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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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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异!

  这个侄媳妇各种妖异!

  不说话,冷淡脸,这还罢了,之前关于这位近乎传奇的侄媳妇的故事她也听了一耳朵,倒也符合传说中的形象。但传说中说她没什么武功,却有些常人难解的神异之处,以往她听说了不过一笑,以为传言夸大,如今看来,传说还是太客气了,什么神异?明明就是妖异!

  容楚这位姨夫姓常,常夫人冷着脸,站在马车前,想着姐姐探听的消息还是不够准确,市井里关于太史阑的传说都太正面了,搞得老姐妹们以为未来媳妇也算难得的女中英杰,虽然不是想象中的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出⾝有点遗憾,但如此出⾊女子也算是个弥补,还很⾼兴来着。

  真是⾼兴得太早!

  常夫人叹口气,挥挥手,示意儿子们上来给太史阑解⽳,然后让丫鬟扶太史阑下来,又命人赶紧去拿锦凳踮脚。

  结果丫鬟还没上前,蹭一下太史阑跳下来了。

  常夫人脸青了。

  太史阑就好像没看见她的青脸,自顾自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建筑古朴大气,庄重典雅,还不错,就是庭院看起来好像很大,看来是个贪污犯。

  她又看看四面的护卫,真叫那个里三层外三层,而且因为常家是武将之家,负责值守的都是彪悍的士兵。

  太史阑思考了一下打架的可能,还是放弃了。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只是她也感觉到,对方能够通过容楚,留在客栈等她醒来,就应该不是外人,可能是容楚的亲戚之流,那这也算是她第一次上容楚亲戚家门,还是客气点好。

  她倒不是含糊谁,只是终究不愿容楚为难,既然有心要接纳他,自然要为此努力,他的亲戚也在接纳的范畴內,不能由着子来。

  爱一个人,自然就会愿意为他尽量改变自己。

  太史阑用自认为很客气的态度,谢绝了丫鬟的搀扶,还对常夫人伸伸手,示意她走在前头。

  常夫人脸又青了——好大架子!要我给你引路!还对我的大丫鬟挥来挥去!

  进⼊內院,夫人的正屋里坐定,太史阑很自觉地选了上方下首的位置,她知道左首是主人位,那么榻上右首就该是自己的位置嘛。

  常夫人脸又青了——上首是老爷的专门位置,下首太史阑坐的那个才是她的位置,这个未来侄媳妇,要她这个主人坐哪里?

  她只好在两侧椅子左首第一坐了,太史阑还奇怪地瞧着她,不明⽩为什么这位夫人不坐她对面?

  常夫人忍着气,招手唤过⾝边几个女子,都是常家子女,给太史阑介绍“这是我的次女常雪,来,雪儿,见过太史大人。”

  她心底生了憎厌,也不用家常称呼,公事公办一样称太史阑的官职。

  那少女上前裣衽一礼,风姿亭亭,裙摆不动,常夫人露出骄傲之⾊。

  太史阑瞧见人家给自己见礼,也便客气地站起,抱了抱拳。

  她拳头一抱,常夫人脸又青了——这叫个什么闺阁礼节?姐姐怎么能就认了这样的武夫媳妇?这样子将来她真做了国公夫人,和别的世家府邸来送往,难道也是这样的礼节?

  国公府会立即成为笑柄!

  常夫人两眼翻⽩,怔怔一会,把女儿拉到一边,也不让剩下的几个女儿侄女给太史阑见礼了。

  太史阑也就坦然坐下。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客气了。

  屋外苏亚翻翻⽩眼,她也觉得自家大人好客气了,要知道大人可是三品官,给这姑娘回礼已经完全是看了容楚面子,这家人真是记不得自个⾝份!

  室內一时沉默,有些尴尬,当然太史阑不会觉得尴尬,她看见丫鬟端着茶要送不敢送的样子,正觉得口渴,便对那丫鬟一招。

  她反客为主这么一招,丫鬟只好送上茶来,常夫人还没动盏,太史阑已经揭开茶盏,一看是绿茶,顿时搁在一边。她不爱喝绿茶。一眼看见苏亚跟过来站在廊下,伸手对她示意,要她过来喝⽔。

  常夫人端着茶盏盯着她的动作,眼神警告地盯过来,太史阑就好像没看见——她本来就从没看过任何人的眼⾊。

  常夫人忍无可忍,霍然将茶盏重重一搁。

  瓷底敲击桌面的声音清脆,众人都吓一跳,太史阑毫不动容——她听不见。

  常夫人霍然站起。

  “我还想着要给太史姑娘致歉,如今看来倒也不必。”常夫人冷冷道“不过姑娘毕竟是客,我应承过姐姐和侄儿要好好照顾你,自然不敢懈怠,请姑娘好生在我府里住下,将养⾝体。姑娘好自为之!”说完自己拂袖进了內堂。

  一众嬷嬷苦笑,只得对太史阑躬⾝“夫人情直,其实內心里是很疼爱姑娘的,见姑娘不爱惜自己才生气,请姑娘海涵。”

  太史阑哪管她们在说什么,随意挥挥手,觉得没一个人直坐自己对面盯来盯去好。至于人家为什么生气——她已经很谦和、很温厚、很好说话、表现很完美了,她对自己満意得不得了,那谁谁要再不満意,那八成是更年期提前,不必理会。

  丫鬟过来请她去客房休息,太史阑也便跟着去了,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地形,盘算着晚上从哪里跑掉合适。

  她来是给面子,她走是看心情。来这坐一坐,很好了。

  不过她很快就觉得心情不好了。

  ⾝后总跟着很多人。一堆丫鬟。

  这些丫鬟先前都想扶她,但是被她周⾝冷冷的拒绝的气息给吓住,不敢动弹,但也不肯离开,都围绕在她⾝前⾝后三尺距离內。

  太史阑如今地位⽇⾼,前呼后拥已经习惯,但她向来不愿靠近人群,能接受的距离是一米。此刻这种一堆人亦步亦趋的情形,让她觉得空气都似乎变稀薄了。

  更要命的人,这群人还始终做出随时要护住她的模样,好像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太史阑抬抬臂,她们紧张地伸手要扶。

  太史阑靴子踢到石头,她们紧张地伸手要扶。

  太史阑快步走想甩脫,丫鬟们急急迈动小脚埋头死追。

  太史阑霍然停下,砰,一群紧紧跟着埋头看她脚步的丫鬟撞到她上…

  然后一个个惊得小脸煞⽩,埋头在地上拼命磕头,又对跟过来大叫的嬷嬷磕头,人人脸上充満惊慌,拼命瞄她的肚子。

  太史阑双手抱站着,斜觑着那群人,开始觉得事情有点诡异了。

  这本不像对亲戚的态度,紧张到有点像…对病人或者孕妇?

  后一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觉得荒唐,这怎么可能?她还没睡了容楚呢。

  和容楚认为酒要和对的人喝一样,她也认为睡要睡在合适的时机,要在全然放松情境调和的状态下,现在她没心情——妖后不灭,何以家为!

  太史阑摇‮头摇‬,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开,觉得容某人就算再急⾊,也不至于把这事公布天下,他要真敢这么荒唐,她一定狠狠揍他!

  容某人在百里之外打个寒噤…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容楚急⾊,他为了骗貂裘本是随口胡扯,想着就算有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将来太史阑到国公府他必然是陪着的,有他在,‮娘老‬分分钟搞定,都不需要太史阑费神。

  容楚算定太史阑大气,且无视伦理。这种放在其余闺秀⾝上会‮杀自‬的事儿,在她看来肯定一笑了之。

  谁知道他算到了开始却没算到神展开,没算到随即他和太史阑就被派去出使大燕,没算到某位夫人对儿媳妇的⽇思夜想渴盼程度,貂裘立即献上还不放心,老夫人想着这媳妇着实辛苦,整天南征北战的没个消停,‮孕怀‬了居然还在外头搞什么大比。这要肚子大了再成婚晋国公府脸面往哪搁?孩子有个闪失也不行啊。老夫人算着⽇子,天授大比回来成亲应该还来得及,不至于看得出。谁知道大比结束那两人也没回丽京,竟然直奔大燕去了,这一来一回少说两月,成亲大肚子是难免了,更重要的是‮孕怀‬早期胎像多半不稳,这样长途跋涉怎么行?

  老夫人这下急了,一路上连连去信,容楚看着只是搁下,当没看见。他能怎么说?‮娘老‬,俺那口子没‮孕怀‬,俺只不过想骗你的貂裘而已?

  老夫人去信没回音,想来想去,想起自己一个妹妹远嫁边境,正在容楚出使队伍经过的路上,当即飞鸽传书,要妹妹拦截容楚车队,把‮孕怀‬的媳妇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养胎!

  眼看着姨妈上门,容大国公一方面头痛撒谎撒出纰漏来了,一方面也想着留一留太史阑也好,之后大燕的目标可以因此受影响。当即脚底抹油,溜了。

  他溜了,留下太史阑坑爹了。

  太史阑被一路紧张地送回自己的院子,随即关门,把一群要跟来伺候的人关在门外。

  不过常夫人自然有她的办法,过了一会她召人来问。

  “太史姑娘没有用我们的仆人?”

  “没有。”

  “她在做什么?”

  “练功。”

  “怎么练?”

  “先在院子里踢腿,然后扭转⾝体,似乎在松筋骨,动作很用力。”

  “…然后呢?”

  “进屋了,似乎在练內功。”

  “有瞧出什么內功么?”

  “瞧不出,不过好像有红⾊烟气?倒是少见。”

  “…还有,你听见她说话没有?”

  “没有。而且标下看见她赶走所有人后,对⾝边的侍女也是打手势。”

  常夫人挥手让家中豢养的⾼手出去,陷⼊沉思。

  她眉头越拧越紧,表情越来越严肃。

  这个未来侄媳妇,瞧起来真是各种不对劲啊。倒像是中了琊的模样,又或者有什么病?

  北地山⾼⽔深,各种传说盛行,相对比较信,常夫人是本地著名大教正教的虔诚信徒,拿平常教中⾼人传道时所说的妖异魔化故事和现今的太史阑一对比,越发觉得事情严重。

  如果只是太史阑有问题也没什么,说到底她管不着,但现在太史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未来的小国公,她受姐姐嘱托,怎敢让国公府的继承人⾝处危险之中?

  常夫人当即下令“来人,去找明道长!”

  …

  半个时辰后,太史阑的门被敲响,苏亚一开门,门口排着一堆⽩胡子老头儿。

  “夫人请了这城中所有名医,来给太史姑娘请脉。”丫鬟这么告诉苏亚。

  苏亚回报太史阑,太史阑一挥手,示意“让他们统统滚。”

  又过了一会儿,太史阑刚刚再次进⼊⼊定状态,门又被敲响,这回是送补品。补品堆満了一桌,颜⾊形状气味都很诡异,其中有一盏太史阑研究了好久,觉得自己看见了某些重要器官。

  她让苏亚把这些补品统统浇花。

  常夫人又在殷切询问属下了“她拒绝了所有大夫?”

  “是。”

  “她把补药都给倒了?”

  “是。”

  常夫人叹口气——看来是那么回事了。

  “看样子,”她慢慢道“只能请明道长亲自出马了。”

  …

  太史阑再次进⼊⼊定状态,练內功需要心境澄明,抱元守一,她今天已经被搅扰太多次了。

  此时天⾊已黑,厨房送了饭来,苏亚用银针一一试过,还要先试吃,被太史阑阻止了。

  此时她才想起问问苏亚这里的具体情况,当即取了笔来笔谈,知道了此地是容楚姨妈家,随即她又问“她们为什么都瞧着我肚子?”

  苏亚正要写,忽然听见外头有声音,急忙搁笔出去瞧看。刚刚打开院子门。

  “哗啦。”

  一盆东西浇她个透

  那东西‮腻粘‬、腥臭、气味令人作呕,苏亚瞬间连鼻子都被堵塞住,惊呼也没能惊呼出口,一张口那些恶心的体就会进⼊嘴中。

  她只好急速后退,要回去通知太史阑,她刚刚后退,一条人影蹿了进来,⾼⾼瘦瘦,手中似乎拿个马尾巴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壶,这人轻功极好,一闪便越过了苏亚,直扑里头屋子。

  此时天⾊一黑,太史阑已经能隐约听见声音,也出门查看,正看见一个人影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向后一退,却被门槛绊住。

  那人已经⾼喊了一声什么,手一扬,手中壶里的东西顿时泼了出来。

  哗啦一声,继苏亚之后,太史阑也中招。

  ‮腻粘‬,腥臭,悉的冲鼻气味,太史阑立即确定是⾎。

  她一按⾐袖,迅速后退,那⾼⾼瘦瘦人影手中拂尘一扬,喝道:“定!”

  太史阑⾝子霍然僵在门槛上。

  一群人跟着涌进来,看见这一幕都大赞:“明道长神通!”

  那道人得意地一笑,一抬手又对扑来的苏亚道:“定!”

  苏亚⾝子一僵,停在当地。眼神里都是急怒之⾊。

  道人昂起下巴,不急不忙扬着方步上前,上下左右对太史阑看了看,道:“也没什么太明显妖气,许是隐蔵很深?”

  他想了想,命人道:“在院子里燃三堆火,点燃我带来的⻩⾊符箓,然后在每个窗户上面都浇上⾎!”

  跟来的人立即照办,一大盆一大盆腥气四溢的⾎被抬了进来,哗啦啦泼在窗户上,再顺着窗户流到地面,整个院子里⾎⽔横流,污糟恶心,再加上燃起的几堆火,燃烧的大量符箓飞起纸灰,院子里纸灰与火光同舞,⾎⽔共烟气四溢,这下倒真如妖魔临凡,地狱重现了。

  冲天的腥臭和火烧的气息织在一起,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所有人都呕吐着退了出去,太史阑却无法避让。

  她脸上还留有刚才被噴的⾎,漫天飞腾的纸灰更容易粘附在她脸上,整张脸‮腻粘‬肮脏,鬼似的。烟灰甚至粘住了她的鼻子,连呼昅都带着焦灼的气味。这一刻的感受真的糟糕至极。

  太史阑受过伤,吃过苦,但还从没这么被‮腾折‬过。

  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尽头了。

  “噗。”那道士在手中点燃了一道紫⾊符箓,含了一口⽔,将那符箓燃烧后的灰,噴在了太史阑的脸上。

  太史阑觉得瞬间要窒息。

  她还闻到那人的口臭!刚才一定吃了大蒜!

  太史阑忍无可忍——

  正在这时她听见道士道:“听闻你⾝怀有孕?如此想必小鬼附⾝,速速起出——”

  同时外头还有匆匆赶来的常夫人的⾼声提醒“明道长,做法轻些,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史阑一怔。

  随即她的火气便蓬一声烧着了!

  容!楚!

  这天杀的混账!

  竟然真敢捏造我‮孕怀‬谎言,是又要造成既成事实我就范?

  还有没有下限?

  太史阑闻着腥臭,憋着呼昅,眨着被烟熏的肿起来的眼睛,內心里翻涌怒号——

  我要阉了你!

  ‮孕怀‬!‮孕怀‬!叫你一辈子别想‮孕怀‬!

  她忽然深昅一口气,眼神往下一落,落在自己袖子上。

  对面正盯着她,想看她到底有什么妖异的道士,眼光自然而然随着。

  这一瞧便看见她手腕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道士喜道:“是了!定然这里有古怪!”一伸手翻开她袖子,随即便觉得手指一痛。

  然后他也定住了。

  他一定住,太史阑和苏亚就恢复了自由,太史阑冷笑一声,把手腕上的人间刺换个方向收回原位。

  刚才她只是把人间刺换个位置刺尖向上,微微露出袖口而已,这眼光引导的一招,当初连容楚都曾经着了道,何况这个道士?

  中“遗忘”会出现短暂的茫然状态,太史阑趁势把道士往那些⾎⾎泊里一推,一脚把⾝边一盆绿叶植物往前方火堆上一踢。

  砰一声火星四溅,道士带来的下人婆子纷纷走避,火堆顿时灭了一个,苏亚明⽩了她的意思,立即飞起几脚,把院子里的石墩花盆之类可以移动的重物踢飞,半空中嗖嗖几声响,火堆先后被庒灭。

  随即苏亚拉着太史阑纵⾝而起,踩着人头跃上墙。两人对墙下一望,好家伙,外头人更多!整座墙下挤挤挨挨都是人,中间围护着常夫人,正忐忑不安地等在院子外,大概道士作法,这些人不敢惊扰。

  此刻院子外的人听见动静,又看见院子黑了,都不安地仰头上望。常夫人一抬头,正看见两个人冲上墙头,此时院子內光线全无,黑暗中两人満面鲜⾎,鲜⾎上还有一块一块的黑灰,在冷寂的月光下神情狰狞,如两只刚刚饮鲜⾎的恶鬼。

  其中一只恶鬼,还冲着她咧开了雪⽩的沾⾎的牙齿,忽然对自己的肚子捶了捶,动作含恶意。

  常夫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墙下顿时动。

  “夫人晕倒了!”

  “快来救夫人!”

  “道长!明道长!快来救夫人!”

  众人都心常夫人去了,也没人管这两只“恶鬼”太史阑和苏亚跳下墙头,正上闻风赶来的自己的其余护卫,太史阑二话不说,手一挥。

  “走!”

  火虎等人乐意之至,赶紧拥着她去牵马,半路上遇见赶来的常府的两位公子,他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太史阑夜半要走觉得不妥,急忙追上去大喊“太史姑娘停步!这是怎么回事…”一群嬷嬷远远地也喊起来,大叫“拦住太史姑娘!她不能到处跑,夫人醒来会怪罪的…”

  太史阑听着,恶向胆边生。一转头对苏亚咧咧嘴,指了指肚子,又虚空捶了捶,又做了个东西掉下来的动作。

  看懂这动作的火虎不忍目睹地转过头去——哦,太恶毒了…

  苏亚此时也一肚子气,脸上⾎还没来得及擦⼲,一阵阵腥臭冲得想吐。看见太史阑动作,想也不想便回头大喊“别追啦!我家大人肚子里的孩子被你家夫人‮腾折‬掉啦!”

  …

  整个飞狗跳的常府忽然静了。

  两位常公子拉着马缰的手一松。

  嬷嬷们追出的步子一顿。

  四面赶来要阻拦的护卫们一呆。

  “啪啪啪”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太史阑的队伍趁着这一瞬间的真空寂静,直接一路撞开门闯出去了。

  等她们跑掉,常府才稍稍回过气来,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写満“天哪,这是真的吗?”

  随即常夫人也幽幽醒来,醒来听说太史阑跑掉,先是満面怒容,随即再听婆子期期艾艾说起那句“孩子被‮腾折‬掉了”之后,险些再晕过去。

  众人也闭嘴不敢说话,都知道这话的严重,容家何等⾝份地位?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如果真的是被常夫人‮腾折‬掉的,那么常家以后好⽇子也到头了。

  常夫人呆了半晌,満头大汗滚滚而落,忽然大叫“不对!不对!明明是她自己‮腾折‬掉的!刚刚跳上墙头的是她吧?我看见她狠狠捶了她自己的肚子!啊!这个可怕的女人!自己中了琊,不想要孩子,还要恶毒地栽在我们⾝上!”

  众人深有同感,立即附和。

  “是的,太史大人明显不想要这孩子,你看她还跳墙头,是跳!不是爬!”

  “她走路多快,哪有一分珍重⾝体的模样?”

  “她一定是中了琊!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刚才我看见明道长明明定住了她,忽然又被她定住。这不可能!明道长何等法力?为什么一开始能定住她后来反而中她的招?刚刚她一定是妖魔附体!”

  “是的是的!这怎么能怪在夫人⾝上?怎么能怪在我们⾝上?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世人在责任面前,多半先想着如何推卸,左推推右推推,也便觉得事实真的便是那么回事,越说越理直气壮。

  常夫人也不晕了,自觉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她娇弱,⾜可毁灭常家的大难在前,她必须要力挽狂澜。她一骨碌爬起来,大声道:“给我纸笔!我要将这里的事立即去信丽京说明!”

  众人心领神会,急急扶夫人去书房了——太史阑行路匆忙,肯定不会来得及写信,夫人必须抢在前面把事情真相和国公夫人说明,这叫恶人先告状!

  哦不,这不叫恶人先告状,这叫提前申明真相,以免国公夫人被妖女所趁误会自家姐妹!

  …

  太史阑本不会写信去丽京。

  她脑子里还没有什么婆家婆婆之类的概念,在她看来,和容楚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谁同意,她愿意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谁要写信告谁的状,告去呗,这天下谁有资格审判她?

  她一路出了常府,夜里无法出城,就回到原先的客栈先歇脚,院子还包着,花寻带着二五营的‮生学‬还在等她,她和苏亚⾎淋淋地进客栈时,老板险些以为強盗上门要报官。

  太史阑匆匆洗漱,倒头就睡,这一天她也‮腾折‬惨了。

  她也不担心常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本来就没有资格管她的去留,闹了这么一场,估计常家也余悸犹存。

  太史阑叹口气,心想容楚家的亲戚不会都这种德行吧?这个是容楚姨妈,也就是他妈的姐妹,子会不会差不多?这要差不多就糟了。

  糟的不是得罪了未来婆婆的姐妹,而是这样子她会更不⾼兴踏⼊国公府的。

  太史阑想了想,觉得解决这问题也很简单,大不了把容楚睡了不负责就是!

  然后她觉得问题解决了便痛快地睡了。

  百里外某人又打了个噴嚏…

  第二天一早太史阑醒来,从容出城,果然常家的人没来滋扰,估计也是怕了她了。

  太史阑整理行李时发现她的通关文件,⾝份证明文件都在。容楚本没带走,这说明他也知道他姨妈家留不住她,她迟早会追上来,那么他何必这么先偷溜走,惹出她一腔怒气?

  这个问题很快在城门口处得到了答案。

  “喂,听说吗?临近拥雪关,昨天发生一起山匪拦截事件!”

  “是啊,不过也有说不是山匪,拥雪山那里的山匪,早在七八年前就被剿⼲净了,怎么会忽然又冒出来?”

  “新的山匪吧?好大胆子,听说袭击的是出使大燕的队伍。”

  “出使大燕的使节队伍?那保不准不是山匪,是拥雪山那边的猎户。他们住在大山里,两国界处,早年经常被偷偷进山的大燕边军抢掠杀害,对大燕最恨之⼊骨,如今听说南齐要主动和大燕建,不乐意了吧?”

  “这也有可能,要我说咱们南齐堂堂大国,理那个北方蛮子国做啥?听说是要去给皇帝娶老婆,真是笑话,皇帝才几岁?娶个十五六的回来是妈还是姐?”

  “这有啥,前朝明光帝的郑贵妃就比他大十六岁,终生荣宠不衰呢。皇帝老子的眼光,哪能和你我普通平民一样。”

  …

  路边站岗士兵话题议论的方向渐渐转到三岁皇帝如何和十六岁皇后嘿咻的技术问题上了,苏亚从他们⾝边走过,若有所思,随即拉了太史阑到一边,匆匆用石子画地,给太史阑说了一遍。

  太史阑点点头。

  原来如此。

  看样子容楚也预料到出关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而且应该是危险最大的一次,因为那时候出事还在南齐境內,有什么问题也是南齐的,不会影响到大燕,所以大燕方要动手,就该在要出关未出关时。

  想必在那里动手,也是大燕皇帝能接受并默许的。

  所以他趁着姨妈来截人,便让姨妈拦了一拦太史阑,自己脚底抹油快马赶路出关,先去碰埋伏的暗钉子。

  这样太史阑既避免了出关的危险,而且她不在容楚的那个队伍里,大燕方面的探子一定会探明,之后便会认为她没有参与出使,会放松警惕,太史阑再追上去,就可以从明到暗,摆脫成为目标的危险。

  保不准姨妈都是他故意放进来的,算准了太史阑不会买他的帐,但有可能会试着和他的亲戚相处一下。

  太史阑不得不承认,容楚心思缜密,目光深远,他做的每件事,哪怕一开始看起来不可理喻,但事实都会证明他是对的。

  不过世事难预料,容大狐狸算到了开头,算到了结局,却没算到中间的坑爹过程。

  如果他知道“养胎”养出了后来那么大的⿇烦,他一定⼲脆带着太史阑逃开姨妈去和山匪打架算了…

  太史阑在马上冷笑,她怒气还没消呢,就算承认容楚有心,可也不⾜抵消他的万恶!

  苏亚忽然有点犹豫地写道:“其实主子你可以现在回丽京…”

  太史阑一怔,对呀,她可以现在就赶回丽京,去照看自己放心不下的景泰蓝,刚才怎么没想到?

  或许容楚也是看出她心急,有意让她回去?

  太史阑霍然站起,转⾝就要去牵马。走出几步,忽然停住。

  她停在原地,手,思考了一下,又转⾝,回到苏亚⾝边。

  苏亚仰头看着她。她却没有看苏亚,似乎还在思考,想想又转⾝。

  苏亚瞧着她转来转去,在回丽京和去大燕的两个抉择间迅速转换,忽然有点想笑。

  看惯了太史阑刚刻决断,这样犹豫反复还是第一次。

  如果是在半年前,太史阑肯定转⾝上马奔丽京,绝不会犹豫吧?

  她忽然觉得喜,想着国公如果知道必然也是喜的。

  太史阑转了三圈之后,终于恨恨地哼了一声,走回了苏亚⾝边,摇‮头摇‬,写“我现在回丽京,也无法公然出现在景泰蓝⾝边,还可能会被那女人抓住把柄,算了吧。”

  苏亚一笑,也不拆穿太史阑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真的在乎被太后抓把柄?还是因为担心容楚吧?

  太史阑又想了想,招了火虎来,带着苏亚,三人躲到山头后,捣鼓了一阵子。

  此地离拥雪关已经不远,护卫们都在山头外等着,过了一阵子,看见太史阑、火虎,和一个浓眉少年走了出来。

  众人都知道火虎擅长易容之术,都盯着那浓眉少年看,纷纷笑道:“好!火虎大哥好手艺!苏姑娘如今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本貌来了!”

  浓眉少年笑笑,双手抱拳四处一揖,众人又笑,道:“苏姑娘扮男人,也是一等的像!”

  也有人暗暗诧异——要扮也是太史大人扮啊,苏姑娘扮成这样⼲什么?

  火虎抱站一边笑,眼睛瞄瞄这边瞄瞄那边,笑容有些诡异。

  “大人,咱们直接出关么?”于定过来请示。

  太史阑点点头。雷元牵马请她上马,太史阑上马时的姿态似乎有点扭捏。不过众人都没在意。

  太史阑⾝后,浓眉少年一跃上马,紧紧伴在她⾝侧,手中马鞭扣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凝望的是大燕方向,角带一抹冷而凶残的笑。

  混账容楚。

  等我来。

  阉你!

  ---题外话---

  咦,‮庆国‬明明有七天假,为什么一眨眼只剩两天了?上班的时间再也没过这么快的…

  年度最长的假就要过去了,很桑感,求安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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