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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祟物原来是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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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由于昨晚临睡时又多喝了酒(他现在完全明白何以公主在雪崩中失踪之后,年轻人会变成酒鬼的原因了),正在昏沉沉地睡觉,忽然住所的大门“砰砰”声大作,有人在迅速地擂门。

  现代的建筑物,每一个居住单位都有电门铃的设备,像这样敲鼓一样的擂门声,听起来就十分陌生,所以原振侠虽然惊醒了,可是迷糊糊之间,难以分辨得出那是甚么声音出来。

  擂门声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骤,简直像是想把整扇门都拆了下来一样。

  原振侠不是愤怒,手按着头,一跃起,怒道:“甚么人?”

  门外传来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原医生,仲大雅!”

  原振侠呆了一呆,跌跌撞撞,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仲大雅的身形壮大,堵在门口,有把整个门都了的感觉。原振侠本来想要责备几句,为甚么有铃不按,而要用力敲门。可是,他一眼看到,仲大雅的面色灰败——本来他面色十分红润,双眼失神,显然是有甚么重大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仲大雅不等原振侠开口,就大踏步走了进来,双手把手中的一只木箱子,向原振侠举了一举,十分恼怒地道:“你看!”

  一看到那只木箱子,原振侠就皱了皱眉,因为说它是“木箱子”自然可以,可是更确切地说,这种形状的木箱子,有一个专门名词:棺材。

  仲大雅手中的那个“棺材”只有五十公分长短,如果说是用来殓装婴儿之用,自然可以。那小棺材上还有许多泥迹,像是才从地下掘出来的。

  原振侠望向仲大雅,仲大雅了一口气:“工地里掘出来的,在原来建筑的大厅之下,埋在五尺深的地下!”

  他神色更难看,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着气:“这就是祟物!一定是!”原振侠也觉得,把这样的一具小棺材,埋在大厅的地下,一定大有古怪,他问:“里面是甚么?”

  仲大雅伸手在头上拍打了一下:“我一拿到手就想到了你,竟然没开来…你不介意就在你这里打开它来看一看吧?”

  原振侠是百无忌的人物,自然不会介意,他和仲大雅一起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工具。仔细打量着那具小棺材,找了一枝铁,向仲大雅望了一眼——用这样的铁来撬,会损害棺材。

  仲大雅愤然:“有斧头,我就将它劈了开来!”

  那是表示不在乎棺材的损坏,只想看清楚小棺材之中是甚么祟物!棺盖和棺身,严然合,十分紧密,铁根本不进,原振侠又用凿子,先凿出了一个隙,才把铁了进去,先是他一个人,用尽了气力,也撬不动,仲大雅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发出了刺耳之极,听了令人牙齿发酸的“轧轧”声,把棺盖吃力地撬了开来,钉着棺材的钉子竟超过十五公分长,十分大,共有十八之多。

  在撬起棺盖来的时候,原振侠和仲大雅两人不时互望,都有诡异莫名的感觉。

  等到棺盖撬开,原振侠小心翼翼,把棺盖翻过来放好,因为那十八枚大的铁钉,仍然十分锐利,当然,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便向棺材中望去,一看下去,他们都呆了一呆!

  他们虽然未曾讨论,可是都曾设想过棺材之中的祟物是甚么。可能是一些法器,或者是乾了的动物尸体,甚至,棺材中就是一具童尸,也不足为奇。可是却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棺材之中是一叠长方形的纸,或者说是一本书,其实,最正确的说法,是一本帖。

  对于“帖”现代人都不是很熟悉了,帖是一长条纸,摺叠起来,既可以一页一页翻阅,又可以把它拉成一长条的一种纸张装订方式。这时,在棺材中的,就是一本帖,约有五公分厚,十来层纸,帖面上十分惊人,用朱砂写了一个“偿”字,朱砂历久而不变,看来仍然鲜红,也就格外触目。

  原振侠和仲大雅同时伸出手去,原振侠看到仲大雅也伸手,就缩回了手来。

  仲大雅将那本帖取了出来,他行事十分镇定,并不立即打开,把帖放到了桌子上。原振侠看到取出了那本帖之后,棺材中再无别物,也来到了桌子边,仲大雅这才揭开帖的第一页来。帖一揭开来,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页,两人的视线盯在那两页上,心中诡异之感更甚,一左一右,竟然各以白描的笔法,画了一个无常鬼!白无常在右,黑无常在左,无常鬼诡异的面貌,在简单的线条之下,十分生动。

  这又是一个意外,仲大雅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手指有点发抖,指着画着的黑白无常,不知说甚么才好。原振侠了一口气,他不说甚么,只是又伸手,再揭过了这一页去,又显示出来的两页,却全是十分工整的笔字,字相当大,每一个字都有拇指头大小,两页加起来,至少有三百字。

  仲大雅和原振侠屏住了气息,去读那些文字,文字是文言文的,仲大雅当然没有问题,他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也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可以读得懂。他们很快地读完了这两页,又揭了过去,再去读下面的,一直读下去,总共是十页,到最,又看到了一个具名,在这个具名之上有一句话是:“以上所述皆属事实”具名是姚正年。

  这姚正年三个字,看来呈一种异常暧昧的赭红色,原振侠是医生,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用血来签署的。

  这时,他们都已看过了那十页文字中所写的内容,自然也知道何以这个姚正年,要用鲜血来签署自己姓名的理由。原振侠在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双手撑在桌上,垂着头,这时看完了,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仲大雅也一样,刹那之间,屋子中静到了极点,过了一会,才听到了“答”、“答”两声响,有两颗大汗珠,落到了桌子上。

  原振侠这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抬头向仲大雅望去。只见仲大雅面色灰败,面是汗珠,他也垂着头,所以汗水到了他的鼻尖,就凝成了一大滴,向下滴来。

  原振侠自然知道,文字记载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事实上,别说这件事对仲大雅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原振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了之后,也为之震惊不已,好一会不能动。自然,后来原振侠知道,记载着的这件事,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原振侠叫了仲大雅几声,仲大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扶着仲大雅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了他一杯酒。本来十分强健的这位不闲老人,这时,看来却虚弱无比。

  在仲大雅喝酒的时候,原振侠指了指那本帖,安慰仲大雅:“照这上面所记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仲大雅发出了一下呻声来,突然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哀求:“帮助我,原医生,帮助我!”

  原振侠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当然!当然!”要明白仲大雅何以如丧考妣,要明明白他要原振侠帮助的是甚么,自然先要明白那本帖上的十页文字,记载的是一件甚么事。

  这件事,可以有一个标题:“一对好朋友,在遇到了黑白无常后的遭遇”——原题是“黑白无常相遇记”一开始的一句话是:“余与仲文量,总角之,尤称莫逆。”

  这里的第一人称的“余”自然是最后署名的姚正年。也就是说,姚正年和仲文量两个人,自小相识,长大了之后,又是好朋友。

  仲文量,自然是仲大雅的祖先。接着,就叙述了他们两人,如何奇特地竟然见到了黑白无常的经过,和以后事情的发展,怪诞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真正匪夷所思之极。

  把整个故事化成现代语文,后来仲大雅和原振侠又曾讨论过,他们两人的意见,会在叙述当年这件怪事时,在适当的时候一并整入。

  仲文量和姚正年是一对好朋友,都中了秀才,准备进一步在科举上博取功名,所以一起寄居在一庙宇中,那座庙宇建筑相当大,可是僧人并不多,香火也不盛,所以十分清幽。古代的士子,很流行寄居在庙宇中攻读,著名的故事“西厢记”中的主角张君瑞,就是由于寄居在普济寺之中,才有机会看到了崔莺莺的。

  记载在后文说得相当明白,仲大雅应该是仲文量的第六代孙,推溯起来,仲文量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人,那是清朝中期,太平天国之还没有发生,从记载中的景物来看,应该是在中国的长江以南。记载中仅有一个河名:“琴川”那应该是江苏省的常,常附近有七条河,如古琴之弦,所以名为琴川。

  一双好朋友在庙中攻读,诗作对,倒也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有黑白无常的出现,那么他们可能都有功名、做官,可是黑白无常的出现,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黑白无常的出现,情形十分怪异。那是在一个晚上,他们两人正在一个院子中,仰观星象——可能是夏天,才有这种生活情趣。

  忽然,院子的一角“豁”然巨响,声音不是十分大,可是相当惊人。姚正年的记载是:“声如裂十匹帛,脆而不尖。”

  不管是甚么声音,总之一下声响之后,两人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们看到,院子的一角,靠近墙处,地下裂了开来,裂开的是一个狭长形的,自那裂开之处,有大蓬萤光上映。

  庙是建在山上的,在提到琴川的时候,曾有一句是“俯瞰山下,琴川历历在目”再上一句是“寺居风光大佳”建在山上的庙,院子的下面是山,怎么会裂了开来,而且有光冒出来呢?

  两人大吃一惊,都自竹榻之上跳了起来,其间,仲文量还摔了一,是姚正年扶住了他的。两人虽然站了起来,可是并不敢近裂,因为这时,裂之中,不但萤光更强,令人无法视,而且有一种十分可怕的声音在传出来,像是许多硬物,在一起用力挤和摩擦所发出来的一样,记载的原文是:“若千百机椽,同时倾轧,咻咻然,叽叽然。”

  他们非但不敢接近,而且还后退,十分害怕,不知道那是甚么异像,直到退到了院子的另一角的墙前,距离那有萤光冒出来的裂,约有两丈。

  姚正年这时心中首先想到的是,自山腹之中裂地,出了裂,不知会有甚么怪物冒出来,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两个人——应该是在光芒之中的两个蒙胧的人影,已从裂中升上了出来。

  这两个不是很看得清楚的人影,身穿宽大的袍子,手上各自拿着一些状的东西,头上戴着圆锥形的高帽子,高帽子上好像还写着字。

  两人本就料定在裂中冒上来的,必然是甚么怪物,这时一见这情形,这等造型,自小耳能详,所以他们异口同声中失声惊呼:“无常鬼!”

  这时候,自裂中冒起来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看过去,光芒中的两条人影,更是诡异。任何人,忽然之间见到了传说中勾魂催命的无常鬼,都会想到:吾命休矣。

  所以,他们两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等待死亡来临——这时,他们自然还是好朋友。

  在他们叫出来“无常鬼”之后,很快地,光芒中有声音传来,声音很难听,原文的记载是:“若夜枭之哀鸣。”叫的也是这三个字:“无常鬼!”这一叫,倒像是两个无常鬼在自己表示身分了!

  两人更是吃惊,仲文量的胆气较壮,一定神,对着光芒中的黑白无常提出了抗议:“我们自问生平不作亏心之事,何以正当盛年,就气数已尽?”

  他虽然大着胆子提出了问题,可是事关自己的生死,也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还是害怕,在这样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他的话才一住口,就听得一双无常鬼同样也以发颤的声音回答:“气数已尽!”

  先是宣称了他们是无常鬼,接着又宣布了两人“气数已尽”姚正年和仲文量两人,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仲文量还想责问些甚么,可是张大了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这时候,两人眼前,陡然一黑,那从裂中溢出来的萤光,相当强烈,耀眼生花,所以陡然黑了一下来之后,便变得甚么也看不到,只是感到有一阵风,近身来,显然是两个无常鬼已来到了身前。

  事后,姚正年和仲文量换感觉,当时的感觉都是一样,一阵近来之后,手腕上就是一紧,被一种冰冷的东西箍住。

  他们的一只手,互相紧握着,另一只手被箍紧之后,两人都感到有一股大力把他们扯向前,在扯向前的过程之中,两人遍体生寒,眼前发黑,风阵阵,在黑暗之中,好像腾云驾雾一样,不知身在何处,间中还听到一些十分刺耳的声音,如同鬼哭神号一样!

  (看到这里,仲大雅失声叫了起来:“他们被无常鬼拘到司去了!”)(原振侠道:“不对,他们当然没有死,不然,怎能有这个记载留下来?”

  (仲大雅了一口口水:“可能后来又还了!”)(原振侠挥了挥手,表示不必争论,只要看下去,就可见分晓。)姚正年和仲文量都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以为自己必然是在司路上,说不定不多久,就可以见到十殿阎王。

  但是他们两人,在那时,心境却相当平静,因为正如刚才仲文量说的“生平未作亏心事”如果说死亡是一个最后审判的话,一个人既然一生未作亏心事,又何必害怕?

  黑暗似乎越来越浓,仲文量和姚正年在这个过程之中,相互称呼了对方几声,都能听到回答,这使他们在极度惊恐之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然后,他们觉出身子不再移动,可是手腕上那种被箍紧的感觉仍然在,不单是手腕上,事实上,也有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像是有冰剜成了一顶帽子,戴到了他们的头上——原文的记述是:“宛若剜冰成帽,加诸头上,怪异莫名,寒气攻心,全身皆颤。”

  头上被戴上冰冷的帽子,以致全身发抖,这种滋味自然不大好受。这时,两人都还年轻,而且,事已至此,两人认定自己被拘入了间,也就没有甚么可以害怕的了,所以两人一先一后,又提出了责问。

  他们提出的责问是:“我们即使气数已尽,一生未作恶事,何以便骤而加刑?”

  间的阎王殿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酷刑的说法,深入民间,虽是士子,也一样受影响。

  这时他们两人身受“寒气攻心”之苦,就自然而然想到,那是间的酷刑了!

  他们在这样责问之际,本来没有寄以甚么希望,只不过是发心中的愤懑而已。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间的无常鬼,似乎比间的官府,更倾听民间疾苦,他们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黑暗之中有人问:“你们怎会这样说?”

  仲文量抢声道:“我们正身受寒气攻心之苦!”立时又有人道:“哦!温度不对,温度不对!”

  这声音才一入耳,头上有帽子戴着的感觉仍然在,可是寒意尽消,反倒有一股暖意入,懒洋洋地,令人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仲文量和姚正年都吁了一口气,觉得无常鬼十分通情达理,虽然身在黑暗之中,处境仍然诡异莫名,可是恐惧的程度,也已经减至最低。

  (看到了这里,刚好是一页已完,仲大雅要伸手去揭,可是原振侠一伸手,按住了不让他去揭。原振侠充了疑惑的神情,望着仲大雅:“你觉得他们两人的情形,像是遇鬼吗?”

  (仲大雅一瞪眼:“自然是遇鬼!”)(仲大雅也知道原振侠在怀疑甚么,所以又补充:“只因为他们两人的正气,可以感动鬼神,所以无常鬼也对他们客客气气!”

  (仲大雅停了一停,又继续补充:“阎王很快就会把他们放回间,无常鬼捉错了人!”

  (虽然仲大雅的解释已十分充分,可是原振侠仍然疑惑之极。)(这时,原振侠已经依稀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想了一想,缩回了手,任由仲大雅揭到了。)姚正年和仲文量感到通体舒泰,不约而同,吁了一口气。黑暗之中,无常鬼的声音,这时听来已不那么骇人了:“你们两人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不会伤害你们!”

  两人一听,不啼笑皆非,仲文量道:“已把我们拘到间,还说无意伤害?”

  姚正年也道:“速放我们还!”

  黑暗中静了好一会——在那一段时间中,两人又害怕起来。可是接着传出的声音,却令他们大感快慰:“自然,但请稍待,两位必然可得许多好处,嗯,两位之中,一位十分希望成为富豪,拥有巨资,一位则好异术,求异能,盼自己能登…神仙境界?”

  这几句话,直说到两人的心坎之中!

  原来,这一双好朋友,志趣不同,两人常在闲谈中表示自己对人生追求的目标。

  仲文量的目标是成为巨富,他的愿望是成为一个大富翁,坐拥巨资,锦衣美食,娇爱妾,儿孙绕膝,他认为这样的人生,才美满之至。

  可是姚正年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姚正年不值仲文量的想法,认为再有钱,人生不过百年,过眼烟云,一闪而过。人生应当追求异术,纵然不能白飞升,变成神仙,也至少要成为有异能的术士,可以控制许多常人所不知的生命奥秘。

  两人还常为这种不同的观点,展开争论,虽然不免面红耳赤,但反正都是空谈,倒也不会影响友谊。

  这时,陡然之间,听到把他们两人关于人生的意向,提了出来,两人自然又是惊讶,又大有知己之感,所以一面点头,一面大声称是。黑暗之中,无常鬼的话,又令得他们大是兴奋,因为无常鬼居然许下了诺言:“两位稍安,事后,可令两位各皆如愿,必不食言!”

  两人在这一刹间,当真是兴奋莫名,互相叫着对方,又各令对方拍打自己,原文是:“互令击打,以验明是否身在梦中。”

  拍打之后有疼痛的感觉,那自然不是身在梦中了。

  (原振侠看到这里,低声咕哝了一句:“身在司,已经死了,也不应该有疼痛之感!”)(仲大雅不同意:“焉知死后没有痛觉?”)(原振侠回答得十分平淡:“我经历过,灵魂离体,即无任何感觉。”)(仲大雅的神情怪异莫名,他自然不知道原振侠有过这样一段怪异的经历,也吓得他不敢再说甚么!)姚正年和仲文量遵守着“稍安”的吩咐,不再说话,在黑暗之中也没有甚么异样,更没有任何痛苦(反倒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只是不断有点古怪的,难以形容的声音传出来。

  两人此时由于心情的兴奋,得到了无常的许诺,得遂若干志愿,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感,虽然他们的处境仍然十分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直互握着手,忽然被一股力量松了开来,同时,两人的耳际,各自听了一句话:“跟我来!”

  这一双总角之,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分了手。

  姚正年的记述,在这里加了一段话,说是分开了之后,在黑暗之中,无鬼给他一个匣子,说是在那盒中的,全是各种异术的秘诀,他不必打盒子来,也不必在盒子发现甚么,更不必去修炼甚么,只要他把手按在盒子上,自然会得到“仙音”的指引,告诉他如何达到那种异术和异能。

  姚正年兴奋莫名,他双手紧按着那盒子,心跳得厉害,一下子,就身子震动了一下,又回到原先的庭院之中,他第一眼见到的,是仲文量正脸惊喜,就站在他的身边,看样子是无常鬼已经授了致富的秘诀给他。

  姚正年的记述之中,在这里来了一句:“余一生追悔者,乃先予仲獠开口之机!”

  好朋友忽然变了“仲獠”骂得已十分不客气了,自然是仲文量做了对不起姚正年的事,仲大雅在看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仲文量先开口,一开口就问姚正年,无常鬼是不是传授了他甚么异术?

  姚正年心想,自己和仲文量是好朋友,又一起有了这样的奇遇,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所以就把自己的遭遇如实说了一遍。

  由于他们曾分开了一阵子,那一段时间之中,仲文量的遭遇如何,姚正年并不知道。

  姚正年的话,引起仲文量极大的兴趣,仲文量连连追问:“能学会些甚么异术?唉,要是能点石成金,那岂非强似我百倍?”

  姚正年还十分慷慨:“不知道是不是旁门异术,若有,定然与你分享!”

  仲文量又怂恿姚正年:“你何不把你的手,按在盒上试一试,看看先学到的,是甚么异术?”

  姚正年本来也有许多话要问仲文量,但是他才蒙无常鬼赐了那只宝盒,心难熬也想试试,同时,庭院近墙处,那裂开的大,也已消失,像是甚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一双无常鬼,像是已回到司地狱去了,姚正年先向那个地方行了一个大礼,才站起身来,盘腿而坐,把那只盒子,夹在双手中。

  那盒子只有手掌大小,半寸来厚,看来绝不起眼,像是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拿在手里很轻,仲文量曾伸手想要拿来看看,可是,姚正年却不肯放手。

  姚正年把盒子夹在双手之中,突然之间,他就听到了声音,他兴奋得大叫:“仙音!我真的听到了仙音!”

  仲文量忙急急地问:“你听到了甚么?仙音说甚么?”

  姚正年却没有再回答,神情全神贯注,像是正在聆听仙音的教训指导。

  仲文量连问了十来遍,这一段时间,大约有一炷香时分,用现在的时间来算,约莫是五分钟左右。那段时间之中,仲文量究竟在做甚么事,姚正年根本不知道,因为他正集中精神,在聆听仙音。

  按下来发生的事,自然是姚正年事后的猜度,他猜度到仲文量一定妒嫉莫名,陡然之间,贪念一起,哪里还顾得多年的情?

  于是,正在沉醉于“仙音”之中的姚正年,忽然头上受了重重的一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已是破晓时分,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院子中,头发和衣服,都为水所,仲文量和那只无常鬼所赐的宝盒,不知踪影——“仲獠竟行此禽兽之事,余不扑杀此獠,誓不为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仲大雅闷哼了一声:“也不能证明,定是我祖上办的事?”

  原振侠忍不住讽刺了他一下:“那只有可能是无常鬼后悔了,把姚正年打晕,抢回那盒子去了。”

  仲大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虽然作出“禽兽行为”的并不是他,但毕竟是他的祖上。若是犯罪行为也有遗传因子的话,那么说不定在同样的情形下,他会做出同样的行为来!

  姚正年接着,就叙述他如何立即赶回家乡,可是仲文量根本没有回去过,于是,他就开始天涯海角,寻找仲文量的下落。

  在漫长的寻找岁月之中,姚正年靠甚么度日子呢?真是不可思议,还记得他曾双手夹住过那只盒子吗?

  当时,他的思绪十分混乱,不知道“仙音”会传授甚么法术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学得会。人在思绪紊乱的时候,是会想到许多七八糟,根本平时不去想的事的。姚正年这时想到的,是他家被乡间一个土豪欺躏的事,占了他家的好田和祖屋,使得他家由小康变成贫穷。当他想到这一点之后,他自然而然想到了报仇。而一想到了报仇,当然又想到了诅咒,他心中念的是,最好叫那土豪一家断子绝孙。

  在中国古代,断子绝孙,是一种十分严重的天谴,也是十分恶毒的诅咒。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耳际有声音响起,显然是“仙音”但是那声音就和无常鬼的一样,说的是:“要人不得子孙之法极易…”

  姚正年的记述,并没有把这个“令人不得子孙”的“极易之法”写出来,十分令人匪夷所思,有甚么方法可以使人没有子孙?

  那时,仲文量可能已起了坏心,可是姚正年全然着,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相反的问题,于是就在心中问:“要令人添子添孙呢?”

  姚正年立时又听到了“仙音”教了他令人添子添孙的方法。

  这一来,姚正年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得到的那只宝盒,简直非同小可,原来心中想要甚么异术,立刻就会有声音传授这种异术。他心头狂跳,刚想再求一项异能时,头上已捱了仲文量的重击。

  所以,他只学会了两种异术:令人子孙断绝和令人子孙大增。

  令人子孙断绝的这项异术,没有多大用处,除了回乡之后,施在土豪身上之外,一直没有用。可是令人多子多孙的本领,却令得他衣食丰足。中国人重视子嗣,他这个神医,挂起“包医不孕”的招牌,万试万灵,不出十年,大江南北,不知多少家庭添了丁,他也到处游历,每到之处,大受

  姚正年到处游历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找仲文量。由于姚正年有这个异能,游也广阔,终于给他在若干年之后,打听了仲文量的下落,而且知道仲文量正在大兴土木,要造一座华厦,供子孙百代居住。

  一得到了这个消息,姚正年兼程南下,终于,见到了仲文量。

  姚正年的记述,看到这里,已经可以知道,那帮来自湖南的恶客是无辜的,仲文量向他的后代,有意隐瞒了事实,那自然是他曾有过十分不光采的行为之故。

  而仲大雅看到这里,脸色已开始大变!他自然明白了自己何以没有子孙的原因。

  姚正年一见到了仲文量,自然大兴问罪之师,可是姚正年的心中,也大有忌惮,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年来,仲文量学会多少异能,要是他有本领伸手一指,就置人于死,尽管道理都在姚正年那一边,他也非落荒而逃不可。

  可是两人一见面,姚正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宝盒呢?还给我!”

  仲文量见了故人,又做过那样对不起人的事,脸有愧,他的回答是:“我夺了宝盒之后,试了千百次,甚么声音都听不到,宝盒多半是失灵了!”

  姚正年一听,仲文量并没有在宝盒之中学到甚么异能,大为放心,立时喝问:“那不是你的仙缘,你自然得不到指点,那宝盒呢?快还我!”

  仲文量道:“我南来之时,一夜在船上,又屡试不灵,一时气愤,抛入海中了!”

  姚正年一听,顿时凉了半截,急嚷道:“抛在何处?快去打捞?”

  仲文量苦笑:“大海茫茫,只记得约莫地点,事隔多年,如何捞法?”

  姚正年眼中似要出火来,厉声道:“你已成钜富,有的是钱,一定要替我雇人打捞!”仲文量也有悔意,连声答应,果然雇了十艘大船,在茫茫大海之上,捞了六个月之久,鱼虾贝类珊瑚倒捞了不少上来,哪里去找一只巴掌大小的宝盒去?

  找不到宝,姚正年怨气攻心,把一切经过叙述下来,又画了当年两人见过的无常鬼,用血写下了名字,表示报仇的决心,同时也把他报仇的方法写了下来,放在一口小棺材中,买通了造屋的工人,将之埋在大厅的五尺之下。然后,他又对着仲文量,当面把他的报仇计画,说了出来。

  姚正年先说了自己有这种异能,然后道:“我念在你总算曾在大海上找了六个月之久,让你仲家,再延六代。六代之后,就此断绝,你聚积的昧心钱再多,总归外姓所用,这是你的报应!”

  仲文量听了之后,有甚么反应,不得而知。可能对仲文量来说,六代是十分久远的事,他根本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出言讥讽姚正年。不过从他留下来的笔记来看,他还是很相信的,为了掩饰真相,他才胡乱说了一些话来搪自己的后代,由此可知,这个人的人格,确然颇成问题。而仲大雅在看完了全部记述之后,表现绝望,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因为他没有儿子,并不是屋子有甚么祟物,拆了屋子就可以破解,而是当年姚正年的报复!

  而姚正年有令人断子绝孙的异能,是无常鬼所传,六代之后,再无子孙,斩钉截铁,再无转圜的余地,他还有甚么法子可以扭得转?除非再起无常鬼于地下,不然就绝无办法了!

  原振侠只觉得整件事,古怪离奇之极,他也想不出有甚么话可以安慰仲大雅。

  过了好一会,仲大雅才道:“祖上作孽,报在子孙,未免太不公平了!”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又苦笑:“若是当年海上搜寻只有五个月,连我这个人都没有,五代便绝了子孙,倒也免得烦恼痛苦了!”

  原振侠抓住了他的这句话:“既然你认为生命烦恼痛苦,何必亟亟于制造更多这样的生命!”

  仲大雅大怒道:“你懂得甚么,如果有能力制造生命,生命哪里还会有痛苦烦恼?”

  原振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换了一个话题:“竟有能力控制生育,真是不可思议!”仲大雅声音沮丧之极,表达了他自有的一套观念:“有甚么不可思议?无常鬼本来就掌管生死,阎王的生死簿在他们手中捏着,自然要甚么人生,就甚么人生!”

  原振侠叹了一声:“不知道姚正年有没有把这个法子留传下来,要是传了下来,你去找他的传人,岂不是可以百子千孙?”

  一句话令仲大雅的精神为之一振,可是他随即又长叹一声:“有听说过万试万灵,包医不孕的人吗?”原振侠摇头——真有这样的人,有那么的奇术,一定世界知名了,绝不会默默无闻的!仲大雅精神大受打击,唉声叹气,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之极。

  仲大雅甚至道:“真可惜了银雪,她可是块生孩子的好材料!”原振侠听得骇然,忍不住道:“你这是甚么观念!”

  仲大雅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服气:“我说错了甚么?”原振侠懒得再和争辩,仲大雅忽然又道:“要是能知道那只宝盒沉在甚么地方,我倾家产,也要去把他捞上来!”

  仲大雅的话,自然是无稽之极,可是原振侠听了之后,心中陡然一动,皱着眉想了片刻,可是却又理不出甚么头绪来。

  他顺口问:“你要那只盒子有甚么用?”

  仲大雅狠狠地道:“盒子会传授人多子多孙之法,我要是学会了,一胎生六个,反正银雪的身体壮,受得了!”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可是他也不想:究竟姚正年学到的,是甚么方法呢?那方法一定不简单,而且是半空实施的,并不需要借助甚么东西帮助。现代医学确然可以有办法使人绝育、生育或多育,可是过程相当繁复。可是姚正年的方法,不但简单,而且有效,且可以随意控制,要人在几代之后不能生育,都可以做得到!

  原振侠知道那一定是人类如今今科学知识之外的事,属于玄学的范畴。

  或许,用巫术的角度来解释,倒可以有点眉目,一想起这一点,原振侠自然而然,想起了玛仙来,他不发了一下悠悠的长叹之声,顿时心情大坏,一副没打采的样子,和仲大雅的绝望神情,相互辉映。

  仲大雅垂头丧气地离去,连那小棺材和姚正年的记述都没有带去,原振侠自己精神恍惚,也没有提醒他,在仲大雅离去之后,他喝了几口酒,又想和那位先生联络,可是仍然联络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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