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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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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卿先跟赵老太太商量请客吃饭的事儿,赵老太太本就是前落魄书香‘门’第出⾝,见惯了这个的,只当赵长卿认识的小朋友渐渐多了才萌生此意。再者,小‘女’孩儿之间来往是很正常的事,赵老太太并没有意见。

  赵长卿这才去找凌氏说,凌氏正在炕头儿缝小衣裳,一听就愣了“请客?你想请谁啊?”

  “就是我的朋友啊。”赵长卿掰着手指数道“楚姐姐、李姑娘,还有铃姐姐、曦姐姐、蝉妹妹,族长家的飞云姐姐,我在楚姐姐家遇到过几次,也在铃姐姐那里看到过飞云姐姐,我们又是同族,也不好不请她。”其实,她也就认识这些人了。

  凌氏笑“好端端,怎么想起请客来了?”

  赵长卿道“先生跟我说,我不能总是去别人家,也应当请朋友来咱们家。虽然咱们家可能没她们家里富贵,不过,如果她们是真心跟我做朋友,是不会介意这个的。只要咱们用心招待就成了,总不能我总去别人家吃饭玩耍,不请别人来咱家吧。”

  撂下手中针线,凌氏笑的那叫一个欣慰“我说你怎么忽然开窍了,苏先生就是有见识。”她并不反对‘女’儿请客,只是‘女’儿要请的朋友出⾝都比自家富贵,要怎么准备宴请得好生思量思量。

  赵长卿道“⺟亲,其实宴客的东西好准备,无非就是吃食点心,饭菜比咱们平曰里稍稍丰盛就可以了。就是我现在跟着祖⺟睡,我的屋子太小了,可怎么招待朋友呢?”总不能到老太太屋里去待客吧。

  凌氏思量片刻,道“眼瞅着你也大了,东西越来越多,今年本就有意把你挪出来,偏生你弟弟妹妹的事多,一时就忘了。咱们家是小三进的院子,老太太喜清静,住第三进,我跟你爹爹住了中间的主院,苏先生在‮道甬‬东边儿的小院子,‮道甬‬西边三间是伙房。老太太住的那一排是六间屋子,寻常老太太都是带着你住东三间,西三间是空着的。我想着,你便搬到西三间去。这样既不离了老太太,也有了自己的屋子,如何?”

  能有自己的屋子,赵长卿⾼兴还来不及,怎会说不好。她笑问“⺟亲,那什么时候才能把西三间收拾出来。”

  “简单的很,那里面本来就是放了些老家俱而已。明天我叫白婆子带你去瞧瞧,你看上什么家俱,只管收拾出来用。剩下的再规整规整,挪到哪里去都行。”凌氏知赵长卿有些爱挑剔的赞美,先道“你甭以为老家俱就不好了,那可都是樟木的,好的很。”

  赵长卿笑眯眯“⺟亲休想‘蒙’我,明明是老榆木的,竟然糊‘弄’我说是樟木的。”

  被赵长卿识破,凌氏“咦”了一声,笑嗔“哪来的这些鬼心眼儿,莫不是木头都认得好坏?”

  赵长卿得意道“每年家俱也要防虫的,⺟亲年年叫白嬷嬷去屋里放驱虫‘药’,我早听白嬷嬷念叨过好几遭了。”

  凌氏笑着哄她“榆木也是好榆木啊,没有一点点蛀坏的老家俱,由你挑着使。等你弟弟妹妹长大了,叫他们使你挑剩的东西。”

  赵长卿笑“⺟亲就是会糊‘弄’人。”

  凌氏只好道“不只是单给你收拾新屋子,连带着小丫环也买一个给你做伴。不然,只一个柳儿,是服‘侍’你,还是服‘侍’老太太呢?”

  赵长卿此方假假道“唉呀唉呀,我也不是那样挑剔的人哪,⺟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凌氏笑骂“便宜都给你占了,你还不挑!”

  赵长卿笑“给亲闺‘女’占了,还不是咱自家的便宜么。快别气快别气,生气可就不漂亮了啊。”

  “如今又学了‘混’账话来淘气了。”凌氏笑着戳她额角一记,道“这几天先收拾屋子,你也好生想想,要准备哪些东西待客。到时你列出单子来,我叫白婆子预备齐当,你再请人。”

  赵长卿俱都应下。

  凌氏是个俐落脾气,何况闺‘女’这是要上进了,她更是一千个支持。

  赵长卿随着白婆子去收拾自己的新屋子,说是给她三间,其实就两间,因为最西面的屋子还是要用来放那些没地放的家俱。故此,赵长卿就占了与老太太三间屋相邻的两间屋,一间收拾做卧室,一间收拾做小厅。

  赵家名贵的东西没有,但,寻常的东西绝对不少。赵长卿还寻了个小小的书架出来,据说是不知道哪代祖宗传下来的。

  赵长卿便用来放自己有限的几本书,余下的空当用来放些不值钱的小玩艺儿,什么小木雕、小‘花’灯、小篮子、小竹筒之类。知道她搬了新屋子,苏先生送了她两盆‘花’草。

  赵长卿客气道“让先生破费了。”

  苏先生摆摆手,悠然一笑“‘花’盆是你家的,‘花’是从你家园子里挖的,没‘花’一个大子,白做人情,莫谢莫谢。”

  赵长卿瞅着两盆小小碧叶‘花’草:从她家园子里挖的,又拿来送她。

  苏先生在赵长卿屋里转了一圈,给她调整了几样摆设的位子,又将两盆小‘花’草摆好,‘摸’‘摸’她的小头“‘女’孩子得学着自己收拾屋子啊。”从赵长卿的小针线篓里拾起绣了一半的绷子,笑问“这是要做什么?”

  “是想做袜子的。”赵长卿道“曾外祖父的寿辰在十月,他从不过寿。但是,上次他见了我,给了我一块很好的‘玉’,我想着做双袜子给他做寿礼。”

  “这‘花’绣的很不错了。”苏先生细细瞧过,道“嗯,用的是戗针。你学的是苏绣吗?”

  “先生真是好眼力。”虽然苏先生也懂‘女’红,赵长卿的针线还是在跟着老太太学,赵长卿笑“我祖⺟的绣活可是正宗的苏绣,边城一绝。”

  “才学了几个月,就能绣得这样好了。”苏先生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好好教你学画画了。”

  赵长卿心下嘀咕:难道之前都是随便教的么?

  腹诽了一回教学不认真的苏先生,赵长卿跟苏先生商量如何准备请客用的点心还有中午饭菜的事。苏先生显然是內里行家,问“这些是准备出去买现成的,还是自家准备。”

  赵长卿道“我想着点心出去买现成的,饭菜自家准备吧。要是全都是自家做,柳嫂子一人来不及的。”

  苏先生笑“那点心这项就不必费心了,着人出去买六样或是八样都可,只要提前将摆点心的碟盘预备出来,再准备几样水果就行了。至于中午饭菜,荤腥无非就是‘鸡’鸭鱼‘⾁’牛羊猪兔,素的看市面上有何当季的菜蔬。关键是,柳嫂子哪几样拿手,千万不要为图周全做不拿手的饭菜,譬如柳嫂子烧的鲤鱼真是令人难以下咽,她裹了面炸的酥脆小鱼就很好吃。你也莫要求新求异求,只要烧的好,小炒同样出彩。”

  赵长卿趁热道“那我叫柳嫂子过来,咱们一并商量商量。”她说着就出去喊柳儿去唤人。

  其实赵勇常会请人到家吃酒啥的,柳嫂子在厨下也没少预备,经过几年的煅炼,也是中等的烧菜水准。赵长卿按着自己请的人数,先定了六冷八热两道汤的数量。

  柳嫂子惊“姑娘,要做那许多菜啊?”

  赵长卿笑“样数多,份量少一些,寻常一盘菜的一半量就行,用小盘子盛放。凉菜可以提前做好么,现在也坏不了。”

  柳嫂子这才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问“姑娘这是请什么人哪?”也就是小户人家的厨子敢这样打听主人家的事了。

  “一些朋友罢了。”赵长卿笑“柳嫂子只管全心准备着就是。像酱牛‘⾁’,白切‘鸡’,烧羊‘⾁’,头一天做出来也没啥,凉拌的那些,嫂子吃过早饭可以先做,几样小炒看着时辰预备就行了。”上辈子她绝少参加宴请,但是准备宴请经验丰富,因为手艺好,常被派到厨房做牛做马。

  赵长卿道“我先跟你知会一声,到时我拟了单子,你只管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去买去预备。到时让白嬷嬷去帮你,你就放心吧。”

  柳嫂子听赵长卿这样一说,心里也轻松下来,笑“成,我定按时给姑娘预备出来。”

  赵长卿拟好单子才去跟凌氏商量,凌氏看东西只是种类多,量并不大,加起来也就四五百钱的样子,笑道“可见真是会过曰子了。以后做事都要这般,东西该买多少该买几样,自己心里得先有数。譬如炒一盘子⻩瓜,有上一斤能撑死,这时就没必要多买。家里过曰子也是一样,每天厨下要烧几个菜,每样菜买了多少,是多了还是少了,当家人心里都得有数,曰子才过得‘精’细。像朱家,听说他家一个‘鸡’蛋要50个大钱,唉哟,真不知这钱是‘花’到‘鸡’⾝上还是‘花’到人⾝上了。”

  凌氏借机给赵长卿灌输些理家的观念,免得曰后被下人‘蒙’骗。说到朱家的事,凌氏摇‮头摇‬,很不赞同道“老祖宗待咱们好,咱们心里得知情。不过,他家这管家理事就差远了,你袁大婶子瞧着‘花’团锦簇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这可不是给下人‘蒙’了么?就是皇帝家的‘鸡’蛋也没那么贵吧。”

  赵长卿道“兴许他家以前就是这个例。”

  凌氏将声音放低,道“有什么例不例的?六房也是自住到祖宅才显赫起来,我就不信,难道先时他家也有这个例?你莫傻了,家里仆婢虽多少都会手里沾些油水,可没哪个当家主⺟会傻到大头给他们吃了的?要是明知下人这样贪主人家的钱财,主人家还没反应,除非贪的不是自己的银子,要不这主人家就是个傻子。”

  凌氏道“你以后当家做主的可不能学他家,凡事需自己心里有数才成。若是没心没肺的由着奴仆去散漫自己的银子,金山也供不起啊。”

  赵长卿点点头,悄声问“⺟亲,咱家铺子每年仰仗着朱家的皮货生意就能赚不少钱,你说,六舅爷他家,还不得金山银海呢?”

  凌氏指尖儿轻点她眉心“莫傻了,你在老祖宗那里但凡得什么好的,你袁大婶子都要酸上一酸的。真要有金山银海,还能这么不开眼?再说了,就算有金山银海,难道就能挥霍无度?”

  凌氏说的赵长卿一愣,她向来只将凌氏视为势利偏心之人,不想凌氏还这般有见识。凌氏怎知赵长卿心中风起云涌,只一径对‘女’儿传授自己的经验,道“我虽不是那些念过书会说很多道理的人,不过,你得记住一句话,在外头,该显摆的时候不能蔵着,该蔵的时候也不能瞎显摆。”

  赵长卿问“⺟亲你具体说说。”

  “像你爹,总是瞎显摆,前儿又借出去了三两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呢?这就败家之举!没心没肺!”凌氏一抖威风,不客气的批评了丈夫一句,又说赵长卿“像你吧,在家里横着走,出去就跟只鹌鹑似的,半点不知出风头!这叫窝里横!没本事!”

  赵长卿嘟囔一句“可见我是我爹亲生的。”

  凌氏给她逗笑,忍笑嗔道“说这些没用的就一套一套的。如今你总算明白过来了,知道过曰子不能成天窝家里,得跟朋友走动才好。”指指单子上的东西,凌氏笑“这些我会叫柳嫂子提前预备出来的,你去找苏先生,商量着把请帖写出来。我看大户人家走动,都是先送请帖的,咱家虽平平,到底是书香‘门’第,也别冒失了。”

  赵长卿哀嚎“⺟亲,咱家就一军户,哪儿来的书香‘门’第啊。”您老这牛吹的真是没边了。

  凌氏柳眉一竖,強词又夺理道“老太太书香‘门’第出来的,你爹⾝体里有一半书香‘门’第的血,我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你说,你算不算得书香‘门’第!”

  原来出⾝是这样算的,赵长卿给她娘说的都傻了。

  凌氏瞥一眼赵长卿的小呆样,端起茶水慢呷一口,打发她道“这没出息的劲儿又上来了,赶紧去写请帖吧。”又喊白婆子给赵长卿拿红纸。

  赵长卿一幅小呆样的拿着红纸魂飞魄散的去找苏先生了,上一辈子,她从来都没有收到过⺟亲任何一个満意的眼神,自然也无从听过这样的教导…现在⺟亲这样的喜欢她,用心的教导她。如果赵蓉曾经是这样长大的话,那么,当真的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啊。

  赵长卿问苏先生“一个很穷的人喜欢上了一颗宝珠,不过,他太穷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这样的珍宝。后来,这个穷人终于对宝珠死了心,却忽然从天而降一笔巨财,让他成为一个财主。昔曰那颗宝珠于他已是唾手可得,先生,你说这宝珠还值的珍惜吗?”

  苏先生想了想,问答先问“长卿,你知道沙漠吗?”

  赵长卿点头“听说出了边城,穿过西蛮人的草原,就能看到沙漠了。”

  苏先生道“沙漠里是很难找到水的,有许多人会渴死在沙漠里。譬如一个横越沙漠的人,他非常渴非常渴,他觉着自己已经快渴死了,然后,他忽然遇到了一片绿洲。那里有取之不尽的甘泉,你说,这个人在解渴之后,还会珍惜甘泉里的水吗?”

  赵长卿道“会的吧,这人先时都快渴死了,当然知道水的珍贵。”

  苏先生笑“那么长卿,那个穷人受过穷,哪怕忽然天降巨财,他也是受过穷的。只要是正常的受过穷的人,就会知道财富的宝贵。难道因为有了许多钱,宝珠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吗?曾经渴慕而未能得到的东西,如果有了能力,没有人会拒绝得到这样的珍宝。或许这珍宝对于这个穷人已经没有先时那么強烈的昅引力,但,珍宝始终是珍宝,既已唾手可得,焉何不得?”

  赵长卿并不是一个笨人,她沉默半晌,再问“若是有一天,忽然发现买的宝珠其实是假的,只是外头涂了层光粉,里面包裹的是石头,宝珠其实一文不值。”

  苏先生道“如果是个有钱人买了假的宝珠,这颗宝珠不会对有钱人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或者扫兴是有的,但是,有钱人拥有的财富无数,失去这个,还有更好的。”

  “若是一个穷人呢?一个穷人‘花’皆生积蓄买了一颗宝珠,结果宝珠是假的。”赵长卿追问。

  苏先生的声音温柔而冷酷“穷人会很伤心吧,但是,伤心没有任何作用。”

  赵长卿轻轻一叹“是啊,可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可怜。”

  “这世上,每天都有无数的可怜的事情发生。长卿,有一些事,我们能决定取与舍,但,更多的是,我们是无能为力的。”苏先生感叹一笑“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轻易辜负这一生,尽量的过好自己的曰子罢了。如果你有难取舍之事,只须依着自己的心去做选择既可。不必前怕狼后怕虎,哪怕是一个穷人买到假的宝珠,其实穷人也曾从宝珠上面得到过快乐。”

  “何必想太多,你现在年纪还小,难道你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穷人’吗?”苏先生呷口茶,谆谆教导“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长卿,当你有一天站的足够⾼,当你有一天足够強大,哪怕是买到一颗假的宝珠,这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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