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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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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我在密西大道上碰见了他。我正在横穿马路,他头出现在我一步登陆的地方。他原意也是要横穿马路,很可能是要进⼊我刚刚走出的地方,去看我刚看过的若內.马格利特的终生画展。他看见我之后改变了计划。我背后是一竿多⾼的夕,于是他看不见我宁死也不要见他的面部表情。

  我说:“亚当。”

  他给了句一模一样的问候,纯属条件反。就像三年前街心公园的会面,他和我的第一次碰头。那时两个人差不多就这么垂死。雨细而密,铺天盖地的一片沙沙的蚕食声。灰⾊的本茨碾在鲜的路面上,擦过⽪肤般的。远近能看见的就是这个穿红大⾐的女人。

  红大⾐是电话里事先说好的,我提出来的,之后心里马上十分反对。银灰⾊本茨纸船一样无声无息地向前又滑一段,然后泊下来。那样是要获得打量的优先权。他在无声降落的车窗內侧转头来,进一步审视七成的女人。‮国中‬女人,32岁,或者更年少些,更年少些。不记得红大⾐是否在60年代⼊时过,这时红得很绝望。

  他在车窗里向我伸出右手:“亚当。”

  我握了一下他淡漠的手。它是这一刻唯一⼲燥的东西。我也说了我的名字。一点疑问也没有,是专为这桩勾当伪造的。正如他也不叫亚当。他很清秀,两颊轻微塌陷,最如我意的那种脸型。铜⾊头发束成一支半尺长的马尾,比我的头发长三寸。后来发现他天生的头发颜⾊很好,但他习惯对一切天生的东西造一些反。他不是清秀,是漂亮,这使下一步我的配合会容易些。

  他钻出车门,跑到另一侧,为我打开车门。千万别拿他这份浮夸的殷勤当真。我快步走回去拿我的箱子,便携式的硬壳的一种,缀着伪仿彼埃尔?卡丹的一块牌子。他叫了一声,叫了一个陌生的‮国美‬女名字。脑子急骤一番动,想起它是我一分钟前起用的假名。下面要做的不是我的事,是另一个名分下的女人的事,这样想使我对这事有了个稍好的态度。他说:“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呢?我忘了是否跟你強调过:我们俩先得看看彼此能否合得来。”

  我说:“我不介意再拎着行李回去。我们需要彼此合得来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认为我主题非常明确,不亚于他。他说:“你不像个‮国中‬女人。‮国中‬女人都很微妙。”

  我不想抬杠,做了个预先设计的媚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男人的十多种表情仿佛是对着镜子练出来的,经过我严酷的理训导,使用时大多奏效。是从我前夫遗弃我之后。

  遗弃这词还是‮国美‬人的生动:Dump。自卸卡车倾倒垃圾,垃圾处理,还有更好的:排怈。‮国美‬人是痛快的。“Dump”的生动有力使我內心的那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受伤者而端着的凄美姿态显得很愚蠢。我前夫把我倾倒出去了,以机械形式也好,以‮理生‬形式也好。同样得给他取个假名,因为他在婚姻之前很爱了我一阵。就叫他M吧,好像不少小说都这样给人物取名,不费事,也时尚。

  亚当看出我的处境:离婚、‮业失‬、潦倒穷困。总之是给处理过的。我需要这笔钱。我窥了一眼他苍⽩的侧影,想找到对他的理解,对他这类人。对我他是全面掌握的。头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一头是个多明格的嗓音。他说:“我是黛茜。”

  “你是黛茜?”我想,人物们已经开始疯了。黛茜是单⾝俱乐部的女职员,据说她扯的成千上万的⽪条大部分成功。

  “有什么区别?”多明格嗓音说“这是黛茜借助我把话传达给你。所以你就当我是黛茜。是这样,明天上午十点,他到橡树公园城的街心花园接你,从那儿,就看你们俩的了。听着,他开银灰⾊本茨500。你呢?”

  我说红⾊大⾐。

  “事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你的电话吗?”

  “有,641-060,黛茜。”

  已经好玩起来了。最终被愚弄的不知是谁。我旁边这个自称亚当的人,在向我介绍这个小城的历史。

  五分钟后,车开过一幢大房子。自称亚当的人告诉我,这幢房是他的,是福兰克?洛依德?拉埃特的设计。又过五分钟,他指着另一幢房院,也是他的,同样的著名设计。这些房院价钱都唬人。好像它们有我份似的。五幢房看下来,我们在一个咖啡店门口停下。他要了一杯无咖啡因咖啡,百分之百免脂的牛,不含糖的甜味素。我要了杯真咖啡,加真、真糖。然后他领我回到车上,说这种事还是车上谈好。他的咖啡倾出一点在细软的羊⽪车座上,我顺手菗出纸巾做了清理。我看见我这动作在他那里突获的效应。我甚至看见,因了这个动作他误认为我是娴雅的。

  后来我证实了,正是我的这个动作使他录取了我。

  我们开了不少路,到湖边喝咖啡。有湖⽔看,我们不必看彼此。预定金之类的数也是对着湖⽔讲定的。稍有分歧,很快还是以一个对双方都欠点公道的价格言了和。他说我看上去是牢靠的。我想,对钱的需要会使绝大部分人牢靠。我对着湖⽔莞尔一笑。泪⽔很辛辣地泡着我的眼睛。我牢靠是因为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以后总是想到湖⽔,那样慢呑呑着岸。于是就自己哄自己,事情是从湖岸开始的。像正常男女所向往的那样,做了湖畔风景画的一部分。

  我们从湖畔回到了正题。他说他知道我不菗烟,不喝酒,不昅毒,不服用任何药剂,这都很好。习上缺乏弱点,除了咖啡。

  “你每天喝咖啡吗?”

  “谈不上每天。碰上了就喝。”有免费的就喝。

  “给你两个月时间:清除体內所有的咖啡因。我们可以在两个月以后开始。”

  我说,行。

  我们准时在61天之后再次碰头。亚当和我各要了一杯免咖啡因、免糖、免脂的咖啡,再次来到湖畔。他说:“相信我们都清除了体內最后一点毒素。”我想:我体內还有几年的方便面,即里面有味精、防腐剂。

  他看着⼲净透亮的我,说:“就让它今天发生吧。”

  我说,行。他有所测量地把手搭在我上,走一截,和我的步伐有些拉扯,就改成搭着我的肩,还合不上节拍。不过总算有了些铺垫,上车后,他闭上眼吻了我的脸颊。

  晚饭有些真了。四支蜡烛,‮大巨‬的一束鲜花,三道菜却是微波炉食品。然后他跑去放音乐,步子轻快,甚至袅娜。男人有这种步子并不悦目,但很新鲜。

  最后他到地下室去,拿了两瓶酒上来。启开酒瓶,他迟疑了。他偏着头思考一会儿,同我商讨:“应该喝酒吗?不应该吧?”

  我知道他指什么。我用同样平静的口气说:“按说不应该。”我们像两个会计师在商讨某则税法。

  “那就不喝。”

  我表示没意见。我笑了,他也跟着笑了。我说:“亚当,你笑起来很人。”

  “你也不错。”

  “我笑起来一只眼睛有三条褶子。”“你很爱照镜子。”

  “你呢?”

  “我喜注意自己形象的人。”他承认自己的⽑病那样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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