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丛明回到安公大学,他満脑子装的全是林天歌的案子。⽩天他整个把自己扎进图书馆里,把所有有关凶杀案的书全找出来,国內的翻看完了,他就找国外的,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本岗川正行的《凶杀案的侦破与指挥》和国美人唐纳德·舒尔茨的《刑事侦查基础知识》。
岗川正行是一个老刑警,他把多年办案经验做了一个总结,那本书有30多万字,专门论述凶杀案的侦破与指挥。岗川正行给他启发最大的就是侦破案件当中,对嫌疑人的职业的研究特别深。
他的同宿舍的同学喜跳舞和运动,晚上一般都不在宿舍呆着,这正合丛明的心意,他一个人在宿舍又是写又是画的,有时能将満屋子弄的一片混。而无论他的同学多晚回来,永远看见丛明趴在上画着什么。
这个时期他也非常关注国內刑事侦查策略比较好的一些理论,比如安公大学学报,沈警院的刑侦杂志上发表了哪些文章,有哪些理论成果,他感趣兴的文章他就复印保存下来。
有一天,他在安公大学学报上看见了一篇《模拟犯罪人的行为》的文章,他的眼睛一亮,哎,这跟自己简直不谋而合,整个假期他花了大量的时间蹲现场,就是在搞模拟实验嘛!
扎在图书馆的这段时期,他发现在刑侦策略上太缺乏具体指导的东西,从他个人的角度他比较关心刑侦理论的建设,刑事侦查科学由刑事侦查策略和刑事侦查技术这两大块组成,刑事技术已到了微量物证,DNA检验,它发展得很快,而刑事侦查策略的研究却远远没有跟上。东方人一向喜凭直觉破案,多大的案子,局长处长碰头会,开会完了就是摸排查,传统而又沉旧。他认为研究这些成果就是使用这些成果的过程,凭直觉破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假如进⼊现场,罪犯智能⽔平低,案子情节简单,直觉还起作用。稍有点智能的作案,直觉就不行了,所以破案应该理化了,应该用逻辑推理侦查假定来破案。林天歌的这个案子应该利用最新成果的方法来破才对呵!至此,他才刚刚明⽩,他想做,他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其实无论是案情,还是现场,他的感觉仍是一头雾⽔,他在极力寻找一种武器把那一头雾⽔驱散露出澄明。
现在他的心里稍稍有一丝豁然,当他推开窗子时,树叶已一片新绿了。
王长安和李世琪躺在⽇照的一家小旅馆里。他们来到⽇照已近一个月了,查了所有的户卡,没有杨路虎这个人,当然,他们早就想到杨路虎一定是隐姓埋名了,他们调查了所有外来人口,所有买卖人,仍然一无所获。
天气已经渐暖,两人商量着到附近的渔村转转就回去了。
从古城火车站碰头出发的那天,李世琪就发现王长安情绪的变化,这些⽇子王长安一直沉默寡言,关于曲柳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莫非是王长安已经知道了!有几次他跟王长安在小酒馆里喝酒,差点就问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话头,他要是真问出来,王长安要是真知道了,他不等于当面扇了王长安一记耳光那样令人难堪吗?沉默是一剂自愈的苦药,王长安得需要时间慢慢疗治心灵的创伤…
“长安,咱们回家吧!”李世琪试探着问。
沉默。他没有听见回答。李世琪坐起⾝瞪着王长安“我们总不能在这儿躺一辈子吧,走,到渔村转转去!”
王长安是被硬拽着走出那家小旅馆的,他一路仍无精打采的,可是等到了海边的那个渔村,他一下子惊醒了似的,两眼放着多⽇来少见的光泽,他抓住李世琪的胳膊奋兴地说:“世琪如果你是杨路虎,你是不是就应该选择在这里扎儿,这里,简直像天的尽头…”
是啊,这里的确像天的尽头,海的远方还是海,海天在更远的远方重合在一道线上,仿佛那就是天边了。李世琪的心里也涌动着一种莫明的动。
“这里没有多少人家,咱们先去那个小卖部了解一下情况!”王长安步子加快往前走。
“咱俩这口音?当地人一听就听出来了!人家铁队长可是嘱咐了,不让咱俩单独行动,我看呀,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跟当地出派所的说一声,派个人跟着咱!”李世琪说完一路小跑到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才跑着追上王长安。王长安问:“打通了?”李世琪说“嗯,铁队说让咱们在村边的那个小卖部等他一会儿,让所长到那儿找咱们!”
海风咸咸涩涩地扑打着他们浸润着他们。
王长安远远地看见村边的那个小卖部了。小卖部的女人也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当王长安和李世琪快来到小卖部跟前的时候,女人进到屋里过了好一会又掩门出来。小卖部后边似乎连着一个院子,院子背⾝就是海边,李世琪首先向前搭讪着:“您这儿都有什么烟呀,来盒烟!”
王长安一眼发现在烟柜底层有一条是古城产的唐河牌子的香烟,他的心里一惊,他看看女人,女人40多岁左右,穿着打扮和这渔村人的⾝份很不相同,女人的眼角也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紧张和慌,但那仅仅是一瞬“听口音,你们是外地人,从哪儿来呀?”
“你听我们像哪儿来的?”
“哟,我们一辈子都在这个渔村,没出去过,听不出来!”王长安发觉女人声音过于大了,好像是故意喊给谁听似的,他趁女人跟李世琪说话的时候移步往院后边走去。
后院果然有一扇门,他还没走到跟前儿门嘎吱吱一声响起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李世琪听见一声响,他箭镞一般飞出去,王长安正与一个男人撕扭着,李世琪在制服那个男人的同时,冷不防女人疯了般从背后用铁狠击在王长安的头部…王长安倒下去了…
李世琪眼看着他将遭男女两个人的合力夹击,他死命地抱住男人,这时只听男人挣扎着冲女人喊:“,在他手里!”
王长安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把驳壳!
李世琪也只有死命抱住男人这一条路了,倘若那个女人取了,他知道他所处境地将会是什么,可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一声响,女人正要去抠那把时,生命已弱如游丝的王长安朝女人扣动了板机…
师永正在叶千山办公室正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起来,叶千山抓起电话,只听电话里传来李世琪哽咽的不成语调的声音:“你们快派人来吧,杨路虎抓住了,可是王长安,王长安他…他牺牲了…”叶千山听见李世琪“呜呜”地哭起来,他的鼻子一酸,泪就流下来了!
师永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叶千山泪如雨下,握电话的手抖个不停,就接过话筒,只听李世琪在电话那头哭得一踏糊涂“喂,世琪,发生了什么事?”
“王长安,他,他被杨路虎开打死了!”师永正眼圈瞬即红了,他抑制着悲伤,对李世琪说:“你等着,我马上派人去接你们!”
王长安牺牲的消息一下子在刑侦处炸开了。
就在头天夜里,戚副长市和曲柳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正在雨云中就被捉了奷,桥北分局治安科和出派所接到的通知是有人在古城宾馆嫖娼,没想到那个被“嫖”的女人却是曲柳,而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客嫖”竟然是总在电视里做五讲四美三热爱和精神文明建设报告的“戚副长市”
执行公务的人很尬尴,戚副长市很恼火,他⾚着⾝子就冲着灰溜溜的一群察警大声咆哮:“那么多杀人案破不了,到这儿⼲啥来了?嗯?出去,都给我出去…”
夜一之间戚副长市的丑闻便传遍了古城的大街小巷,明眼的人觉得这件事里大有文章,怎么那么巧就捉了戚副长市呢?是有人暗中跟了,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有人企望着那个位置。各种揣测和流言漫布在街头巷尾。
而对于刑队警的弟兄们,他们最担心的是王长安回来以后怎么面对曲柳。
而谁又会想到他竟这样走了呢?!
王长安的死让人心里发堵,让人想骂娘,让人感受屈侮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娄小禾、陈默和政工科长戎长征被派往山东⽇照负责押解杨路虎和接王长安回来。时间紧迫,接到任务他们就集合出发了。陈默走时悄悄跟大老郭说:“帮忙跟周红说一声,把这两张电影票转给她,让她找个同事一起看吧,回来我就去找她!”
大老郭说:“放心走吧,我一定传达到,路上注意全安!”
司机雷东明已在楼下将车子发动好,正坐在车里默默地等着,他和王长安是一批进的安公局,又一块到刑侦处,两人私最好,这次是他主动要求去山东接王长安的。
听市府的司机们跟他念叨,解知凡从队部下来本是奔着副长市那个位置的,省里的一个实权人物也答应了。没想戚冒增比他后台硬,从上面直接戴帽下来,正好安公局这边撤换了局长,就先让解知凡到安公局暂缓一步,他不得不临危受命。
市府的司机们还议论说,所谓抓嫖,实际上是解知凡幕后纵的。戚冒增也不争气,人家正愁没有把柄把他搞下去,他却给人家送上门去。瞧着吧,下一步,解知凡肯定要活动进市府的。如果真像传言说的这样,雷东明有些恨解知凡,妈的为了个人私利,却不顾把王长安推⼊如此尬尴的境地,王长安如果要是知道真相,还肯不肯去为一个不择手段向上钻营、心思本没有放在破案子上的安公局长去卖命破案子呢?
从这一点上来讲,王长安死了比活着要好。
叶千山和师永正把一行人送上车,又嘱咐雷东明注意全安,雷东明点头一踩油门,车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