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情深不知
“奴婢知道娘娘每隔些时⽇便会來这里,是以趁他们守卫不严的时候溜了进來,果然等着娘娘了,娘娘,求求您帮帮奴婢。”
“帮你?”沒用的东西,枉费她花了心思与力气帮她上位,这么快便失去了作用“你这个样子还能近得了皇上的⾝吗?别做梦了。”
安景凉満脸厌恶之⾊,言语更是毫不客气,一针见⾎。
女人一想起从前,肮脏的脸上顿现神往之⾊,可那时的感觉越美妙,失去的滋味便越是惨痛,金镯儿恨得牙磨得吱吱作响:“都是窦涟漪那个人害的,我恨不得喝她的⾎,吃她的⾁。”
很好,安景凉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忍着恶心听她说话,要的就是这股子恨,还不够,她得加把火,添把柴。
“你恨她?你知不知道当⽇被皇上临幸,可是沾了她的光?还记得本宮送你的那支玫瑰珠花吗?你且回忆一下,皇上是不是见了它才发疯的?”
金镯儿想了想,现出恍然大悟的神⾊。
“其实不是皇上喜玫瑰花,而是窦涟漪喜,皇上不过是爱乌及乌罢了,可见,窦涟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谁让你不识相,惹谁不好,偏去惹她。”说到这,安景凉叹了一口气“我看你呀,还是安分守已地活在某个角落里吧。”
金镯儿就要抓住梦寐以求的一切了,却因为那个人而生生断送了不说,还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如何不恨?
真的要活在某个角落里等死吗?
不,自己的荣华梦算是做到头了,活着还不如死了,但临死前也必须拉个垫背的。
她的双眼勾直勾的,状若疯颠一般,拖着残疾的腿艰难地往外走,⾝后,一道鹜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幸灾乐祸与恶毒织出可怕的光芒。
宮中,人们來去匆匆,沒人留意一个一瘸一拐的⾝影,像幽灵一样游在皇宮里,突然,一双依稀可见当⽇光彩的杏仁眼定格,她想,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在千鲤池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窦涟漪带了秀珠办完事回來,途经千鲤池,被池里成群结队的红⾊小鱼儿给昅引住了,不觉驻⾜观赏。
石柱围栏上置有鱼食,她兴致地抓了一把撒下去,鱼儿们闻到食物的味道,争相抢食,甚是有趣。
一股大力便在这时突然自⾝后袭來,人惊呼一声,坠⼊池中。
“救…命。”她在⽔中奋力扑腾着,⾝体在⽔里浮浮沉沉。
秀珠喊了一声“姐小”想都沒想,便跟着跳了下去,原是想要救她的,却不知道自己也不会⽔,两个溺⽔的人在一起,越发直往下沉。
“哈哈哈,窦涟漪,你死吧你。”岸上的人咬牙切齿,犹不解恨,起一只捞鱼杆网住她的头,死命地往下按。
“救…命。”
窦涟漪抓住每一次浮出⽔面的机会大声呼救,可只要她一浮出⽔面,就被岸上人给按下去了,咕噜噜,⽔从鼻子、嘴巴灌下去,渐渐地,人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來的时候,意识尚模糊一片,只能感到一丝微弱的光芒,想动,却动不了“秀珠,我死了吗?”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姐小醒了。”奋兴的声音,却仿佛隔了屏障,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來。
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了许久,终于完全醒來,见秀珠坐在头,焦急地看着自己“你沒事吧?”她急忙问。
“我沒事,姐小,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秀珠忍不住呜咽出声。
她转了一下眼珠,潜意识里存着一线希望,希望如上次一样,醒來的第一眼,但见长⾝修立,含了关切与心痛守候一旁。
然,浅浅的失望旋即弥漫心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痴人作梦。
“是谁救了我们?”她很好奇,眼下天气尚冷,那个地方平常少有人去,当时以为必死无疑,如今看來,上天对她还是很眷顾的。
秀珠抹了抹眼泪,一脸庆幸地道:“幸亏广陵王从不远处经过,听到呼救声赶过來,这才救了我们。”
又是广陵王。
窦涟漪听到这个称喟时,有种宿命的感觉油然而生,莫非,这位王爷是她命中的福星,或者是保护神?
“可惜,皇上一直沒來,倒是派了太医与李总管來,咦,李总管人呢,他一直守在这里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秀珠四下里沒瞅到人,感到奇怪。
“想必是回去复命去了。”李莲成來,必是受了他的嘱托,看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到底不比从前了,一念至此,眼神不觉黯了一黯。
秀珠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端了粥喂她,一边喂一边将经过说与她听,最后恨恨道:“这个金镯儿太狠毒了,幸亏被下令打死了,不然,活着只会害人。”
“死了?”
窦涟漪一惊,这是她⼊宮以來,头一次听到宮人被处死,不免有些心惊,见秀珠点头,虽憎恨金镯儿之举止,可到底是一条生命,却因自己而死,总有些不忍。
而不见人影的李莲成,这会正前往离尚仪宮外不远处的僻静处,老远,便看见一道卓立而不可一世的⾝影,紧赶上前,那人听见脚步声,立刻转了过來,头一句话便是:“她醒了沒有?”
“回禀皇上,窦修仪已经醒转,太医说将养几天,便可恢复,皇上不必担心。”男人发丝凝了霜,想是站了夜一,李莲成不免腹诽,既然担心,何必硬撑着不去呢。
再一看,玄寂离脸上的担心已然消失不见,淡漠的神⾊令他怀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回去。”而男人丢下两个字,随即大步离开,竟是看不出一丝留恋或是迟疑。
哎,真是搞不懂,李莲成在心里嘀咕一声,却半分不敢怠慢地跟了上去。
三天后,庆元十二年四月初八,皇帝娶新后的大喜⽇子终于來到了,宮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而这一次的仪式完全是按着祖制來,亲的队伍鼓乐齐鸣,将皇后进宮里后,皇帝在太和殿举行隆重的册封大典,坐在屋子里的窦涟漪,隐约能听见册封的礼炮声。
尚仪宮所有人倾朝出动,这场突如其來的横祸倒是成全了她当初的愿望,可以称病不用去观礼,可是于那痛不可抑外,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她,看一看,看一看后,从此便心如死灰。
出了尚仪宮,虽有心理准备,一路上的景象还是让人惊异,宮中前、中、后三大殿全部搭起了彩架,大红喜字、吉祥联语对联和剪纸随处可见,地上铺陈着红地毯,一眼望不到头,不用猜,自是从前门一路铺陈到了皇后殿。
窦涟漪忽然失去了一睹婚礼的勇气,害怕到时只怕撑不住,做出失礼失仪的事情來,便停下了脚步,踌躇一会,终是原路返回。
直到暮⾊四起的时候,宮女太监们陆陆续续地回來了,一个个喊累,却一个个奋兴不已,汇声汇⾊地描述着这场婚礼的奢华与隆重,秀珠却是累得打了一声招呼便躺下了。
她不想听那些细节,便信步出了门。
天还未完全黑下來,一弯月儿已挂在了天际,她的心又痛,又酸,又,偏偏走到哪儿都是喜气洋洋的红,避无可避。
脚步一转,不期看到一个人朝这边徐徐而來,两名随从紧随其后,略一迟疑,她上去,深深福了一福:“奴婢给王爷请安。”
“原來是窦修仪,不用多礼。”
之前她是凤仪天下的后,他是臣;如今他是⾼⾼在上的王爷,而她只是小小的一名官婢。
“王爷两次救命之恩,奴婢感不尽,只是今⽇才有机会当面称谢,请王爷莫要见怪。”她言辞恳切道。
月惊枫温润一笑,那笑,便与天上明月相辉映:“这次不过是赶巧碰上了,焉有不救的道理;至于上次…”他回头瞥了一眼,两位随从会意地退开了,这才回过头來轻声道:“上次是皇上派了人去,令本王持了丹书铁券前來相救的。所以,若说感谢,窦修仪应该感谢皇上的用心良苦才是。”
犹如焦雷在头顶轰响,她的脑子嗡嗡嗡的,不知道是如何拜别广陵王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柔软的地毯上。
⾝后,一双如秋⽔一般沉静的眸凝视着她,眼底微澜深情,迅即掩沒于温润中,皇帝的女人与江山一样,都是绝对不可觊觎的,否则便会引來杀⾝之祸,多少前车之鉴摆在那。
玄寂离的女人,别人休想染指,何况还是她深爱的女人。。虽然皇后以“无才无德”之由被废,但个中因由自孝仁太后那多少听到了一点,而玄寂离,那个深得德安太后“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之真传的九五至尊,从沒见过背叛他的人落得善终,窦涟漪绝对是唯一一个。
而她之所以能活下來,除了那个⾼⾼在上的男人深爱不舍外,还能找得出第二个原因吗?
可是涟漪,你知道吗,即便沒有皇上的那道密旨,我也会來救你的,涟漪,你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吗?
反正我信,月惊枫缓缓收回视线,转⾝离去的时候,边浮出一丝苦涩与欣然织的笑容,这份爱,此生只能深埋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