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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王贤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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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辅是王贤在山西打过道的张鲵的嫡亲兄长,其⽗便是朱棣在靖难时的麾下第一大将河间王张⽟靖难之役,朱棣起兵时,就是张⽟率兵夺取北平九门,并在三⽇內控制北平全城,其后在极端敌強我弱的情况下,三破李景隆、耿炳文的百万大军,张⽟都立下了头功,一跃成为当世名将

  张辅当时已经成年,一直跟随在⽗亲⾝边,这对⽗子兵参与了靖难前期的每次大战。直到东昌之战中,张⽟为救⾝陷重围、危在旦夕的朱棣,率军闯⼊敌军阵中,力竭战死为止。东昌之战后,朱棣数度大哭,为张⽟举行了隆重的丧礼,并亲自为张⽟写悼文,还当着众人的面脫下自己的⾐服烧掉以示哀悼。登极后每每与老部下宴饮,朱棣还数次说自己最心痛的就是在座的没有张⽟。

  作为张⽟的儿子,而且当⽇东昌之围,张辅是跟其⽗一起冲⼊万军之中救驾的。张辅能在那种情况下舍⾝救驾,其忠诚自然比口头说一万句还要过硬,所以朱棣对张辅的信任,可以说超过了对世上任何一人。

  张⽟战死后,张辅便继承了⽗亲的职位,随从朱棣转战南北,在靖难中立下赫赫战功。随从⼊南京后,被封为信安伯,食禄千石,给予世袭诰券,随后又进封为新城侯,加禄米三百石。之后安南叛,张辅为副帅,辅佐成国公朱能率大军讨伐,孰料朱能到了广西便病逝了,朱棣只能让年轻的张辅挂帅出征,结果张辅大胜而归,之后又两度出征趾,皆战果辉煌,张辅也由此成就了不世威名,被封为世袭罔替英国公

  去年冬,张辅经过三年的艰苦作战,终于将数降数叛的陈季扩及其子儿女抓住,绑送京师。平息了安南贼。并依照‮家国‬制度,将贼人所夺取的占城国的土地,分设升、华、思、义四州,增设卫所,授予投降者官职,便留下‮队部‬驻守凯旋还朝。

  腊月里张辅抵京时,皇帝曾亲自出城接,又告拜太庙,以最⾼的礼节接自己的心腹爱将。之后张辅便得恩旨在家休养,皇上并未派他什么差事,只是让他不时伴驾、襄赞国政。朱棣对的张辅信任,是超过所有人的,他从来不反驳张辅说出的话,对张辅可谓言听计从。但张辅却愈发稳重沉默,很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意思,却让皇帝愈加器重,认为他是臣子中第一宣力可信之人

  世人无比羡慕张辅今⽇的荣宠风光,只有张辅自己知道,这份风光背后的凶险。他已经站在人臣的顶点,再不能更进一步,反而容易招来诽谤之言。虽然皇帝对他的信任无与伦比,但谁知道这位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君王,下一刻会是什么心情?

  因此伴驾以来他每⽇里战战兢兢,唯恐有一句话说错,每每回到家里便累得动都不想动,简直比在安南带兵打仗还要辛苦。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若让旁人听到了,只会觉着他矫情。

  不过好在他只要秉着一颗公心,不偏不倚的为皇帝襄赞军政,也不会有什么⿇烦。然而听说汉王遇刺,他知道⿇烦来了…乍听到这个消息,张辅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他十分了解汉王的武艺,那位人中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武艺当世无人能敌,等闲几十个壮汉无法近⾝。就算这些年天下太平,武艺松懈了,他⾝边也还是⾼手护卫如云呢

  汉王虽然平⽇托大了点,但张辅还是想象不出,谁能在重重护卫中行刺到汉王。再联想到近⽇朝野关于汉王就藩青州的议论,让张辅不得不打几个问号…怎么会这么巧呢?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难道汉王在演苦⾁计不成?

  但这些疑问,张辅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因为他和朱⾼煦的感情非比寻常,他比汉王大五岁,两人在洪武年间便跟随朱棣远征辽东漠北,在靖难中更是结下了深厚的袍泽之谊,朱⾼煦还曾经数次救过他的命,所谓过命的情也不过如此。

  永乐初年那场储位之争,张辅和绝大多数武将一样,自然都站在昔⽇袍泽朱⾼煦一方,只是他当时还年轻,有淇国公邱福、驸马都尉王宁这些前辈在,还轮不着他个后辈来说话。而且以他沉默谨慎的格,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加之随后他便三征趾,把十年时间都耗在安南,却也避开了朝中的明争暗斗。时至今⽇,他这个大明第一军人,皇帝最信任的英国公,竟始终未曾表示过对哪位皇子的明确支持,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可此次班师回朝,张辅便再也躲不开这个漩涡了,朱⾼煦对他的归来喜出望外,觉着自己添了一位強援,他能帮着在皇帝面前说两句话,比旁人说一万句都管用。所以汉王三番五次的宴请张辅,还降尊纡贵,亲自登门拜访,虽然只是叙叙旧、拉拉家常,但张辅知道,汉王是在争取自己的支持呢。

  然而今天的张辅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他的,十二年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支持汉王,甚至为他冲锋陷阵,但十二年后的今天,他却很难表现出对汉王的支持。因为朱⾼炽已经当了十年的太子,虽然如今储位飘摇,但他张辅作为永乐皇帝的领军人物,岂能罔顾储君,帮汉王一起觊觎神器?

  但哪怕他不公开支持汉王,只要和汉王像现在这样过从甚密,那落在朝野百官的眼中,就是他和汉王好,他英国公是汉王的人但让他和汉王划清界限、不相往来,他又实在无法忘恩负义。这位在‮场战‬上指挥若定,决断果敢的元帅,此刻左右为难起来。他感觉在厩的⽇子难捱,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此次汉王遇刺,张辅乍一听自然愤怒不已,但很就产生了満腹的疑问,但他很就陷⼊矛盾中,待会儿面圣时,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疑问讲给皇帝?但那样就太对不起汉王了,可要是自己一味罔顾事实替汉王说话,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带着満腹心事,张辅来到了仪天殿前殿,大殿深深,帷幔层层,殿中即使是⽩天也需要点着数百盏无烟的油灯。空气中还弥漫着龙涎香的芬芳,那是从御座前的一对⾼两尺半的紫金香炉中弥漫出来的。

  香炉之后便是御座,御座此刻却空空如也。⾝明⻩圆领窄袖便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的永乐皇帝,正在殿中烦躁的负手踱着步,那张本就黝黑的面膛,此刻更是沉的能滴出⽔来,显然皇帝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殿中侍立的宦官宮女唯恐被暴躁的皇帝迁怒,全都一点动静不敢出,整个大殿就只有朱棣的来回踱步声,气氛十分瘆人。直到张辅的脚步声响起,朱棣才站住脚,头也不回道:“文弼,你来了。”这大明朝特许不经通传便可上殿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姚广孝那个老和尚,另一个就是英国公张辅。这件事还不至于惊动老和尚,自然就只有皇帝让人去请的英国公了。

  “是,陛下。”张辅点点头,轻声应道。

  “唉,”见了张辅,朱棣的心情才稍好些,不过眉头依然紧锁道:“坐吧。”

  只要不是朝参,张辅在御前都是有座位的,虽然皇帝也会给一些七老八十的老臣设坐,但张辅今年才四十岁,又不像太子那样腿有残疾,却依然被皇帝赐坐,这也是朱棣给他的殊荣。

  小太监搬来一个绣墩,张辅躬⾝谢过皇上,便端坐其上,等皇帝开口。

  朱棣也坐回了宝座上,对张辅道:“汉王遇刺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臣来时听传旨的公公提过。”张辅沉声道:“不过皇上放心,汉王殿下是从刀山火海走出来的,岂会被小小刺客坏了命?”

  “嗯”朱棣的脸⾊更平静了些,他是皇帝不假,但也一个⽗亲,听到儿子遇袭昏,生死不知,満怀的勾心斗角都抛到一边,心里只剩下对儿子安危的担心。然而当时伴驾的胡广等人,竟然不问汉王的伤势如何,却旁敲侧击的讲起什么所谓的疑点来,让心忧如焚的皇帝火冒三丈,強庒着火气把胡广几个都撵了出去。

  这会儿见张辅一开口,是汉王的安危,皇帝的心情才好受点,道:“朕已经派了太医出去,这会儿车驾应该已经回厩了吧。”

  “皇上,臣府中有位大夫,是臣从安南带回来的,尤擅刀剑创伤,臣已经把他带到宮外了…”张辅道。

  “你有心了,待会儿汉王到了,把他一并宣进来,说不定就能帮上忙。”朱棣道:“朕也把太子叫过来了,待会儿你帮朕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怎么?”张辅悚然道:“难道皇上怀疑…”

  “你多心了,太子最会假仁假义,这种事情他不敢做,也做不来。”朱棣有些轻蔑的哼一声道:“朕是让你看看,太子平素的温厚友爱,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是…”张辅这才应下,心下不噤有些黯然,原来天家⽗子相猜相忌若斯,真的不是传言。

  唉,真想念在安南的⽇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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