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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新燕啄春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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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沧州烟柳巷。

  新的朝代已经建立三年,沧州城里的硝烟早就已经散尽,街头巷尾却还在传颂着关于这个朝代建立者们的英勇,仿佛战里流过的⾎都是锦缎上的染料。

  卫羲儿漠然挽着包袱,穿过长巷,叩响了临街一座宅子的门:“我是福宁绣庄的绣娘,来送⾐裳。”

  前些⽇子她不在的时候福娘接了单生意,有人拿来一匹云锦请她们做件袍子。

  绣庄里刺绣与裁都做,平时只接些街坊生意,这云锦缎子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从未有人敢拿这样好质地的料子让她们做⾐裳。

  现在袍子做好了,福娘腿脚不太好,便由她送了过来。

  门房虽然早就接到了吩咐,但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仍然蔵不住眼里的惊讶。

  他引着她进了內,到了后花园门口停下来:“娘子里边请。”

  卫羲儿点点头,走进去。

  才过了拐角,面就多了片影,月亮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躯异样威武⾼大,英面容与印象中的他…

  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她闭了闭眼。

  男人走过来:“羲儿!”

  她脸⾊苍⽩,立刻睁开眼丢了包袱,掉头就往外走!

  男人一把将她拉回来,练地把她按在自己心口上。

  “去哪儿呢?我来接你的!”男人的眼里遍布着⾎丝,一贯的雍容和漫不经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卫羲儿猝不及防,口里嘶喊着,四肢⾝躯皆都亡了命地在挣扎!

  男人不管她的拳打脚踢,他喉头滚动,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并将她在前挥打着的两手环在自己上。

  “抱着我!”

  但很快他⾝子一僵,手就慢慢松了开来。

  依旧漠然的卫羲儿攥着一把两寸长的小匕首自他怀里退出来,刀刃上正在滴着⾎。

  她抬起手,将它飞快抵在自己脖子上:“就算杀不了你,我也可以‮杀自‬,燕王殿下对尸体感‮趣兴‬吗!”

  她的声音从齿里挤出来。

  男人望着她,眼里⾎丝更甚,⾝形却没有再动。

  背上被刺穿的袍子底下,有鲜⾎正在浸出来。

  他缓缓轻摸了一把,稠红稠红地。

  卫羲儿放下手,眼眶发红地瞪着他,继续漠然地抓起包袱里的新⾐服,将沾⾎的匕首三两下擦⼲净,然后将⾐袍砸到他脚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宅子。

  …

  正值中午,四月天⾼照,卫羲儿却似才见了鬼。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耳畔全是红尘喧嚣的声音。

  ⾝边不时有商贩穿梭,挑着担子卖凉粉与酸梅汤的老汉一边吆喝一边与相的街坊打招呼。

  街两边的商铺热闹兴旺。

  茶楼酒肆宾客络驿不绝,就连向来人客不多的寿器店都透着兴隆的气息。

  顽⽪的孩童举着树枝自她面前呼啸而过,⾝后是他们⺟亲懊恼的训骂声。

  他们转⾝吐吐⾆头,又接着一路⾼歌往胡同那头跑了。

  …

  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人间的景象,却仿佛与她隔了一世的人生。

  透过眼前,她看到的只有三年前那双不肯动摇半分的心,听到的只有那句“他们必须死”!

  她抬手捂着耳朵,闭上眼睛。

  三年。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从地狱里滚了一圈出来,以为已经是另一个人,那声“羲儿”倾刻间又将她从人间打回了炼狱!

  卫羲儿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卫府别院里,死在卫家上下十几口人全部被他杀死屠尽的那个晚上,死在他燕王决绝的言语面前!

  他有什么资格来找她?有什么资格再唤她的名字!

  他踩着卫家那么多人的尸体得到兵权,成为人人敬畏的权倾天下的藩王,他有什么脸面来见她?

  有什么脸面碰她!

  他是来跟她炫耀他的战果的吗?

  还是来彰显他如今几近至⾼无上的地位,来亲⾝证明他的‮忍残‬与暴都是正确的?

  …来接她?他以什么名义来接她!

  四月的太光下,她浑⾝发冷。

  寒意从心底升起,漫延到四肢各处,浸透了她的心肺肝脾,如同将她置⼊冰窟。

  但她心里又似是有把火在燃烧,这冷热替之下,她全⾝都在颤抖!

  她蹲在树下,闭着眼把自己抱紧。

  头上创伤留下的后遗症也开始发作,嘲⽔般的疼痛朝她袭卷而来。

  她咬紧牙关,掏出帕子来印额上的汗。

  “娘子你怎么了?”

  ⾝边有稚气的声在担忧地问。

  她抬起头,方才呼啸而过的几个男孩子正围在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紧张地望着她。

  她摇‮头摇‬,勉力站起来,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笑了一笑,又往前走了。

  这些小家伙,跟她的五郞一样,淘气归淘气,心地却善良得很。

  但他们的善良,也救赎不了她。

  卫羲儿还苟活在这世上,没有在三年前那场浩劫里死去,本⾝就是一种罪过。

  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她却还活着。

  她的⽗亲,她的三个哥哥,两个嫂子,四个侄儿,五个侄女,还有府里几位姨娘…

  三年前那个夜里,全都死在了萧放部下的刀口下!

  死在了他们全部人都无条件地支持着征战天下,使之称霸四方,最后得以与周皇平分天下的他们的姑爷手上!

  心里空洞洞的,似深渊而无底。

  太再烈,也照不进去那个缺口。

  刚才那一刀下去,不浅吧?

  ⾎都快没到刀柄来了,她甚至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可是她一点点的不忍心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扎得更深一些,更猛一些!

  她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早已经黑成了墨汁!

  她想拖着他的尸体去⽗⺟坟前祭告,是她错了!如果不是她爱错了人,不是那么固执地选择了一个心中只有权力和天下的男人,他们不会死的!

  至少不会在对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又丧命在他手上!

  曾经那么刻骨的爱,也本抵不过他伤她的一半深。

  而说到底,情分再深,在他看来也远没有权力重要。

  ——

  不吧?

  我一点都不会写的剧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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