质问的口气，眉宇里都是责怪。
"恋妹狂，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们吵架。"
"你都告诉舂绯了？"
"嗯。"
"你真是大嘴巴。"
"你别怪苏镜希。"舂绯抢先说，"打工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是我自己要打工的。"纯渊面对舂绯的质问，一时有些窘迫起来，"是我不想参加⾼考的，跟你没关系。"
"你是要攒钱给我吧。"像是寒冬凌冽的风吹进
口，舂绯觉得五脏六腑都凉起来，"苏镜希肯定告诉你了吧，我没有打算念佳期的本部大学。"
苏镜希也不否认，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像落了一层密密⿇⿇的心事。三个人有点面面相觑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尴尬。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每两个人之间都有秘密，如履薄冰。舂绯讷讷地低着头，好久才抓起书包夺门而逃。
煮意大利面是最简单的事情，面酱也是调好的，懒人的福利。舂绯紧张地盯着夏森澈的脸，见他咬下去，抬起头眯起眼说："好吃。"这才在他对面坐好，又嘲笑自己太神经紧张，这是最不会出意外的食物了。她不喜任何的意外。
"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他突然问。
"我平时话很多？"
"也不是。"夏森澈伸手将她嘴角的意大利面酱抹⼲净才说，"这一个星期你都不对劲。是不是月考名次不理想？"
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做完才觉得自己过于亲密了。夏森澈一瞬间有愣怔自己的唐突，正想着如何不留痕迹地把手收回来，却见女孩隐怒地鼓起脸瞪他。
"才怪，你去看看走廊里的英雄榜，我是第一名。第一名！"
"那就是因为跟纯渊还没和好吧。"
就像是一百只老鼠拖家带口地跑过去，舂绯整整两天只要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夏森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怎么会有隐蔵得这么深的人，明明看起来温顺和善，但是骨子里是什么样子呢。越鲜
美丽的菇蘑越是剧毒无比。
心事像⾐服一样越穿越厚，⾐服可以脫掉，那么心事是不是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脫掉。
风如削薄的冰划开夜⾊，夏森澈觉得女孩蹲在
台上浇花的⾝影，那么孤独又不实真。真想安慰她。他放下笔记本走过去，看到舂绯正在摆弄那株已经颓败的花菊。
"温室里的花菊都败了啊。"她沮丧地说。
"来年还会开的。"他笑着说。
又要说再见了吧。来年还会开吧。回来的还是你吗？
“7”
最近班上的女生讨论最多的就是圣诞节怎么和男朋友度过，另外这也是个除了情人节以外第二个适合表⽩的节⽇。织⽑巾手套这种八十年代的光荣传统依旧被沿袭下来，作为班⼲部的舂绯却被班主任指派去帮助生学会排练圣诞晚会。
像舂绯这种只会瞪着眼睛的木头大多被安排去做演员需要的道具。她去材料室领了一大包的⽔彩颜料跑去礼堂去给美术班才子打下手。递递颜料，递递⽔和⽑巾，完全是小妹的角⾊。这是一张跳天鹅湖需要的森林背景，本来只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就好似漫不经心地泼上去，远看却连光线透过树群映在湖面上，波光潋滟的倒影都那么清晰。
"你要多笑笑才好啊。"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舂绯抬起头，站在架子上的男生蹲下⾝子居⾼临下地看她，眼睛里兴味盎然，"你笑起来很好看。"
舂绯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于是没好气地低下头，不看他。男生继续在画布上涂抹，等舂绯重新抬起头时，他已经画好了一棵⾼耸⼊云的柏树。
"你和夏森澈在同居吗？"感受到视线他又问。
"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了。"他来了趣兴，"那么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他选纪薇还是你"
"关你庇事！"索
连脏话都飚出来。舂绯想也不想就将调⾊盘朝他扔过去，男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颜料盘打翻到画布上，几乎是正央中的位置，花了一片。男生傻眼地大叫："我的天啊，我画了半天了，废了，废了！"
"活该。"舂绯幸灾乐祸地抿起嘴
。男生从木架上跳下来，手忙脚
地跑到礼堂台下去看，然后嘴一瘪，天塌下来的样子，说："真的要重新画，没办法补救了！你啊，不过是普通的谈心嘛"这女孩是冷⾎动物，绝对不能招惹。而且她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狐媚之气，怎么形容呢，像冬天的第一场雪。
让人期待，却又抗拒。
舂绯去学校的咖啡厅里买了杯卡布奇诺，回来坐在观众席上看男生自己忙碌。其实这样好，没有人打扰，不用递颜料，也不用递⽑巾，只是看一座森林慢慢地呈现在眼前。如果画布上的鸟会唱歌的话，一定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下午，到了天黑的时候，纪薇从舞蹈室排完舞过来，冲着最后补⾊的男生喊："裴羽，别忘了画两只天鹅。"
"嗯，知道了。"
纪薇转⾝出门才发现舂绯也在礼堂，脚步顿时迟疑了下，随即扬起漂亮的笑容说："安学妹，你机手怎么关机了，晚上我和澈去他姐姐家，他让你自己吃饭。"
女生之间的战争无非就是你死我活。舂绯并没有理她，剩下的咖啡已经凉透，她喝了一口，苦得要命。纪薇随她的态度已经开始慢慢习惯，甚至朝好奇地看着她们的裴羽做了个可爱的鬼脸，然后旋脚走出门。铁把手击撞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分外刺耳。
舂绯吐了口气，然后低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晚上一起吃饭吧。"裴羽随意地把手往自己⾐服上擦，"就当为今天的混蛋问题赔罪好了。"
舂绯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是目光落在半空中与裴羽真诚的视线相遇。很纯真的眼神。很平淡的一张脸，找不出任何优点，也找不出任何的缺点。她审视的目光让裴羽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等不及答案，⼲脆将她的双肩包背在自己背上走在前面。舂绯亦步亦趋地跟着。
在学校外的小吃摊子前，他
悉地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说："老板，两碗土⾖粉，不放辣椒。"并不是多考究的地方，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夫
。丈夫的围裙很⼲净，女人将蔬菜里的⻩叶出来给丈夫过开⽔。
"我不吃小摊子。"
"这家土⾖粉很好吃的，包你吃了一次想吃第二次。"
"我不吃。"拒绝得更⼲脆，不远处的老板都听得很清楚，拿土⾖粉的手都停下来。裴羽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然后冲着舂绯神秘一笑说："这样吧，只要你能吃完一碗土⾖粉，所有关于纪薇的绝密档案我透漏给你。"
"你怎么会知道？"
"笑话！"裴羽有种仰天长笑的架势说，"立志做世界上最有名的明星隐私杂志的超级狗仔裴羽大帅哥，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佳期学园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