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散的灵魂（四）
回到黑的那台兰博基尼上，他拿出自己的医疗箱，随意地往伤口上洒着酒精和止⾎粉，那一大团⽩⾊粉末覆盖在他伤口上，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然后，一捆纱布就像困木乃伊一样，将他那条受伤的腿绑得严严实实。
要不是经历过刚刚那一阵惊吓，我准会指着那条腿嘲笑：你这家伙，人家拿擦庇股的纸包，都没你弄得这么丑！
可我那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心情，我还在惊讶于这短短半小时发生的所有事。除了受到惊吓以外，我的⾝体，竟然没有一丝受伤，就连
膛处那着实被穿贯的感觉，到现在都看不见任何伤口。
“哎，幸好我们都没有大伤。要是你捅到自己的腿大动脉，你现在至少已经躺在120上面，等着去医院抢救了。”我坐在副驾驶位置，看着黑还在渗⾎的伤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超度我
的？那墙上，又是什么东西？”
“电磁网。”黑坐在驾驶座上，将一些用过的棉花、纱布，随手扔到了车窗外。“你死后，
本没有形成什么冤魂，只不过在那间老房子內，给你留下一个防御怪异的陷阱而已。”
“什么意思？”
他听了我的问题，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我，脸上也恢复原来的神情：“磁场在灵异界里面是个好东西。且不说大部分鬼魂、灵异生物地本质都是⼲扰磁场，使人产生幻觉。我们一般生物，也是拥有生物磁场的。而我们的生物磁场又会受四周环境的影响，一旦环境发生改变，就会影响到生物体征指数。”
黑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烟，他点燃其中一支，没有昅，只是放在车头，让它缓缓地燃烧，刺
着自己的神经。“而你，则是在那个老房子的墙壁上，全都嵌⼊电网。电产生磁，从而产生磁场。一般来说，⾼強度电磁确实会使人产生理生反应，可你真是天才。她精确地设置了一个复杂的电网纹路，通过构造出一个精确的‘电磁场阵’，在降低用电功率的同时，也更有针对
地攻击⼊侵的‘怪物’或者‘人类’。”
“不懂么？”黑深深昅了一口烟味，那难闻的味道一下子是他清醒。“除了你们家自己人，我想大概任何怀有恶意的⼊侵者，都会被你设下的防御所攻击，从而在大脑里产生各种幻象。更不用说鬼魂这些，大部分都是由磁场组成的‘怪异’，进组那个网？直接魂飞魄散。”
“当然。”没等我说话，黑对我补充说道“要是在那种磁场里面呆久了，除了⾝体不适，死亡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看你样子应该不信吧？听说你是生物学学士？那你应该知道人体內部拥有大量的离子，一旦受到大量磁场⼲扰，就会产生理生磁场紊
，进而产生理生机能错。中医所谓的‘气’，古人、灵异学上所说的中琊，其实大多就是这玩意。不过当然，那玩意是对付灵异生物的威力会大一些…”
磁场、幻象、致死、灵异的源，黑的推理有理有据，但我并不相信：“要是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说要这是保护我？明明我在那祖屋里，也会受到影响，不是么？”
“不…不不不！”黑露出嘲弄的笑容。“你设置那电磁网，本没有想过伤害你。理由有两个：一、那栋房子布置成那样，看得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从小就住在那里，经受磁场长时间的洗礼，有没有副作用我不知道。至少现在你们一家人都有抵抗力，不会轻易受到那种程度的磁场影响。这对所有灵异界的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还求之不得？我一下子就蒙了，不过我也不关心他们灵异界的事，继续追问：“这不是原因吧？要是不受影响的话，我怎么可能看得见我的冤魂？”
“所以，主要还是第二个原因。”黑说着，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轻蔑。“第二个原因就是‘你怕了’。人类的⾝体状况时刻都会改变，尤其是精神状态波动时，各种素分泌，那更是大幅影响到⾝体状况。”
“这我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害怕，所以我才会受到磁场的影响么？”
“没错。我本看不到你所谓的冤魂。我在你房子內，只感到浑⾝难受，想吐，大脑逐渐变得不清醒。所以，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內心深处的恐惧。是你自己，幻想出你要害你的样子。是你自己，将你当作是复仇的冤魂。是你自己，从你的保护中亲自挣脫，并且跳⼊到黑暗的深渊。”
一切都源于我自己內心深处的恐惧…
我在心底重复着黑的话，想着在那祖屋里遭遇到的一切。我眼眶一
，不由自主地趴在了车头的杂物箱上。是的，或许那里本没有冤魂，或许我的本就没有怨恨过我和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恐惧，一切都是由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
黑冷笑着，拿起那已经烧了一半的香烟往车窗外一扔，说：“我不是说过么？我一般不会让别人与我一起工作，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灵异这种事情，说起来很魔幻，很诡异。实际上，大多都是活着的人自⾝的梦魇。人心，才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情。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对你称兄道弟，掏心掏肺的人十手指头或许十手指头都数不完。但你一旦死去，他们甚至会去惧怕你那虚无缥缈，甚至不存在的灵魂。”
说到如此，黑笑得更让我寒心，他无情地，继续对我进行鞭挞：“在世的人，每每想着暗地里做过的一切坏事。生前或许称兄道弟，死后却恨不得多烧几张冥币，让你早早投胎，一句话都害怕与你讲。这样的人，不可笑么？我只是没想到，连凌家人都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可笑了。”
是啊，真是太可笑了。我自己都不由得苦笑起来。明明我的只是为了保护我，才设下那样的机关。而我，却因为恐惧，因为对我的不信任，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会杀害我的她。
我还是她的孙子么？我还有脸成为她的孙子么？想到此，內心一股滚烫的情感涌上我的双眼，远远望着祖屋所在的方向，又一行热泪从眼角滚落。还亏我自己说，我是不信任灵异的文化人。结果一发生了什么，我自己就捕风捉影，将其通通归咎于灵异，将那个一直爱我的归咎为灵异。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越来越明⽩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其实灵异本来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能确切回答的。不管回答“信”与“不信”那只不过是按照时刻摇摆的人心，在需要的时候，在需要的地点，回答出需要的答案罢了。
不散的灵魂存在么？不！这个世界上，只有爱护与恐惧在內心里从不消散！
我越想，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越是明亮。那座祖屋不再带有奇异的光环，这条街道也不再显得诡异和黑暗。这里不过是最正常的街道，最正常的村庄，我的房子也不过是一间充満了爱的遗产。
“谢了。”我对黑说道“谢谢你今晚帮我的忙。剩余的尾款，我会找时间一次付给你的。”
“怎么？看你的眼神，好像是想通了？”
“是啊，猛然想通了，亲人去世化作鬼魂这种事情好像本⾝就很可笑呢。亲人本来就是亲人，就算变成鬼，那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我还巴不得回来跟我说说话呢。”
“不就是嘛，哈哈哈哈。那些什么守着头七、尾七，心底还怕得不行的人，简直就是搞笑！”
车內充満了黑调侃的笑声，我也忍不住陪他一起笑了。他转过头，看我的眼神，也没有刚刚那般轻蔑：“看你大彻大悟，就送你一项附加服务吧。你大概是没接触过任何灵异吧？有空，上上你那祖屋的第四层，或许你能找到答案。”
“第四层？我的房子不是只有三层么？”
“啧，真是个单纯的家伙。”黑笑了笑，动扭钥匙，发动起他的兰博基尼“我先送你回家吧。今晚的事你就暂时忘了吧，等到你恢复过来之后，才好好琢磨我的话，最后提示你一句，秘密就在那三排窗户上。”
引擎声响起，坐在这台兰博基尼徐徐离去。我心里暂且没有思考黑所说的秘密，只是有一个念头静静地浮现在我的心底：既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不如，就做灵异这一行吧。
毕竟，这是我一直的工作。
毕竟，这灵异似乎也不怎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