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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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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皱着眉,道:“那有什么怎么办的,一刀将他结果了,也就算了!”

  那一个叹了一声,道:“老哥,这小子和我们无仇无怨,我们何苦害他?”

  另一个沉下脸来,道:“好啊,你不杀他,少庄主怪罪下来,吃得起么?”

  那一个‮头摇‬道:“我们也好推宕,说是少庄主没有明⽩吩咐,那小子的伤势也够重了,末了又被少庄主踢了一脚,他还活得成么?我们还去造这个孽作什么?”

  另一个点头道:“说得是!”他们两人向那草丛中望了一眼,转过⾝,也向林子之外直奔了出去。

  林子中真的恢复寂静了,静得很,只有几头乌鸦,像是已在半空之中闻到了⾎腥的气味,是以不断地在树头上盘旋着,发出‘刮刮’的叫声来。

  而这一切,向三都是不知道的。

  当银铃声传⼊耳中之际,向三的心也是一震,接着,他便被洪天心一脚踢进了草丛之中,他立时昏了过去,他也不知道洪天心是怎样离去的,更不知道他在昏过去的时候,几乎死在那两个庄客的刀下!

  过了许多许多时候,他才渐渐有了知觉,但是那并不是说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也不是说他的⾝子已经能够移动了!

  他有了知觉,仅仅是有了朦胧的知觉,他还未恢复知觉和可以感到痛苦的地步,但是,他却在朦胧之中,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

  是的,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

  月⾊十分好,向三提着一大桶⽔,进了马厩,马厩中⾜有十来匹马,每一匹都是极其神酸的好马,本来嘛,金鹫庄是什么地方,会有劣马么?

  可是自从那匹⽩马来了之后,却将所有的马,全都比下去了。

  在映进马厩中的月光之下看来,那匹⽩马的⾝上,像是披満了银丝一样,向三担着那桶⽔,直来到了⽩马的⾝边,将桶放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地在马背上拍着,这匹⽩马,是一位一⾝银花,美丽得使人不敢视的少女骑来的,那少女是庄主师妹,独行无影周轻云周大侠的弟子,是以她称呼少庄主叫师哥。

  向三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噢,不,他还知道多一些,他知道那少女是为什么而来的,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庄主万里金鹫洪陵担任北五省武林盟主五年期満的⽇子。当然,在于今北五省武林之中,庄主的声誉,正如⽇中天,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出任此职的。

  但是,五年既満,形式上总要由各门各派的武林中人,另推贤能,虽然一定仍是庄主连任,但各门各派的⾼手,仍会前来。

  周女侠当然也会来,那少女是周女侠的弟子,所以先来了,先在庄上盘桓几⽇,所以,那匹⽩马在厩中,也有四⽇了。

  一想到那个⽇子,向三握住了刷马的刷子的手,便突然收紧了。那只竹子做成的刷子,在他五指紧握之下,发出一阵‘劈劈拍拍’的声音,碎裂了开来。

  他在金鹫庄中,忍辱做马夫,已将近四年了。

  他这四年多,会⽩等么?

  天可怜见,如果天有眼的话,看到他这四年来被人呼来喝去的情形,看到他这四年多来,过着低三下四的“⽇子,那是一定会使他如愿的。只要能如了愿,就算自己也死了,一样是甘心的!他等这个⽇子,是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子中,前任北五省武林盟主,铁掌金刀⽑人雄有可能会前来金鹫庄的缘故。他要等的,就是这铁掌金刀⽑人雄!想到了⽑人雄,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人雄是第一任北五省武林盟主,自然不是等闲人物,他左掌的‘铁沙掌’功夫,已练到了第八重境界,近两百年来,武林中还未有人练到过这一地步。而他的一口金刀,也是战遍大江南北,未遇过敌手,不如此,他何以能当得上北五省的第一任盟主?若不是他竭力推辞,第二任盟主自然是他的,第三任当然也仍是他的。但是他却把这盟主之位,推给了他的结义兄弟万里金鹫洪陵,而他也开始云游四处,不见踪影,等于是突然退隐了一样。⽑人雄的年纪虽已不少了,他为什么忽然隐居不出,武林中传说纷纭,有的人说他隐起来,想将铁砂掌功夫练成第九重境界。也有的说,铁砂掌功夫,至多只能练到第七重,一练到第八重,练的人若不是有着超绝无比的內功,本⾝便要受害,两百多年前的一位武林异人是那样,如今的铁掌金刀⽑人雄,只怕也是那样?有很多武林⾼手来叩问万里金鹫洪陵,洪陵和⽑人雄虽然是八拜之,但是洪陵也不知道。真正知道铁掌金刀⽑人雄忽然隐迹原因的人,除了⽑人雄之外,只有一个,那人便是在金鹫庄上,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的小马夫向三!向三陡地⾝子,一伸手,‘叭’地一掌,击向一柱子上。那柱子就是一圆木,向三一掌击了上去,手按在柱上不动,渐渐地,木柱之上发出了‘吱吱’声,他的手掌,已陷进了柱中去了。可是向三自己,却还是未曾觉察。向三紧紧地咬着牙,马廊中的气死风灯。照着他満是仇恨的脸,汗珠在他的额上,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自他的口中迸出两个字来:老贼!武林中人人都称铁掌金刀⽑人雄为‘老英雄’,但是向三却骂他为‘老贼’。当向三骂他为老贼之际,他心中的愤怒,实是难以形容的。他的⽗⺟是怎么死的,由于那是惨痛之极的事,而且又是突如其来的,向三要去详细回想已是十分模糊的了。而向三也实在不愿意再去回想它。但是有两个最清晰的印象,却是向三忘不了的,那便是⽑人雄的金刀。穿过他⽗亲的口,和他的左掌,击中他⺟亲肩头的那一刹那。那一刹那,像是永桓一样地停留在向三的心目中。那时,向三只不过十二岁。⽑人雄走了之后,他才从后走了出来,他⽗亲已死了,他⺟亲还有一口气,他⺟亲着气,道:“快走,孩子,快走,千万…别想报仇…这一辈子…你再也不是他的敌手,你…一个人去练家传武功,你…改名换姓…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你的⽗⺟…”

  他⺟亲死了。向三很奇怪,当时他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但那实在是不⾜奇怪的事,他从来也不是一个流泪的人,从那一刹间起,他咬紧了牙关,练着⽗⺟传下来的功夫,做着小乞儿。

  一年之后,他听到了⽑人雄的消息。

  ⽑人雄就任北五省武林盟主后,声名如⽇之中天。

  向三仍然咬紧牙关练着武功。

  五年之后,那时向三在一家大客店中做店小二,⽑人雄投到那家客店中来。

  ⽑人雄一到,向三便紧张得连气也不过来,这是他报仇的最好机会了!可是当他看到了⽑人雄之后,他却气馁了!

  那时,他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苦练之下,武功基已扎得十分好了。但是,也正由于他的武功柢好,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武功,若是和⽑人雄相比,实是相差太远了。

  向三更可以肯定,他如果贸然出手,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他死在⽑人雄的掌下!

  ⽑人雄随随便便地走进来,但是他每跑出一步,在他的⾝边,似乎部有‘飕飕’的劲风,向三本来是站在离⽑人雄只有七八尺处的。然而。当⽑人雄渐渐来到他⾝前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又后退了几步。

  然后,⽑人雄进了上房。

  向三在一柱后,紧紧地握着双手。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亲是死在他的金刀之下,那柄金刀,那柄杀死⽗亲的金刀,就挂在他的际,而他的左手,⺟亲就是在中了他左手一掌之后惨死的!

  他要用那柄金刀,将⽑人雄的左手齐腕砍下,他一定要为⽗⺟报仇!

  而如今!这是最好的机会!

  向三咬牙切齿,直到掌柜的叫了他几次,他才如梦初醒,匆匆走了开去。

  刚才一见到⽑人雄的时候,向三的心中,到了极点,但是渐渐地,他心中已定了下来,那是因为他已然下定了决心,决心要和仇人同归于尽!

  这时候,他已经忘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武功,和⽑人雄相比,实在相去太远,也忘记了他⺟亲临死的时候,吩咐过他,千万不可报仇的。

  他所记得的,只是一件事:那便是⽗⺟惨死时的情景,以及:他要报仇!

  他的行动,变得出奇的镇定,他进了⽑人雄的上房两次,全是以店小二的⾝份去服侍⽑人雄的,⽑人雄是武林大豪,对于这个店小二,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向三却已看到手人雄。正躺在上,在闭目养神,那把金刀也解了下来,放在边。

  向三几乎忍不住立即动手了,但是他却竭力抑制着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等着,等到晚上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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